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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是這樣——

  黎落咬住嘴唇,咬出血色。

  她眼中充斥著憤恨與悲泣,將恐慌死死壓住,手中刀已沖向對方心口——

  半路被阻。

  長刀被人徒手握住,帶出一串淋漓鮮血。

  刀鋒划過皮肉時細微的滯澀之感太過真實,黎落恍惚了一瞬,聽見熟悉的聲音穿破雨幕,仿佛驟雨中唯一的天光。

  「黎落,醒醒。」

  是段遲意。

  她猛得回過神來。

  馮府與滔天的火焰瞬間消失不見,地上漂浮著被打碎的符咒的痕跡,上面縈繞著段遲意的劍氣 。

  鼻尖血腥氣味不散,雨幕中,唯面前人清晰可見。

  段遲意站在她身前,單手握著刀刃,五指被劃破,鮮血從指縫間流出,順著手腕流淌,被雨水沖刷著墜落地面。

  他身下已積了一灘血色水潭,卻仍死死握著她的刀不放。

  「段遲意……」

  黎落聲音顫抖,被面前這場景駭住。

  段遲意握著刀,看向她的目光微微鬆了下來。

  他輕聲安撫道:

  「是我。」

  黎落目光一顫,她下意識鬆開手,刀刃再度變成混沌之力消散於兩人中間。

  她幾乎是本能朝身後看去,沒有人,沒有魔,也沒有殺陣,什麼都沒有。

  只有面前的段遲意。

  只有面前被她刺傷的段遲意。

  她本能想過去,卻看著地上混著血的水漬一顫。

  系統的話死死纏著她的記憶,纏住她的手腳,混著段遲意的血砸在她的理智上,把她苦苦維持的安全感悉數打破。

  恐怖的幻覺消失,她卻反而更加懼怕現實。

  直到段遲意再次喚她名字。

  「黎落,這裡什麼都沒有發生,你不相信我嗎?」

  她才重重回過神來。

  然後她猛地撲向他懷中,死死抱住了他,像是要把所有恐懼都從心底趕走。

  「真的是你嗎?馮府呢?他們都還活著嗎?魔族開殺陣屠戮人族了嗎?他們是被我害死的,我——」

  「黎落。」

  段遲意喚她名字,抬手環抱住她。

  風雨被攔在他的懷抱範圍之外,他的聲音在雨幕中格外清透:

  「魔族沒有開殺陣,馮府也沒事,人界還是安全的。」

  感受到懷裡的人仍緊繃著,段遲意垂眸看向她,眼裡帶著點讓人放鬆的淺笑,聲音也溫柔的不像話:

  「黎落,你抬頭看看我。」

  黎落聞言,極慢地從他懷中抬起頭。

  她看著他,用力眨了眨眼睛,仔細端詳了片刻,又伸手,試探著撫摸他的眉眼。

  段遲意主動垂首,用臉貼近她的手。

  他的皮膚很白,有些涼,沾了雨水,激得黎落手心一顫。

  但他的眉眼是那樣清俊出塵,一點點撫平她心裡的不安。

  「真的是你……」

  黎落摸到熟悉的觸感,她終於放下心來,又對自己重複了一遍:

  「真的是你。」

  沒有馮府,沒有馮月嬋,也沒有魔君。

  「我們都活著……」

  原書劇情還沒有發生……

  她還有機會阻止……

  黎落眼眶中充斥著淚水,和雨水一起,模糊了她的視線。

  但她卻咬著唇,強撐著沒有哭出來。

  她努力透過眼前的水汽看向段遲意。

  「對不起。」

  她的目光落到他手上的傷口,聲音哽咽。

  「都是因為我沒用……」

  段遲意眼裡閃過心疼。

  他抬手將她攬到自己懷裡,擋住她的視線,一邊輕拂她後背,在她發頂輕吻:

  「不是你的錯。」

  黎落在他懷裡搖頭。

  她渾身上下都被雨水打濕,只能拼命抱住段遲意,以求從他身上汲取到真實存在的安全感。

  段遲意沒有打斷她,而是用劍氣再次在空中設下屏障,將雨水阻隔在外,一邊將手上的傷口用靈力壓住。

  而後他兩臂將她抱住,以一個徹徹底底將她籠罩在自己懷裡的姿勢,也按住了她的顫抖。

  *

  燈火如豆。

  黎落換了身乾淨的衣服,擁著被子坐在床上。

  段遲意坐在床邊幫她擦頭髮。

  黎落不是很想談她在幻覺里看見了什麼,但通過她的反應,段遲意也已經猜了個七七八八。

  他沒有追問,將她的頭髮攏在手中,一寸寸仔仔細細擦乾後,又用梳子梳順。

  他的動作十分輕柔,黎落在這樣溫暖舒適的氛圍中逐漸放鬆下來。

  她推開被子,朝後一仰,順勢靠到了段遲意懷裡。

  手裡的頭髮因著她躺下的動作從手中溜走。

  段遲意梳頭的動作停下。

  他摸了摸黎落的臉:

