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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氣質上是南轅北轍的兩個人,偏偏五官生得一模一樣,「她」朝著自己笑起來的時候,那雙琥珀色的異色瞳燦爛得仿佛要流出炙熱的黃金,讓他五臟六腑都燃燒。

  不,不對,不可以,那不是師妹,她不可能會露出那樣的表情,也不可能衝著自己笑、與自己那樣貼近。

  裴不沉輕輕打了個寒噤。

  鼻尖仿佛再一次嗅到那股少女特有的清香,她不愛薰香,因為常在外門峰打掃身上總有股淡淡的皂角香味,深夜時他趴在她的床邊聞過許多次。

  皮膚上一陣冷一陣熱,她靠上來的時候仿佛被火熱的燒刀子貼住皮肉,觸碰到的一瞬間肌膚就化為焦炭。可她不會穿那樣的衣裳,他知道她衣櫃裡的每一件衣裳顏色。

  擁抱時候的觸感沉重,那是幸福的重量,卻讓他像是腳下踩了雲一樣輕飄飄。只有那一次他同她吵架他落了水,師妹救他起來,只有那一次他才抱過她,事後在夢裡在清醒時他回味過很多次,真希望他永遠沉在水底不要浮起,她就可以永遠那樣抱著他。

  清醒的時候,師妹是不會那樣對他的,即使他已經無數次在她背後用視線描繪過她的形狀,在幻想里共她親密到無可親密……

  但那不是師妹。

  一股怨氣和怒意忽地湧上心頭,裴不沉吞了口唾沫,喉管刀割似的疼。

  那種髒東西,怎麼可以頂著師妹的臉,來抱他,說愛他的話?!

  他舉劍狠狠砍翻地上的碎屍,咬得後槽牙牙根都在泛酸,血管里爬滿了無數細小的螞蟻,正在啃噬血肉,又癢又熱。

  他用力閉眼,一手狠狠往下探去。

  緊握的力度極重,比起爽來說更多的是疼——可就是要讓他疼,所有褻瀆神靈的賤貨都應該被就地絞殺。

  越想把那不堪的畫面扔出腦海,小腹卻越來越熱,酸脹難忍幾乎快要爆炸。

  他突然不受控般半跪在地,逐日劍深深扎進地縫,空著的一隻手死死抱住劍柄,勉強維持住平衡。

  少年的整個身體弓成一隻蝦子,腦袋深深垂下,埋在滿是血漬的月白衣袍之中,露出的半截耳廓在燭光下成了薄如蟬翼的半透明,鮮紅的血管青紫的經絡清晰可見,連髮根處的後脖頸都泛出火燒雲一樣的煙霞淡粉。

  下衣擺隨動作起伏,銀白織錦成了月色下的海,銀色海面上飄落著八重櫻,隨著海浪上下顛簸。

  某一刻,少年的後背驟然繃緊,痛苦難忍地從喉管里扯出一聲絕望嘶啞、歌唱似的長吟。

  ……

  一片單薄的八重櫻顫巍巍地落在浪潮之巔,被海水拍打濕漉漉地看不清眼前,他張開薄唇,吐出的氣息濕熱,在鮮紅的燭光下薄薄的皮膚

  幾乎成了可以看見底下血管的透明。

  耳邊血流隆隆,又宛如上到九霄雲外,震耳欲聾的聖歌齊齊迴蕩,黃鐘長鳴,他跪在地上好半天沒有回過神,以至於幾乎錯過了身後人驚訝的聲音。

  「你在做什麼?」

  第56章 弦斷「陪我一起去死吧」

  裴不沉過電似的扭過頭。

  他看見說話那人長得和他很像。

  一樣的少年意氣,白衣飄飄,一樣的柳葉眼,一樣的高鼻窄臉:「裴不沉,你剛剛在幹什麼?」

  裴不沉整張臉血色盡褪,手上還沾著溫熱腥黏的乳白,僵在原地。

  那人走過來,居高臨下地注視著他:「肖想自己的師妹,你真噁心。」

  裴不沉猛地打了個哆嗦,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來,他在那張和自己有著八分像的年輕男子臉上看見了不折不扣的厭惡之色。

  心底隱隱有一個猜測,可他嚇壞了,不敢去想。

  是心魔趁他動情神智不穩,又捲土重來了。裴不沉攥緊逐日劍,想要把劍拔出來,對方看出他的意圖,好整以暇地冷笑一聲:「我那好妹妹就是這樣教你的,對素未謀面的小舅舅拔刀相向?」

