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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牧遷看著她,目光沉沉。

  兩人對視,宋思聽餘光瞥見他喉結微動,似乎要開口。

  趕在他說出口前,她又補了一句:「和我一起,去南方,我們重新開始,你願不願意?」

  話音落下,在等待著他回答的這剎那一瞬,她想起來七年前,她辦了退學前的那個冬天,她和他看完的那部電影。

  說不清楚為什麼當時記憶模糊,如今卻又陡然回想起。

  但記憶確實是從雜亂陳舊的角落裡翻出來,呈現在她眼前。

  冷冷的冬天,昏暗窄小的出租屋,她窩在李牧遷身側,看著電影中男女主分別,聽見他們留給彼此的問題。

  ——「如果有多一張船票,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當時她心中想著什麼呢?

  她在想,如果李牧遷能帶她逃離這裡就行了,帶著她遠離這些痛苦,帶著她重新開始。

  可直到電影放完,她都沒有開口,只是抱著他,留戀吻著他的唇,閉著眼,和他說,她好害怕。

  她的人生毀了,可他仍有大好前途。

  她不能夠那麼自私。

  所以她自己離開。

  但他卻一直停在原地。

  這次,宋思聽將這個遲了七年的問題問出口,她也想自私自利一次。

  她靜靜看著他,等著他的回答。

  目光中,她見他驀然笑了,眉眼柔和,可是眼角卻流下淚來。

  李牧遷輕輕扭頭,似乎是不願讓她看見糗態,但是頭剛偏轉半分,又轉回來,直直盯著她的雙眼。

  他鄭重其事點頭,和她說:「好。」

  我和你一起走,去南方,去哪都無所謂。只要是和你,只要是我們。

  「我們重新開始。」他說。

  ……

  李牧遷的傷好得很快,但還是要靜養一段時間。

  他出院回了濱湖苑,宋思聽遵著醫囑,沒讓他忙,自己則是連軸轉處理一大堆事。

  首先,是要準備材料提起訴訟,她找了一名經驗老道的律師;

  其次,是要處理公司的一大堆事情,她現在雖然回不去,但該她乾的部分也少不了;

  最後,安撫朋友情緒,尤其是穆淼。

  黃炎這起案子太複雜,前前後後牽扯好幾條人命,案情通報的時候,引起一陣轟動。通報上雖然沒有明確指出,但還是用熱心市民講述了宋思聽和李牧遷幫忙破案的行跡。

  穆淼自打離開鶴城之後一直關注著這邊,看見幾個熟悉的地名,再聯想到宋思聽和她分別時的那些話,哪能猜不出來。

  當晚,就給宋思聽打了電話,聲音沙啞哽咽,一直哭著問她有沒有事。

  宋思聽只得和她開了兩個多小時視頻,給她展示自己哪哪都正常,生龍活虎。

  打電話的時候,她注意到,祝馳周應該也在電話那邊,只不過沒入鏡。

  不管之前鬧了怎麼樣的不愉快,但是畢竟朋友身份,且切切實實在關心自己,宋思聽對著電話對他們道了聲謝。

  不過也僅限於此了。

  日子匆忙中過去,很快到了年關。

  宋思聽確實很久沒在東北過年,今年留在這裡,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們把道鄉和濱湖苑的這兩套房子都里里外外清掃一遍,辭舊迎新。