  「怎麼了?」

  黎落仰頭看他:「段遲意,我有點害怕,我怕自己會害死你們。」

  她終於肯直言她的恐懼,卻不肯談其原因,甚至沒有向他求助的意思。

  放在她臉上的手頓住,修長指節從臉頰移到下巴,忽而停頓,而後輕微用力,托著她的臉朝上更仰一些。

  臉被他托在手中,她的表情因而在燈光下更加一覽無餘。

  段遲意垂下頭,烏髮自肩頭散落,被黎落抓在手裡。

  他順著她拽他頭髮的動作,順勢低頭,朝她靠近一些,黑沉的眸子鎖在她臉上:

  「你沒有害死我們,你救了馮府,你也救了我。」

  他的聲音依然很輕柔,沒有多少壓迫感,甚至有些哄騙的意味,放在她下巴上的指腹輕撫她皮膚,帶著點癢。

  「如果是因為別的……你想做什麼?」

  段遲意問道。

  黎落沒有說話。

  段遲意沉默片刻,緩緩眯起眸子,道:

  「你答應過我,不會獨自涉險。」

  黎落輕輕眨了下眼睛。

  她眼裡透出偏執的色彩,但很快就垂下了眸子,用手指纏著他的頭髮,思索片刻,說了句:

  「嗯,我答應過。」

  段遲意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臉上,將她迴避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

  他心裡漸漸漫上幾分沉重,還有些疼。

  他過去常常慶幸自己了解黎落,所以能看到一切被她掩飾在外表下的恐懼和執拗。

  但此刻,他希望自己並不了解她。

  這樣的話,或許一切都只是他自己想多了。

  指腹下的皮膚變得有些涼。

  段遲意收回思緒,抬手將被黎落推開的被子重新拉上來,將黎落蓋在下面。

  黎落順勢抱住他的胳膊,朝他懷裡蹭了蹭,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後,閉上了眼睛。

  她的容貌在光下顯得格外脆弱,皮膚仿佛一張紙似的,稍不留神就會被劃破。

  段遲意凝視她片刻,低頭在她額上留下一吻。

  「睡吧,我在這兒。」

  「別怕。」

  「嗯。」

  黎落鄭重點頭,她看著他垂下的發梢,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緩緩閉上雙眼。

  她不能坐以待斃。

  她必須提前下手。

  第61章 噓,別被它聽到了

  滄宿傾盡魔族之力重新布置殺陣。

  魔氣遮天蔽日,染黑了人族邊界的天空,被仙門法陣抵在人族邊界,隨時都會突破這道脆弱的屏障。

  黎落拋下段遲意,一個人回了兩河鎮。

  她從這裡離開的時候是個深夜,周圍的一切都像是籠罩在謎團里,看不清前路。

  但那時的她毫無辦法,只能踩著親朋的鮮血和密林中濃重的霧氣,將她來到這個世界以後最在乎的東西和人全都拋在身後。

  頭也不回地跑出兩河鎮,跑出系統所說的劇情。

  而現在,她主動回到了這裡。

  房屋已被塵土遮蓋,斷壁殘垣看不出原本的形狀。地面滿是黃沙,將一切過往掩埋,甚至無法分清哪裡是她曾經的家。

  她踩著沙土走了許久,最後憑藉著記憶停在一個樹樁前。

  伸手將上面的沙土擦去,層疊的樹輪露出。

  十六圈。

  她雖沒有這段記憶,卻在父母的殘魂中看過,他們曾在自己的女兒出生不久後親手種下這棵樹,願木長青,願女長歲。

  而如今,樹木已折,舊人不再,只她一個穿書的孤魂在此,結局已定,死期將至。

  黎落將蝴蝶墜子扯出來,也不管系統有沒有在聽,只道:

  「我決定聽你的,走劇情。」

  墜子亮起,系統的聲音聽著有些詫異:

  「什麼?」

  黎落道:

  「我後來想了想,你說得對,人是不可以和天命爭的,催動混沌之力對我而言如同是火中取粟,未必管用,卻傷人傷己。」

  她眼裡帶著悵惘,回頭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兩河鎮舊址。

  「我只是個普通人,比起這裡,或許現代才是最適合我的地方。」<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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