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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祥雲習以為常道:「主人,你都來過幾十次了。守衛都認識你了。只是你每次都不認得她罷了,她還以為你是故意的,上次還揍了你一頓呢。」

  黃時雨大笑道:「哈哈哈!原來我還被揍了?真是完全都不記得疼。這也沒辦法麼,我實在是想不起來啊。」

  默然一瞬,祥雲道:「主人,按照我的計算,若你不進去,回家養老,大概還有兩年多壽元好活。」

  黃時雨奇道:「那若是我非要進去不可呢?」

  祥雲道:「我猜,大概,那肯定是沒辦法出來了。」

  「嗯。那也是沒辦法的事。」黃時雨欣然接受,他指尖輕輕撓了撓臉頰,有些慚愧的樣子,「要是這次又被攔下來的話,我怎麼有臉面見師姐,真正要被罵死了。」

  而且,小徐行一直不來見他,那只能他自己來了。

  祥云:「……」

  沉默間,他向前踏出一步,忽的眼神一厲,猛地側身——

  一支箭矢擦身而過,郎無心站在高處,緩緩放下弓箭,微笑著對他行了一禮,身後兵馬排列齊整,蓄勢待發。

  「很遺憾,在下無法讓你通過。」郎無心垂眼看著他,眼下的陰影更深,輕聲道,「就在此止步吧,好嗎?」

  第240章 絕處三二師兄來咯!

  #240

  黃時雨目光在她身上一掠,又掃過身後兵馬,心中已有了粗略數目,輕哂道:「若我非要進去,你打算要如何攔下我?」

  論數目,兩方相當,非要論個勝敗,結果還真未可知。只是郎無心身旁空空,同樣是單槍匹馬,她一個弓手,又無法持久作戰,根本拖不了多久。

  這是一望

  無際的平原,就算本有掩體,也被地動摧毀殆盡,無法埋伏,郎無心不可能想不到這點。

  日色微垂,被雲翳擋去一瞬,郎無心背著光,面色逐漸被眼下的陰影吞沒,在這轉瞬即逝的陰冷中,她那宛如面具一樣的笑意乍然崩解,嶄露出本色的漠然來。

  也不知是懶得裝了還是太過疲累,畢竟自從開戰她就沒歇息過,前不久才被郎辭抹了脖子,敷了傷就連軸轉地趕到這來。拋開別的不談,在事業心這點上,用鐵人來形容都猶嫌不夠。

  兩側鶴衛警惕地將她護在身後,郎無心將攔在身前的手輕輕撥開,站在最前,道:「在此止步,是為了你好,莫非你認為我會豁命攔你?」

  說來奇怪,她素日裡微笑著說「我是為你好」時,都假的好似恨不得下一瞬就要將人分屍沉塘,當下面無表情地說這句話時,倒唯一一次看上去像在說真話了。

  然而,難道黃時雨是不知道此刻掉頭回去睡大覺才是最好的嗎,還需她來強調?

  祥雲跳到肩上,吭吭哧哧地對他附耳密語幾句什麼,黃時雨挑了挑眉,非但不接她的茬,還相當哪壺不開提哪壺的發問道:「只有你一人,怕是豁命也不夠,你妹妹呢,怎沒來?」

  風吹過,對方腰間的小竹筒微微晃動,黃時雨看著那竹筒,明知故問地訝然道:「真被你做成軍糧了?」

  郎無心垂了垂眼,雲翳散去,她沒有回答,緩緩拉弓,箭頭對準對方的面孔。

  可以讓他通過。

  她並非真心想攔下此人,無非是大軍隨側,掌門有命,就算走過場也要走的足夠誠意,不能讓人發覺端倪。

  眼中倒映著那人疾速擴大的身影,郎無心沒有放箭,她在精密的計算著。

  讓郎辭刺傷自己,拖緩換命進程,這是無奈之舉,藺君太過多疑,即便自己用了這個理由,恐怕也還是讓她有所疑慮。甚至,郎無心認為她其實本就知道自己目的有異,無非是沒有放在心上罷了。就似猛虎不會在意蟲蟻攀咬。

  黃時雨衝破防線,進入戰場,會是徐行的一大助力。

  最理想的景況,便是他與徐行一同大傷藺君,但戰局的成敗不能改變,穹蒼不能失敗,所以他必當竭盡全力,卻不能竭盡全力後還能活著——說來諷刺,郎無心全然理解了藺君當年對徐行設下的局,換了她,她也同樣會這樣做,不殺徐行,她日夜無法安枕,她是為了自己。

  而換了玄素,玄素也同樣會這樣做,不過,他或許是真心為了穹蒼。莫非正是因為每一任掌門都會選擇如此,犧牲能夠犧牲的所有人,包括自己,如今這群無暇無私之人的意識才會變成一團令人揉搓又混亂至極的集合?

