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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種來自心靈的完美表達,讓嚴江佩服不已。

  陛下也很喜歡聽這樣的音樂,偶爾遇到,都會多吃飯,贊高漸離之築中王者,宮中樂者多不如矣,等滅了燕國就再征他入宮。

  但這樣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太久——大約在來了燕都一個月時,秦國的軍隊終於拿下除了代地外的趙國全境,將國界線推到易水之畔,五天可到燕都,一時間,燕國上下都陷入了恐慌了之中。

  畢竟誰的身邊睡了一隻老虎,都會害怕的。

  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信號。

  嚴江推拒了慶離晚上聚會的邀請,抱著醒來的陛下,披著柔軟的連帽長裘,在風雪夜裡,走向了一座他一直沒有靠近的宅院。

  雪花輕輕飄落,雪地的人,仿佛黑夜之中,用白紙貼出的剪影。

  那是樊府。

  秦將桓齮流亡燕國,太子丹給他蓋了華美府宅,以將軍之禮待之,與荊軻的別館相聚甚近,聽說還經常拉兩人一起聯誼。

  這座大宅並沒有守衛,幾番敲門也無人應,嚴江無奈地拍了拍陛下。

  陛下平靜地抬起頭,沒有動。

  嚴江低頭親了他一口。

  陛下這才滿意地起飛,越過院牆,飛到院內,奮力打開了沉重的門栓,懸浮在空中,等阿江推門而入,這才重新落回他懷裡。

  這座院落很大,有亭台樓閣,卻並沒有被精心打理,院中落葉凌亂,草木徒長,廊柱潮濕處生著青苔,甚至看得到被老鼠啃出的門洞,顯示著主人居住的時間裡,是何行頹廢。

  陛下目光漸漸冷漠起來。

  院中正房依然有著燈火,嚴江無聲無息地走過迴廊,宣開布簾,便見的一名滿頭白髮的老者,正對著酒壺,一杯又一杯地飲下。

  嚴江花了一點時間,才認出這是桓齮,這個不到五十,前兩年還意氣風發的男人,此時鬚髮盡白,眉目滄桑,看他的眼眸渾濁無神,卻依然有著一絲狠厲,似敗犬,又似孤狼。

  「是你,」桓齮先是一愣,隨即又低聲地笑了起來,「你終於來了。」

  嚴江輕嘆一聲:「勝敗乃兵家常事,秦王非苛刻之人,將軍當年之選,可是有苦衷?」

  被李牧打敗很正常,但敗軍之將卻不歸國——對一手發掘提拔楊端和、桓齮、王翦這些沒有大功的中年將領的年輕帝王來說,這是他無法容忍的背叛。

  桓齮搖頭:「哪有什麼苦衷,不過一念之差,貪生怕死罷了。輕敵冒進,為趙軍所敗後,那時我以自己為餌,想引李牧追殺秦將,誰知他反而去追殺秦軍,反讓王翦成名。我得知此事後,又羞又愧,無顏回秦。」

  「僅此而已麼?」嚴江幫著陛下問出來。

  「自然不止,若我歸秦,必被奪爵閒置,再無起復之機,」桓齮面色平靜,仿佛已看穿一切生死世事,「大王寡恩而虎狼心,於他無用之人,必隨手棄之,只有留燕,才可重新領軍,得以重用。」

  嚴江聽之,覺得可笑:「那你在燕兩年,可被重用了?」

  燕國這種愛出豬隊友的國家,出兵從來都選自家的草包將軍,桓齮一個外來將軍,還想被重用,鬧呢?

  桓齮黯然無語,只低頭又猛灌了幾口酒,才道:「大王讓你來取我性命麼?」

  「當然不是,王上不殺功臣,再者,他說過,你之性命,必得明堂而取之,以昭天下,若要命人以刺客殺之,豈非給你長臉了。」嚴江輕笑道。

  讓燕王將他交出來,那是證明秦的強大,證明過錯在桓齮,若是秦王連個判將都要用刺殺來解決,豈非說明他正面處理不了他,成不成功,秦王都會掛上個小人的名聲。

  桓齮握樽的手指緊得發白,半晌,才低聲道:「那你來此,便是為了嘲笑我麼?」

  「我沒那麼無聊,」嚴江摸了一把愛鳥,淡笑道,「只是來問清楚因果,他自問對你不薄,你如此行事,他生怒許久,如今說完,也算全了他一樁掛心之事。」

  桓齮沉默半晌,才冷冷道:「上卿對秦王倒是上心。」

  「將軍在記恨他殺你全家,罪遷全族之事?」嚴江平靜道,「但秦法嚴苛,從你留燕那日,便該知曉後果。」

  桓齮突然暴怒,猛然砸下酒樽,厲聲道:「我為大秦征戰多年,自問無一事愧對於秦,將領滯留他國本是常事,廉頗樂毅、蘇秦信陵皆如此。又有哪個舊主,會牽連家族?不是我錯,是秦錯!」

  「所以,你逃燕時,心生僥倖,覺得秦王或許會網開一面?」嚴江輕聲嘆息,「你並非不了解他,只是一直在騙自己罷了。」

  說罷,他抱著鳥兒,轉身離去。

  桓齮冷笑道:「嚴江,你與秦王相交甚密,自然向著他說話,但這天下,可不定是他的!」

  嚴江置若枉聞,逕自走遠,消失在白雪飄飛的夜色里。

  桓齮仿佛被抽走所有力氣,塌坐於席,以手捂額,發出悲泣。

  就在此時,一個高大的人影掀開旁邊側屋的簾席,看著嚴江遠去的身影,眉心緊皺,低聲道:「若有此人護衛秦王,行刺難矣。」

  燭火之下,此人眉目堅毅,目光灼然,若嚴江看到他,必然會認為,這是當年李左車讓派來殺他的俠客,被他一念之間只是打暈,沒有取走性命。

  「樊將軍……」荊軻低聲道,「這父母妻兒之仇,或有一計,你可報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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