  不止如此,他們還去了墓地,她把宋拜山和楊翠蘭的墓好好理了一番,跪在他們墓前,把列印下來的案情通報和紙錢一起燒過去。

  紙灰隨著一陣風揚起,宋思聽抬起頭,跟著白煙裊裊的指向,看著蒼藍的天:「奶奶,爸,我們都過個好年。」

  李牧遷跟著她向著墓碑一起磕了個頭。

  從他們墳前離開,李牧遷帶著她,來到他媽媽的墳墓前。

  此前她從未來過,有點陌生。過來的時候,卻看見個熟悉的人——李逢秋也在,安靜在墳前坐著,看見他們過來,遠遠招招手。

  走過去,三人一起上了香,燒了紙錢。

  李逢秋問他們:「過了年就要走了嗎?」

  宋思聽點點頭:「差不多。」

  「挺好,出去闖蕩闖蕩,老窩在這裡,也挺沒意思。」李逢秋嘆了一聲,背身仰臉,不知道看天空的哪裡。

  他們陪著他靜靜站了會。

  看日薄西盡,塞北殘陽籠罩下被冰封的皚皚遼闊大地。

  「走吧,」李逢秋歇了目,回過神來,精神又抖擻開,「回家。」

  「過年去。」

  年是在冰城過的,大年夜,李逢秋下廚,李牧遷打下手,做了不少菜,琳琅擺滿一桌。

  吃完飯,李逢秋還給宋思聽包了個厚厚的紅包。

  她這次大方收下。

  吃完年夜飯,外面爆竹聲響,宋思聽出去看熱鬧,看著看著,李牧遷不知什麼時候搬出爆竹和煙花,帶她到江邊放。

  紅色紙衣噼啪炸開的一瞬間,他在她後面疊著她的手,捂著她的耳朵。

  手指感受到異狀,宋思聽扭頭,對上他在夜色中被煙花和鞭炮火光染亮的雙眼。

  一枚金制的素圈套到了她的無名指上。

  「不是求婚,只是想送你一枚戒指。」

  李牧遷環著她,低聲道。

  宋思聽伸手,看著素圈上精緻典雅的紋樣,她笑著說:「其實你現在求婚我也會接受。」

  「不想那麼草率。」

  李牧遷搖搖頭,俯下身,額頭抵著她的後頸。

  「那還要多隆重?」

  宋思聽看著眼前還在燃著的鞭炮和炸響的禮花,還有手上,頗有分量的金子重量。

  李牧遷沒回答,他輕笑,拉過她的手,十指交扣時,他無名指上同款素圈硌著她的指根。

  不管怎麼,這總歸都是一個好年。

  舊的事物徹底過去,新的未來不管怎麼看都是好的。

  雪還沒完全消的時候,宋思聽接到張裘打來的電話,電話那頭,他說,黃炎想要見她一面。

  有些話,他想問問她。有些事,他想和她說。

  這天李牧遷滿課,宋思聽沒有和他說,自己一個人去了。

  探望室,宋思聽隔著玻璃坐下。

  另一邊,鐵門打開,帶著的手銬的黃炎被警察帶進來。

  宋思聽看著他,能明顯看出他瘦了不少,鬍子也沒怎麼打理,眼下都是烏青。

  她沉默著,直到他坐下,看了她一眼,伸手拿起面前電話。

  宋思聽也跟著拿起自己面前的,貼在耳邊。

  「認不出我了嗎?怎麼連聲黃叔叔都不叫?」黃炎的聲音從聽筒傳出,宋思聽抬眼,對上他在玻璃那側的笑。

  她看著他,沒說話。

  黃炎見她沉默,他的笑容斂回。

  宋思聽這才開口:「找我什麼事?」

  「我想了很久,還是沒明白,」見她

  這個態度,黃炎也就不再磨嘰,直接切入正題,「你怎麼就那麼確定,是我殺了宋拜山。」

  「畢竟他還活著的時候,我和他關係確實還不錯。」

  他笑了笑,笑中帶著點苦。

  宋思聽索性和他坦白:「其實直到你親口承認之前,我都無法確定你到底是不是兇手。」

  「不知道是我,你就敢詐我,膽子不小,」知道結果已定,黃炎也不再糾結,這話說出口,或許是帶著笑的原因,有幾分爽朗,「沒想到啊沒想到,我贏了你老子,輸在你手上。」

  此時他說話,少了很多在山腳的怒氣,帶著大勢已去的坦然。

  宋思聽聽他吐露的這些,還蠻疑惑,為什麼他總要拿輸贏來評判事件。

  誰都沒有輸,誰也都沒贏。

  生活不是成王敗寇,此消彼長,不是你過不好了,我就好了。都是活給自己看的,不同人生,不同苦難。

  但她沒有開口反駁,而是問起他叫自己過來的目的:「你想要問我的,就這些嗎,那你想要告訴我的,是什麼?」

  「其實你說不說都無所謂,而你想知道的,是我究竟在什麼時候騙了你,對不對?」

  話音落下,宋思聽見他陰晴不定的神色,知道自己猜對,她扯了扯唇,手肘支在台子上,湊近了玻璃,看著他,一字一句。

  「是從你給我那份監控開始……」

  ……

  不管周曼茹手上是否有那份證據,起碼黃炎確實在找,這件事是肯定的。

  找到最後,甚至有些急眼,有點不顧一切代價的意思。

  李牧遷覺得,那是因為他們去過了山上。

  那個地窖——黃炎大概是覺得,他們或許知道了林德飛被關起來的地方,所以才表面失蹤,實際去探查。

  所以那天,他們從山上獲救後,黃炎出現,周曼茹也在家中遇害。

  從黃炎的動機去推斷他的行動,那麼便可以解釋他的一切行為——都是為了他們沒能發現證據。

  反正都要演,那不如就玩把大的。

  在宋思聽的構思中,她繼續和黃炎接觸,一邊觀測他的行動,給他傳遞半真半假的消息,一邊給他營造出她左右搖擺,猶豫不決,但是確實是開始懷疑李牧遷的感性形象。<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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