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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怕,別怕,很快就好了。」他一邊極盡溫柔地安慰,唇舌間的動作卻兇猛殘忍地像是發了狂的野獸。

  唇角被咬破了,寧汐嘗到了絲絲的刺痛,夾雜著鐵鏽一樣的血腥味,她的臉頰濕了,還以為是自己在哭,可仔細一看,居然是上方的裴不沉。

  她猶豫片刻,輕輕一推,大師兄就跟脫了力似的往旁邊栽倒,寧汐重新爬了起來,跪坐在他身邊。

  他沾滿淚水的臉在日光下白得近乎透明,同樣蒼白的嘴唇邊緣又紅又腫,唇如風中花瓣,在不安地微微顫抖。

  逐日劍斬殺了鬼物,自動飛回裴不沉身邊,安靜地佇立一旁。

  仿佛無顏面對寧汐,裴不沉忽然用手臂遮住了自己的臉。

  「不要討厭我啊……」他啞聲呢喃,宛若午夜噩夢夢回,說了和母親一模一樣的話。

  巨大的愧疚淹沒了寧汐,仿佛無形的利刃硬生生從喉間一路剖到胸腔,痛不可當。

  在自己反應過來之前,她已經彎下腰,再一次輕輕貼上他的嘴唇。

  非常輕柔的、安穩的、不知歸宿的一個吻,猶如綿綿細雨無聲降落在黑暗的海面上。

  一個長長的深吻結束,她再抬起頭時腦袋都有點發暈。

  裴不沉卻瑟縮了一下:「為什麼……」

  他問到一半,突然不想問了——管他的為什麼。

  他一手乾脆繞到她的腦後,用力下壓,再次吻了上來。

  這一次更像是今朝有醉今朝醉的癲狂和絕望,他吻得又凶又急,粘膩的水聲嘖嘖作響,晶亮的水澤都從從唇角溢了出去,下一刻又被他吸吮著全部吃了回去,寧汐都快覺得自己要被他囫圇吞進肚子裡了。

  又一吻結束,他的眼尾也泛起了紅,火燒雲似的瑰麗無比,啞著嗓子,半晌,還是問了一遍:「你不躲嗎?」

  寧汐被他問的一愣。

  對啊,她為什麼不躲開他的吻?

  也許是愧疚,也許是同情,也許還有別的……她自己也弄不清楚,只是看著大師兄無助地躺在面前,她的心臟就跟著變酸變軟了。

  非要說的話,那個吻不帶有任何情色意味,她只是想用一種親密到極致的方式安慰大師兄而已。

  她好半天才平復呼吸,舔了舔嘴角被咬破的傷口,有點沙沙地疼,可是卻奇異地對眼前的人生不起氣來:「我沒有討厭大師兄。說『去死』的話也不是認真的,我認錯人了。」

  準確的來說,是被他嚇到了。

  裴不沉卻再次用手背捂住了眼睛。

  不討厭他,怎麼可能呢,他這種人,本來就不該出生在世上,連他自己都覺得噁心作嘔,如果師妹知道了,如果知道了他真實的樣子,應該會立刻逃走吧。

  他這麼想著,然後手腕就被輕柔而堅定地握住,拉開。

  寧汐道:「是真的,我不討厭大師兄。」

  少女澄澈而明亮的異色瞳和他對視,眼裡沒有他恐懼的厭惡與排斥,只有赤裸裸的、幾乎燙傷他的誠摯與關心。

  「可是我很髒。」他咬著牙開口,但是涕淚都不受控地流出來了,「我沒有價值,我這種人死了更好——」

  寧汐勃然小怒:「誰說的!不許這麼說!這種話你自己說也不可以!」

  她抱著大師兄的腦袋,將他扶起來,捏著袖子替他擦眼淚擦鼻水:「大師兄是很重要的人。你活著,對我很重要。」

  前世種種如游光飛電。

  被同門孤立霸凌的時候,她不覺得委屈,被赫連為拋棄背叛的時候,她也不覺得悲傷,甚至到了被奎木狼的一掌震碎心肺時,她都能忍下痛楚。

  寧汐知道自己總是和別人不太一樣,或許這就是別人總叫她冷血怪胎的原因。宗門組織觀影教學的時候她從來不會因為留影珠里死去的無辜人群而落淚,也不會為了最終正義的修士戰勝了可惡的反派妖鬼而喝彩。

  那和她有什麼關係?寧汐總是困惑地想,那些盛大的、壯麗的宏大敘事顯得那麼遙遠,芸芸眾生中她是最普通的一員,巍巍天道下她是最不起眼的一個,就像別人不會為了她死去而哀悼,她也沒有辦法為了陌生人掉眼淚,她甚至不關心任何人的生死。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她就意識到了這一點。她也曾經擔心自己是不是冷心冷肺過了頭無可救藥,直到前世最後看見那個踉踉蹌蹌朝著自己奔來的月白身影。