  這簡直太愚蠢,太無意義,也太令人發笑了。

  她不要郎辭的軀體,懦弱只會傳染。她要用絕情絲竊取的,是藺君的身軀,或者說,是第一仙門真掌門的軀體。黃時雨會在這裡闖過,而她只需他有求死之意。

  拉弓,引弦,近在咫尺間,黃時雨一棍輕鬆將撲來數人打得頭暈眼轉,團團摔到一塊,笑罵道:「師出同門,我雖不及頭頂兩人,卻也不差,派這些個小鬼頭也來攔我,好笑麼?」

  郎無心極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瞳孔如一個琉璃罩,將眼前這人關在其中,而琉璃罩內外的時間,是不共通的。

  無論怎麼看,時間好似在他身上從沒有流逝,當下最炙手可熱的兩人還是他至親的同門,什麼「雖然不及,但也不差」,八百年時光洪流早已將他與世間萬物割裂開來,分明是這般意氣風發的宣言,在場除了自己,誰又能聽得懂他究竟在說什麼?

  ……為什麼?

  郎無心面無表情地站於陣後,箭疾如鴻,一箭射穿了他的肩頭。

  「……」

  滿地的兩方傷兵間,黃時雨將兵器收回,一句話都未多說,乾脆利落地往灰煙蒸騰之處奔去。

  郎無心在其身後,再未阻攔,道:「當真要去嗎?」

  「我說,你這人長得清清楚楚,廢話真是多。」黃時雨奚落道,「打都打了,跑都跑了,難不成……」

  郎無心靜靜道:「信。」

  黃時雨動作一停,緩緩轉過了頭。

  「那封戰時越過所有防線送到亭畫手上的信。」郎無心注視著他的瞳孔猛地縮小,隨即又慢慢放大,「黃色帶銀杏底的襯紙,由你親手寫下,交給穹蒼的使者,誘使亭畫離開眾軍庇護的大營,然後,她死了,而你完全忘記了這件事。」

  全然預料之中的反應。沒有任何差池。

  「……正是因為是你親手送出的信,所以找不到別的見證人,找不到任何痕跡與破綻。身邊的人就算已經看出來了,見你那副模樣,也絕對會選擇隱瞞。黃黎死前,就沒有暗示過你嗎?」郎無心道,「是你自己不想聽。你非要一個理由才能活下去,哪怕那只是藉口。事到如今,每一天新的記憶都在折損,在發現之前就已然忘卻,這樣活著,不如死了。」

  熟悉的絕望之色。

  她已在不同的人臉上看見過這樣相同的神色了,常青,觀空,師墨,郎辭,乃至眼前的黃時雨。驚人的一致,好似可以重疊,而後,他們有的毀滅了,有的在自尋毀滅。

  為什麼。

  為什麼只是忍受?

  然而,黃時雨斂了斂眼帘,指尖搔了搔後頸,似是自言自語般道:「原來是這樣。這樣啊,那就不奇怪了。」

  郎無心:「……」

  她看著他的背影仍是毫無凝滯地迅速消失在這一片硝煙的戰場中,眉間一蹙,竟難得恍了恍神。

  -

  風聲疾掠,尋舟與徐行在半空中,往冥河方向暫退。

  「師尊!」尋舟指腹將她面上的血抹去,又摸了摸四處骨骼,緊迫道,「你沒事吧?」

  「沒事。」徐行也順著他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鼻骨,心有餘悸道,「果真鮫人皮厚,足夠耐打,要放在平時,臉真要成煎餅了。」

  這笑話足夠俏皮,可尋舟真是一點要笑的意思都沒有。

  「她並非白族。」尋舟沉道,「人族的軀體,也不只身具白族的天賦……」

  徐行一眼就看出她不是白族了。就方才那一手隔空擲針的功夫,徐行是想都不敢想———以刺蝟那稀爛的目力,不扎到自己腳後跟就不錯了。這個人,至少這具軀體,是個貨真價實的人族,那這妖族的天賦是從何而來的?就算和郎無心一樣是靠妖血,先不說全然沒有嚴重的副作用,這威力也太過離譜了!

  身後,藺君緩緩站起,手上方才被水刃割出的傷口已然痊癒,正在慢慢靠近。

  她仍是微笑著,看上去閒庭信步,宛如野鶴,然而每踏出一步,與二人距離就猛地拉近一段,袖袍的雲紋上染了鮮血,渾身靈光暴漲,周身空氣都仿佛承受不住,發出一陣陣細微的尖嘯,被撕裂出殘影和漆黑的裂縫。

  其下不論門生還是妖族,連上來阻攔的勇氣都沒有,隔著極遠就開始紛紛避讓。

  「……」徐行盯著那人身影,眼瞼一抽,很輕地咬了一下牙。

  不,這可不是開玩笑的。眼前之人已經打定主意要開殺了,現在她身上散發的威壓,比方才更甚,甚至百倍。以這個速度,追上來不過是呼吸間的事,若是不全力以赴,真的會死在這裡的。<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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