  面對蜂攢蟻聚的心魔時,他還能坦然處之,可面對這張幻化出的舅舅的臉,裴不沉卻如同腳下生了根似的一動不動,他蠕動嘴唇,低聲道:「你不是我舅舅。」

  「也對。」那人莞爾,「更恰當的說,你該叫我一聲爹。」

  「你閉嘴!」裴不沉猛地大叫。

  耳邊轟隆巨響,他又驚又怒,幾乎聽不見自己在嘶吼什麼。

  「你不是我爹!我爹是白玉京裴氏裴清野,我娘是太華山尉遲家僅剩的後人尉遲今禾,尉遲家全死光了!早在第一次妖禍時就死光了!我不認識你,你是假的、你去死——」

  逐日劍咆哮著朝眼前人砍去,直直將那張和他肖似的臉孔一分為二,被剖開的兩半宛如活過來一樣,各自伸出細細密密的肉色觸角,往另一半探去。

  「何必自欺欺人?你娘臨死前不都和你說過了嗎,關於你的身世,你身上骯髒的血統和傳承,你以為殺了我就能永遠埋藏這個秘密?」

  被砍成兩半的人臉再次融合,年輕而英俊的男人微微一笑:「連你自己也忘不了,不是嗎?今禾只在臨死前給你看過那一次留影珠,你卻一直將我的樣貌記在心裡,否則我也不會被心魔化出。如今我能站在這裡,還要多謝你自己啊。」

  裴不沉慘笑:「尉遲煦,你就是個死人。就算心魔又如何,你害得我家破人亡,你復活一萬次,我也會殺你一萬次。」

  化身為心魔的尉遲煦饒有興致地欣賞眼前人的恐懼:「你殺了我也沒有用,你自己還活著啊。」

  「你活著的每一天,都是兄妹背德下賤產物的證明。」他像個真正的父親一樣循循善誘,關懷備至,「你懷揣秘密像手無寸鐵之人守護易碎的琉璃房子,時時刻刻擔心人群拿著石頭丟向琉璃房的方向,永遠只能弓著腰躡腳悄無聲息地走路,就算人群砸碎了房子你也只能慌張背過身去,默默祈禱千萬不要被拿著石頭的人群捉住……」

  「——像這樣過街老鼠一樣活著,有什麼意義?」

  他慈愛的目光落在裴不沉滿手髒污上:「你肖想你的師妹,可如果她知道你背地裡做過什麼,知道你只是亂-倫產下的賤種、是害死你生母、背叛你養父的罪人,她又會怎麼想你?」

  裴不沉幾乎咬斷自己的牙齒,用這樣劇烈的痛才能抵過心裡的恐懼和憤怒,發出聲音:「滾。」

  四面八方的鬼氣察覺到活人的心神動盪,化為實質,浪潮一般淹沒了燃燒的燭火,室內昏暗,叨叨切切如鬼笑。

  「你想要你的師妹來救你,可你配嗎?」尉遲煦一手搭上他的肩,「她如今願意多看你一眼,只是因為她還沒看穿你裝出的那副偽善外殼而已。」

  「可是你自己心底里也知道的呀,你,像我們這種人,根本不值得被拯救。就算你的師妹想要拉住你的手把你拖出泥潭,你也只會反而將她拽下來,讓她和你一起淹死在爛泥里。」

  「裴不沉,我的好兒子,你說,她怎麼可能會喜歡上這樣的你呢?」

  逐日劍狠狠揮下,一下、兩下、三下……「尉遲煦」笑著、被砍成了爛泥。

  裴不沉緩緩眨眼,溫熱的血流順著眼睫淌下。

  剛剛他好像聽見了什麼東西清脆的崩裂聲。

  裴不沉心想,應該是腦子裡最後那根弦崩斷了。

  背後,在他心神動搖的一瞬間,烏黑鬼氣鑽進了少年的眼眶之中。

  *

  風月館二樓,被寧汐用鐵鍬砸中的娘親幻相化為一灘血水。

  她握緊鐵鍬,往前走。

  許是見利用童年陰影的方式嚇不著她,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寧汐都沒有再遇見奇怪的事情。

  偌大的舊日娼館,如今只剩下她踽踽獨行的腳步聲,一圈圈迴蕩,靜得駭人。

  但她依舊沒有掉以輕心,誰知道這鬼地方會不會哪個犄角旮旯里就藏著髒東西。

  寧汐弓腰貼牆而行,再推開一扇門,突兀地和裡面的東西打了個照面。

  是個身穿華麗紗衣、身材曼妙的漂亮女人,在搖曳宮燈下其實很賞心悅目

  ——如果它不是正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反趴在地上,正用自己接倒的雙手安裝最後一根血淋淋斷腿的話。

  寧汐:……

  她冷靜地退一步,關上門:「打擾了。」

  門被「砰」地推開,女鬼悽厲慘叫:「拿命來!」

  寧汐撒腿就跑!

  無數繪著裸女妖鬼的彩畫從身邊飛快掠過,嬉笑怒罵聲響成一片,她不敢停下腳步,眼前都籠上了薄薄的紅霧,心臟在胸膛里繃得快要跳出來,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割開了喉管一樣疼。

  她只有兩條腿,怎麼跑得過四肢都在地上爬的女鬼!

  借著牆面的落地銅鏡,寧汐瞥見對方距離自己只有一步之遙了,她心道不妙,腦中飛速回憶著自己能使出的攻擊術法。

  右手後側的一閃繡花門悄然滑開,一雙慘白的手猛地拖住寧汐的胳膊將她拉了進去。

  寧汐的尖叫卡在了喉嚨里,被身後的人用手肘壓著脖頸,整個人都被抱在懷裡急速後退,風聲呼呼地刮過她的耳畔,兩旁閃亮的宮燈連成一排,奢靡的燦金和頹艷的血紅在視野角落交織混成一片。<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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