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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張蒼心蕩神搖:「上卿!明天我就去請辭,只要您不嫌棄,從今往後,我願為你鞍前馬後,你說東絕不指西,你看南絕不說北,只求大人您在有空的時候指點一二就可以了。」
看著對方明亮的眼神,嚴江故做矜持地考慮了一會,這才緩緩點頭同意。
張蒼喜不自勝,在嚴江指星辰時不由自住便靠了上去,貼著他的手指看具體哪顆。
正說著,就見一隻大鳥落下,被嚴江敏捷地接住。
那鳥兒在僕人懷裡大怒撲騰,左看看張蒼,右看嚴江,模樣十二分不悅。
「今天與你聊了許久,竟然忘記投餵我家小陛,你先去歇息。」嚴江忙正事要緊,便先與張蒼悅色道。
張蒼點頭稱是,便先回房。
嚴江這才轉頭安慰陛下,親熱道:「寶貝啊~今天我和張蒼一起睡,這關係到我能不能收到這個徒弟,而你已經是一隻大貓頭鷹了,要學會獨立生活,今天你在燈架子上睡好不好呢?」
貓頭贏一時被這番話驚呆了,連撲騰都忘記了,整個大眼睛睜到最大,仿佛髮妻剛剛下班回家就毫無準備地聽見渣男說要和別人睡所以你出去。
嚴江低頭啵地親了一口陛下,將它抱回房,放到桌上,擺上肉食,然後便繼續和張蒼秉燭夜談,完全忘記了昨天還在大鳥相親相愛的日子——他不是什麼好老師,張蒼正好相反,完全可以補充他的短板,而且學習能力極為優秀,教會了他,自己的日子可就輕鬆多了。
陛下那麼善解人意,一定可以理解的,嗯,就像以前的花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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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江發現這幾天秦王政有點不對勁。
但又說不出哪裡不對。
他答應給自己拔的學生已經到了,都是秦國各地學室優選而來的,但嚴江發現他們的思想可以說是非常僵化了——這也可以理解,秦國各地都有學室,供人學習各種律例,學成後通過考核,便派入各地上任,成為大秦鄉間的基礎公務員,只要業務做的好,在每年的官吏考核里出頭,就有上升之路。
但也因此,他們的想法基本都被這些條例禁錮,很難變通,沒辦法,只能幫著抄書刻板——在知道刻板後每人都可以得到一本拓卷時,他們就刻寫的很勤奮了。
第一批陶經板已經燒好,放在咸陽城外的牆上供人拓印,紙雖貴,但依然每日拓者絡繹不絕。
要知道書是寶貝,不但貴更難以買到,要抄借都是極是困難,如張蒼這種可以進考核進官署的是極少數人,大部分學生只能就著一兩本書反覆揣摩,只有高門大戶才能多有資格選擇哪家哪派。
因為各家經典都有,所以嚴江在各家口碑都極不錯,稱他此舉大功於世,甚至很多在咸陽的學子都傳信與同門,說這裡有書可抄,書多速來。
嚴江還在陶板處搭了一個台子,供諸家講經辯論,雖然很多說廢話的都會被唾下來,可也有不少人成功打出了名聲。
按理,這種發展勢態,秦王應該很高興才對。
那他那隱隱的不悅從何而來?
帝王都這麼難以理解麼?
還有陛下,只是半晚上沒有及時關懷它而已,居然就好幾天不理他了,怎麼哄都沒用,獨守空床幾日了都,唉,這世界啊——何等無常。
「所以還是花花你最好,點支蚊香就尋來了。」嚴江撫摸著身下的大老虎的下巴,若有所思地看了旁邊秦王政一眼。
花花滿足地咕嚕了一聲,拿大腦袋蹭了主人,把他盤在身體裡。
秦王政眉目微抬,淡淡道:「嚴卿,你那四洲域圖寡人甚是困惑,不如給寡人解惑?」
「諾。」嚴江當然答應,「請王上出圖。」
「寡人尚有要事,等晚間事畢,嚴卿自來寢宮答疑即可。」秦王說完,起身離去,還淡定地看了一眼大老虎。
「諾。」
第36章 醉了
咸陽宮是百年前商鞅說秦孝公遷都時所建, 至今已有百年, 宮室老舊,所有宮殿皆居高台之上, 欄柱灰黑,木瓦斑駁, 極有歷史氣息。
嚴江按約定在晚上去到秦王寢宮, 這位王上十分勤政, 晚上接見大臣也不少見,所以侍者並未為難他,通傳後便小心地將他請入殿中,而秦王政正舉簡翻閱, 他手邊有一部分案卷是粗紙成卷, 但大部分還是書簡,十分沉重,但看他手臂穩健有力, 就知道這於他早已習慣。
秦王沉迷其中, 嚴江自然也不打擾,只是在一邊靜坐,眼觀鼻觀心, 思考著自己要怎麼著書。
這年頭著書不但要有,內容,還要有文筆,一個篇幾千字的文章寫了十年八年都是常事,反覆修改, 硬要一定不易才算是出書。
所以得找個槍手來潤筆才行,秦國能幹這事的,就只有李斯了,張蒼現在都年輕了些,寫不出來,可惜張蒼的弟子賈誼還沒出生,否則他才是最好的槍手人選,那位可是能上教科書的優秀文人,當年的《過秦論》是他心裡背過最艱難的古文了。
對了,今晚花花和陛下共處一室,不會出什麼事情,花花倒沒什麼問題,它現在都是躲著陛下的,晚上還吃的很飽,沒有他在,陛下應該不會又小心眼的生事……?
終於,秦王放下案卷,這才轉過頭來:「嚴卿這邊坐。」
天涼,王殿之中不但有銅爐生火,還有厚厚的布席,嚴江坐到他對面,靜靜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