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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齮抬頭看他:「如何說?」
「秦王以千金、邑萬戶欲得將軍首級,」荊軻沉聲道,「而今太子欲刺秦王,須得將軍首級獻好接近,到時我以匕首刺其心,既可為將軍報滅家之仇,又可洗去燕國受屈被辱之危,然將軍可願獻首?」
桓齮眉目似有恍惚,看了荊軻許久,終是大笑出聲:「太子收留吾許久,竟是作此之用,只恨我尚懷一線希望,祈盼能戰場雪恥,讓王上悔於棄我。苟且至今,方知錯矣,錯矣!」
太子丹如此危難之機,不思合縱救國,卻求此陰私小計解圍,此計成與不成,都是燕國將亡之端。
只恨自己眼濁,竟然還期盼著有掌軍之機,想是王上知之,亦會笑之。
「將軍若不願……」荊軻低聲道,「便當荊軻今是未來過。」
「罷了,」如此機密都已知曉,願與不願,他皆難免一死,桓齮遙望西方,心灰道,「太子到底有收留之恩,今以命報之,算是了卻此情!」
說罷,他拔出長劍,自刎之。
荊軻嘆息一聲,割下他的首級,這才去向太子丹復命。
燕太子丹看到將軍首級,急馳於樊府,伏屍痛哭,聲音慘烈。
「太子,還有一事,」荊軻等他平靜下來,才淡淡道,「欲殺秦王,有一人須除之。」
「何人?」太子丹抬起頭。
「秦國上卿嚴江,」荊軻想著去拿樊於期首級時見到的強者,「這次計劃本來周密,但當年在代地,吾我增為好友左車一刺嚴江,為其所制,反讓他殺傷左車,讓我友傷殘至今,雖然此次行刺,有吾兄慶離出手,但若讓嚴江將我認出,怕是會橫生波折。」
「那慶離,真的願意幫我們麼?」太子丹低聲道,「我本以待你之禮遇之……」
「不可!」荊軻斷然道,「吾兄劍術雖強,但生性古怪,過於禮遇,反會使其厭之。」
「那這嚴江如何處置?」太子丹皺眉道,「秦王愛他重他,若在城中出事,這求和割地,怕是立時做罷。」
「必得讓他離開都城,」荊軻沉默數許,才道:「此事,只能讓我兄慶離出手相助將他引出,到時太子以死士圍殺,收拾痕跡,做出遠行之相,燕地遠離咸陽,待秦王覺察時,刺秦早已功成。」
太子丹大喜:「就依你之言。」
荊軻點頭,他看向遠方,仿佛想起當初他被代郡李家禮送出城的一幕,想起被一擊拿下的屈辱。
他曾受李左車恩惠,左車卻因他行事不穩而被害,如今有機會,定不能讓他走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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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江接到慶離的出城一聚的請柬,說是在燕都東邊的小城,新送來一條半丈長的大鮁魚,美味無比,想要一起品之。
這是渤海的馬膠魚啊!
太讓人無法拒絕了,兩千年後,因為過度捕撈的原因,根本不要看到大一點的鮁魚,這也算是穿越福利了。
他收拾東西,把身上零碎的武器毒藥吹箭都清點補充好——這是他從絲路殺回來的習慣,不帶在身上就毫無安全感。
不過……
他想了想,還是熟練地綁好了一個土柞藥包。
因為昨天才見過桓齮,今天就收到消息,說他死了,首級將會和都亢地圖一起,做為獻給秦國的禮物。
雖然聽說太子丹給他做一個玉頭代替原頭厚葬了,但也能看出刺秦之計已經快到尾巴上了。
這群人既然和荊軻有關係,還是小心為上。
更重要的是,他聽說秦舞陽那小混混還在街上亂來,沒有要去幹大事的樣子,而這次入秦的名單,是荊軻和慶離——還有城裡說荊軻是準備帶著親族一起發達了。
慶離可不是荊軻那種戰鬥水貨,而是有真本事的強人。
所以,以防萬一,還是把慶離打重傷或者殘比較穩當。
第95章 反殺
冬天的氣溫是最好的保鮮劑, 這時的海魚不用晾曬,天然冰鮮, 讓數百里外的燕都也可以在冬日佐食,不過就算如此, 能吃上的也多是權貴罷了。
漁民們雖更辛苦一些,卻可以得到比平時更多的進項。
小時候嚴江在電視裡看著古裝劇里隱士名士們在江邊聚會, 雪中舉杯,紅泥火爐,甚是愜意,還曾有過心動。
但當自己處在這個情景中時,他不自覺地靠緊了花花一些。
大花花也滿意地把主人圈緊,愜意地晃了一下尾巴。
它儲存了一個秋天的脂肪在這個時候發揮出色, 能給主人以溫暖。
而對面的慶離穿著狗皮襖衣, 和他一起在這雪景之中品嘗著美味的烤魚, 吃得滿頭大汗。
這處溪邊小屋帶著客房, 立於山林之中,沒有圍欄, 只有小橋流水, 若是現代, 非常適合做農家樂, 但在古代的冬天,就很不適合居住了。
「阿江為何不見汗水?」吃了一半的慶離抬頭, 一時不解, 這烤魚里足足放了一把干辣椒, 在這冬日裡辣得他大呼爽快,但嚴江卻神色平淡,仿佛吃的是普通食物而已,這,難道和酒量一樣,辣也有辣量?
「只有一把辣椒的烤魚,食之無味,」嚴江看著用炭火烤的滋滋做響的石盤,淡然道,「在我家鄉,一盤烤魚若不被辣椒淹沒而烤之,那便是店家扣索,食客一嘗之後,必不會再登門。」
只放一把辣椒的烤魚,那連微辣都算不上,還想讓他吃滿頭汗,想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