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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城已經岌岌可危,沒有人在意這裡多了一具屍首。郗如璧逆著人群,正要回府,忽覺擦肩而過的一人似乎有些熟悉。

  她不由自主地駐足,回頭望去。

  那人很快就融入逃難的人群當中,不見了蹤影。郗如璧卻很確定,剛剛那個人,是郗華容。

  她看到了楊家慘狀,她在逃難。

  郗如璧恍惚記起,當年父皇壽宴上,衣著華貴的華容公主獻上芙蓉舞,那般驕矜美麗,高不可攀。

  三位公主里,只有她有權有勢,有母族撐腰,半生安穩。可她如今也失去了這一切,她在逃難。

  郗如璧緩緩回過了頭,自嘲一笑:旁人又能好到哪裡去?

  郗月明如今應當很好,但她的苦痛都在前面。自己則是咎由自取,當初不願遠嫁,把和親之事推給了郗月明,如今也落到了和她一樣以親事謀前程的境地。

  若是郗月明知道她們兩個的下場,一定會很高興吧?

  三位公主命運顛倒,郗如璧只覺得荒謬可笑,本是在胡思亂想,哪成想,念叨的人真的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逃難的人一鬨而散,只有一個身披斗篷的人靜靜地站在不遠處。郗如璧眼睜睜地看著對方取下帽子,露出了自己堪堪還在念叨的一張臉:郗月明。

  第61章 重逢(三)「那我幫你!」

  郗如璧向來深居簡出,能不露面就不露面,便是在雲郗宮中時,郗月明也沒有見過她幾次。

  唯一一次記憶深刻的會面,便是她因妧妃一事決心出逃時,慌不擇路地闖進了郗如璧清修的小庵堂。

  彼時郗月明蜷縮在庵堂一角,雙眼死死地盯著門口。侍衛的呼喊聲忽遠忽近,伴隨著雜亂的腳步聲,不斷挑戰著她脆弱的心弦。

  顯然,這裡也不是什麼適合躲藏的地方,她眼睜睜地看著一團亮光刺破黑暗,門扉打開,有人提著燈進來了。

  絕望如潮水般漫上心頭,郗月明緊閉雙眼,不忍再看自己此後的命運。然而人聲響起,卻是一道意料之外的溫婉嗓音:「三妹妹?」

  郗如璧素衣廣袖,提著燈站在自己面前。

  那一瞬間,郗月明鬆了口氣,恍惚以為自己得救了。這個大姐姐向來不爭不搶,慈悲心腸,她甚至不必垂手相助,只肖裝作沒看見,自己便有機會躲過宋賢妃的追捕。

  然而,郗如璧見狀只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用看待頑皮孩童的語氣對她說:「三妹妹準備在這裡待到何時?賢妃娘娘找不到你,會著急的。」

  郗月明聞言,歡欣的心情立刻沉了下去,重新歸為惶恐。

  她近期與宋賢妃的爭執人盡皆知,郗如璧這樣說,顯然是不準備幫她。

  她苦苦哀求,以為相似的處境能讓郗如璧對自己感同身受。何況這小庵堂所處的位置十分偏僻,只要郗如璧不說,沒有人會知道的,自己馬上就會走。

  郗如璧從始至終都是一副淡漠的神情:「這地方是偏僻,可是,誰都知道是我在此清修。」

  「你若是在這裡不見了蹤影,我脫不了干係的,三妹妹。」

  「你知道我的難處!」郗月明淚流滿面,語氣幾近哀求,「你只要裝作沒看見,就好……」

  郗如璧沉默許久,仍是搖頭:「我看見了。」

  屠刀揮向的是郗月明,可自己時至今日仍然沒有封號,還是空頭大公主,待郗月明被榨乾了最後一絲價值,之後的事肯定是自己頂上,郗如璧看得一清二楚。

  可在身前尚有郗月明這個更明顯的靶子時,禍不臨己身,她仍然沒有拉她一把的打算。

  「要怪只能怪父皇太過薄涼,沒有庇護任何一個孩子。」

  她還有母妃,還有宗族,母妃位份不高,外祖家更是勢弱,郗如璧在夾縫中求生,已經是自顧不暇了。若非如此,她一個大好年華的公主,為何總是待在這小小庵堂?

  如今兩位皇子分庭抗禮,宋賢妃或是趙德妃哪個都不是她能開罪得起的,郗如璧怎麼可能會插手他們的事,干涉一個至關重要的三公主?