  仿佛一簇火花點燃了封凍的燈芯,滋啦帶著電流一樣的酥麻刺激貫穿了她的全身。那是寧汐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原來她也可以有為了誰而痛哭的能力。

  而這幾乎令她幸福到流淚。

  話本子裡常說,想要去愛人的前提一定是曾經感受過充沛的愛。寧汐卻認為不僅僅是這樣。

  是因為被需要了。

  就在現在,此時此刻,他的字字句句,每個眼神每個動作都在說著,他需要她。

  她很重要,她很有用,她很有價值,沒有她他就會活不下去,他不能沒有她——大師兄用幾乎獻祭的方式讓她明白了這一點,而這幾乎像是散發著無比芬芳的有毒罌粟,對她而言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謝謝你一直堅持到現在,寧汐心想,謝謝你讓我看見你,謝謝你活著。

  她用雙手捧起他的臉,很認真地和他對視:「大師兄不是沒有價值的人,大師兄很了不起。」

  不只因為你是白玉京所有人的大師兄,不只因為你救了我,統統不是因為那些宏偉壯闊的事跡。

  「只是因為大師兄活著,就很了不起。」

  「我知道大師兄覺得活著很痛苦,可是日子不會永遠這樣痛苦,哪怕只為了我……」

  只為了她,堅強地、努力地活下去。

  裴不沉沉默了一會,像個小孩似的擤鼻子,淚眼朦朧:「可是沒有人關心我,沒有人喜歡我——」

  寧汐脫口而出:「我可以!我關心你,我喜歡你!」

  一霎寂靜。

  逐日劍忽地急劇震鳴起來,似乎感知到了劍主瘋狂興奮的心潮,硬生生將沙石地震出了龜裂。

  寧汐這才反應過來那話說的有些奇怪,連忙找補:「我是說——」

  裴不沉垂下濕噠噠的濃黑眼睫,吸了一下鼻子,仿佛害怕聽到她的解釋一樣驟然截斷:「師妹是被嚇糊塗了,我知道的。」

  寧汐昏頭昏腦地「啊」了一聲。

  他卻仿佛迴避著什麼,避開她的視線道:「別說了。」

  寧汐還想努力一把:「除了我之外,很多人也喜歡大師兄的!」

  裴不沉忽然冷笑一聲,語氣里有濃濃的不屑和厭倦:「他們懂什麼。」

  又來了。寧汐嘆氣。大師兄總是這樣,在一邊吸引人的同時一邊又將人推開,自顧自地用「別人不懂」這種冷冰冰的話術將所有人拒之門外,徒留想要關心的人站在門外得不到回應。

  其實她很想看一看他眼中的世界,可這樣的機會不知道還要等多久,幾個月、幾年甚至幾百年,或許此生都沒辦法。

  但那是大師兄,他總能輕而易舉地讓她產生想要靠近的念頭。

  「他們都覺得大師兄你很溫柔啊,待師弟師妹們也很好,劍術也特別厲害,講經論道也特別讓人佩服,就是那種別人家的孩子

  的感覺——」

  「別說了。」裴不沉再次打斷她,焦躁又祈求,「夠了。」

  莫名其妙的,她又覺得眼前垂著眼睫的大師兄有點可憐:「好吧,我不說了。」

  「……那我們要不要休息一下?」

  *

  裴不沉感覺到自己的腦袋被輕輕放在了師妹的腿上,仰面躺平後驟然直面日光,強烈到令他眯起眼睛。

  他將視線投向上方的寧汐。

  風聲忽忽,松葉蕭蕭,清泉激石,青苔帶著露水和泥土的清香。

  飛鳥的影子划過他們的臉。

  師妹朝他彎下腰,伸手替他整理被血沾濕的額發。她的衣領只系了一粒扣子,微風和水汽送來皂角的清潔香味,風吹鼓她的裙擺,一絲褶皺都沒有,他看著她,恍惚之間覺得好像自己人生的褶皺也可以被這樣輕易地抹平。

  僅僅一呼一吸就已經會耗盡全身力氣,這樣的事情憑藉他一個人是沒有辦法完成的,可是跟隨著她小巧鼻翼地鼓動、可愛胸脯有節奏地起伏,她急促的時候他跟著加快呼吸,她停下來的時候他也跟著屏息,慢慢地,他的肺里也灌進了新鮮冰涼的空氣,他覺得自己和她成了相連的一體。

  遲一點,再遲一點告訴她吧,關於他是怎樣的人、關於父母親緣骯髒的秘密,裴不沉心想,他其實沒有她想得那麼好,他是一個膽小、自卑又怯懦的撒謊精。

  可他貪求這一點溫暖,寧可欺騙、寧可隱瞞,只要能把她抱住自己的這一刻延長又延長。

  他忽然張開雙臂,環住師妹的腰,將臉埋在她的小腹,後者愣了一下,然後咯咯地笑起來。

  良久,裴不沉深吸一口氣,才重新看向她。<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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