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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聽著曲調聲音似乎小了些,再一年高漸離那有些精力不濟的模樣,微微皺眉道:「你且近些來奏。」

  高漸離輕咳一聲,在侍者的引領下坐到秦皇近處,繼續奏樂。

  他彈了一會,突然低聲道:「陛下可能聽清?」

  這是非常無禮的問話方式,但秦皇正聚精會神地改奏書,聞言只是隨口應了一聲。

  高漸離卻心中一突,這個距離還是不夠,他的築沒有那麼長,打不到秦皇。

  他沉默了一下,卻還是敲擊著築弦,讓自己靜下心來。

  機會只有一次,他必須忍耐,兄長荊軻就是因為被太子丹催促,未等來慶離,便匆忙出行,結果不但事敗身死,還累得燕國破滅。

  他還有時間。

  殿內再度安靜下來,只有讓人舒緩放鬆的樂曲輕響。

  太陽漸漸西斜,陽光透過窗棱,撒上高漸離漆黑的衣襟,帶來柔和的溫度。

  就在這時,門口有侍衛高聲道:「正卿求見。」

  這其實只是禮貌的通傳,他們來不能也不敢阻擋嚴江進入秦皇的宮殿。

  秦皇心中一喜,立刻放下硃筆,起身去迎。

  那一瞬間,高漸離的屏住了呼吸。

  秦皇他走的一側,是他這方向——他會路過自己身邊!

  這個認知讓他微微顫抖,這、這是荊軻在天之靈,護佑他功成麼?

  他握緊了築頸,聽著秦皇的腳步越近。

  時光在這一刻仿佛被無限拉長,意識之中,仿佛有一個漆黑的影子靠近,越來越近,一直到從他身前,擦身而——就是此刻!

  再不遲疑,再無猶豫,他的兄弟仿佛在這一刻與他同握築頸,有無窮無盡的力量在他胸堂爆發,猛然起身,灌注了鉛水、足有三十餘斤的重築被他掄起,帶著刺耳的風聲,向面前的身影砸去。

  秦皇正喜不自勝間,突然聽耳後風聲,幾乎同時,踏入殿門的嚴江一聲暴喝「趴下!」

  沒有思考的時間,他的身體比大腦反應更快,就是猛然一個俯臥。

  饒是如此,那重築還是帶著巨大的加速度,在間不容髮的一剎那,撞散他的髮髻,打碎他的玉冠,帶起一蓬漆黑的長髮四散開來。

  巨大的慣性讓高漸離將築掄到地上,發出一聲巨響,木築的下方碎裂四散,弦斷彈開,他卻顧不了那麼多,而是繼續舉起剩下的一截斷築,面色猙獰地向先前那個方向砸去。

  這一次,他卻再沒機會。

  嚴江猛然捏住他手腕,咔嚓一聲悶響,這琴師的千金之手骨已然被他生生折斷,那半截斷築自然拿捏不住,自手中脫落。

  高漸離心知必死,沒有掙扎,只是淡然地「看」著他,平靜道:「未誅秦主而將見荊兄,惜哉!」

  只是去與兄長團聚,卻未能如願,有點可惜了。

  「你們這三兄弟,真是一個都不想活啊。」嚴江帶著一絲感慨,「我本還想讓你去收斂了慶離屍骨,免得他孤苦伶仃呢。」

  高漸離猛然一震:「慶離真為你所殺?」

  那位屠狗的兄長處理了家事便與荊軻同於刺秦,卻一去不回,這些年他苦苦尋覓,卻終是在此找到了真相。

  「他帶了百餘太子丹的死士伏擊於我,為我所殺,」嚴江平靜地凝視這位音樂大家,「荊軻亦如是。所以,來世,你們再做兄弟罷。」

  「暴秦無道,吾在幽冥之下,看你等下……」他的話沒能說出來,嚴江已經扭斷了他脖子。

  嚴江將瑟瑟發抖的侍者與侍衛們遣散。

  這才回頭看一臉鐵青幾如焦糖的陛下。

  嚴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所有的笑意都強行吞下去,假惺惺地上前捏住陛下的爪子,深情地伸手為他梳理著有些凌亂的長髮,心痛道:「陛下受驚了。」

  陛下神色冷漠裡帶著深沉的憤怒:「阿江!」

  還裝!

  嚴江無趣地甩甩手,嘆息道:「阿政啊阿政,你怎麼就是說不聽呢~」

  我裝怎麼了,沒有你剛剛開始的表演,我怎麼會有裝的機會!天知道我一進門看到高漸離在一邊時都差點嚇死好麼,我都還沒找你算帳,你倒先委屈上了。

  秦皇沉默良久,突然問道:「六國之人,都如是視我如仇寇麼?」

  「不然呢?」嚴江安慰地摟住他脖子,親昵道,「要對你這滅國的秦皇感恩戴德,壺漿簞食麼?阿政,世事不會總順你意,你滅得了六國,卻滅不了人心的成見,總要這一代人死去,仇恨才會順著時間消融。」

  歷史上,高漸離行刺後,秦皇便再不見六國之人,後來的行事也越發酷烈。

  可六國之人,他們那些戰死的親人,那些失去的土地,改變的文字,都是亡國的劇痛,這才幾年,想要消融,也太為難人家了。

  「吾,甚是失望。」秦皇有些疲憊,坐到榻上。

  六國人心從未歸服,對他來說,這代表著失敗。

  沒辦法,只有來自現實的毒打,才能讓他家阿政從無盡的奉承與讚揚中的找到真實的冷酷。

  人生的無常,就在於此。

  嚴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抱住他,貼著他的面頰。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高中物理試卷

  秦王三次遇刺最後用的武器是築,假設築的重量為15KG,高漸離打秦王頭的速度為3M/秒,打擊後速度為零,設打擊時間了0.01S,不考慮空氣阻力,請問如果打中,秦王頭部的受力是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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