  所以,無論面前的三妹妹多麼無助可憐,她都要將人送回到宋賢妃處。

  郗如璧緩步上前,親手打開了庵堂大門:「三妹妹,請吧。」

  ……

  時隔許久後,郗如璧再次看到了她。

  曾經滿臉絕望惶恐的人,此刻全然換了風度。郗月明走到自己面前,聲音平穩:「我有些事要與你商議。」

  她看都沒看趙金甘的屍首,可走近後,看到郗如璧手上的血痕,卻是蹙了蹙眉,隨即抽出了一條手帕塞給她。

  「訾陬和雲郗有世仇,我當年的事也有趙德妃的手筆。」

  郗月明開門見山地道:「如今他們守在皇城中不出來,戰事拉鋸許久,徒增傷亡。我需要你幫我,打破他們的防守。」

  郗如璧頭一次聽到這樣的交談,沒給出利益許諾,直愣愣便提出要求。她有些想笑,但怎麼都笑不出來。

  還有什麼比自己更可笑嗎?

  可笑自己事事想著外祖一家,戰亂時他們卻早早逃離,甚至沒有給自己傳一個訊息;

  可笑自己的公主府被建在皇城外圍,既不富裕也不繁華,戰起時無數次向趙德妃傳信以求搬離,卻始終不被允許;

  可笑趙家有那麼多青年才俊,趙德妃卻偏偏給自己指了一個不學無術的趙金甘,她真的不是故意磋磨自己的嗎?

  她笑不出來。事實就是,不必郗月明來提,她早受夠了,也早就想這麼幹了。

  殺了趙金甘是第一步,她還沒有想出下一步該怎麼走,郗月明便來了,提出的要求正中她心意。

  沉默許久,郗如璧只問了一個問題:「城破的時候,可以把我的母妃帶出來嗎?」

  郗月明點了點頭。

  郗如璧緊隨其後,立刻點頭:「那我幫你!」

  什麼外祖,什麼丈夫!郗月明都能毅然接受和親,孤身遠走異國他鄉;郗華容也能獨自率人守城,把她那個棄城而逃的丈夫比下去,她郗如璧也總要為自己活一次的!

  只要母妃好好的,自己便什麼都不顧了!

  「我自問在宮中多年,向來明哲保身,沒有傷害過別人,只有在你身上破了這個戒,把你推出去和親。」

  郗如璧握緊了手中的絹帕:「縱使你現在過得不錯,也不是我放下這件事的理由。你說的這件事我知道了,我願意做,讓我去做吧。」

  郗月明沉默了一會兒,仍然只有點頭:「那你保重。」

  兄長們手足相殘,姊妹們也不親近。郗如璧有些茫然地看著轉身欲走的郗月明,忽覺身邊空蕩蕩的。

  她無法去責怪郗月明,這些事歸根結底,錯在父皇。

  就像自己多年前說過的那樣,他沒有庇護任何一個孩子,不光是郗月明,還有自己,甚至還有郗言御和郗言衡。但凡他立其中一個為太子,被立儲的早早開始培養勢力,不被立儲的也會少些妄想,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都自命不凡地想去坐一坐龍椅,於是血雨腥風不斷,隔個一年半載就要換個朝堂。

  可是他沒有,從始至終他只想自己長生不老,當一輩子的皇帝。

  郗月明已經走出了好幾步。

  郗如璧恍惚回神,急匆匆地追出去,想就當年的事道個歉。可不知何時,巷子盡頭已經站了另外一個人。

  一個高大的男人。

  他身著玄甲,衣裳上還沾著血跡,像是參與此次戰事的武人,卻不知怎麼有空在這裡閒逛。此刻正懶散地倚在牆邊,渾不在意地啃著不知道從哪裡摘來的野果。

  見了郗月明,他立刻眉眼舒展,扔了果子在自己衣擺上擦了擦,隨即大步上前:「說完了?」

  「就這麼點事,何須你親自跑一趟?早說我派人過來就是了。」

  此地處於皇城邊緣,已經隱隱受到戰火波及。訾沭不放心郗月明親自過來,又不忍將她禁錮在自己身邊,便特意陪著一起,遠遠地看著她。

  好在一切順利,月兒即便是重逢故人也沒有悲戚。他這才鬆了一口氣,歡喜地上前來接人。

  二人的相處極其自然,跟在後面的郗華容後知後覺,恍惚意識到這男人就是郗月明的丈夫,訾陬的首領,更是此次戰事的敵軍主帥。

  的確是孔武英勇之相,倒不似傳聞中那樣可怖。更重要的是,如此身居高位的人,也會為了妻子彎腰俯首,輕聲細語地和她說話,好像滿心滿眼都只有著一個人似的。

  郗月明是恬靜如水的性子,他便如火一般熱烈張揚,不知說了什麼話,終於逗得身側的妻子笑了笑。二人並肩走著,雖無更多的親密動作,但任誰來看都會說一句濃情蜜意。

  何等天造地設的一對。

  郗如璧呆呆地看著,在二人即將消失在轉角處時,她忽然上前一步:「等等!」

  「若是我當初沒有求助於趙德妃,沒有推脫著不去和親。」

  郗如璧頓了頓,聲音弱了下來,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一個怎樣的答案:「和親的人,也只會是三公主,對嗎?」<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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