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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問問沈光明:你是否會怪我?怪我當年沒有盡全力去救你。若是自己當時謹慎一點,若是他能向師父發出求救信息,若是……總之,沈光明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張子橋說不定會收留他,而自己會幫他找父母親人。也會教他練武,教他許多事情。他們可以一起長大,一起遊歷江湖,就像現在一樣。

  沈光明攬著他脖子小心地吻他,臉上儘是歡喜:“我不難過了,唐大俠我現在特別歡喜。這是叫緣分麼?太奇妙了……我們居然見過。”

  唐鷗將所有未問出的話都咽回肚子裡,低聲笑道:“是呀。太奇妙了。”

  當夜兩人在鎮上找了個小客棧留宿。夜半時分,沈正義也騎著馬趕過來了。他被沈直趕出家門,連院子都爬不回去。

  沈正義也習慣了被沈直這樣對待。他離開的時候沈直已經可以自行走動,沈正義覺得自己親爹素來命大,而父子感情著實不太深厚,又因為十分想念沈光明,便騎著馬過來找他了。

  房裡只有沈光明一人,不見唐鷗。沈正義便問唐大哥呢,沈光明說你剛進客棧他就出門去訪友了。兄弟兩人在客棧庭院裡聊天看月亮,侃了挺久。

  回房休息的時候沈光明發現唐鷗還沒回來。

  訪友需要訪這麼久?

  他躺下來之後又忍不住思忖:唐鷗在這地方居然也有朋友,可見自己這位……這位夫人何等神通廣大。

  他忍不住笑了,閉眼蓋被。

  不知睡了多久,沈光明被響動驚醒。他從床上坐起,認出經窗子潛回房中的是去“訪友”的唐鷗。

  “你去訪什麼友?”沈光明揉揉眼睛,“這麼逍遙,還徹夜不……”

  他突地停了口,一個箭步竄下床奔到唐鷗身邊。

  歸來的唐鷗帶回了春夜的寒氣和似有若無的血腥氣味。

  “你跟誰打架了!”他緊張萬分,在黑暗中摸著唐鷗的臉和手臂,“哪兒受傷了?”

  “沒有受傷。”唐鷗的聲音很平靜,“是別人的。”

  沈光明愣了一會兒,忽然想起唐鷗與他在老川村村頭說的話。

  什麼你不必這樣做,什麼好好當沈少俠就行了。

  他大驚,失聲叫道:“你殺了沈直?!”

  唐鷗站在他面前,黑沉沉,冷冰冰,說的話卻仍舊是溫柔的。

  “我沒有。”他說,“受了些折磨,但一時半刻還死不了。”

  沈光明瞠目結舌,被唐鷗這平靜至極的話驚得說不出一個字。

  “你瘋了……”他低吼,“唐鷗你瘋了!你……你是……”

  是光明磊落的大俠,是頂天立地的青陽心法傳人,是清清白白的唐鷗。

  沈光明從未想過唐鷗會為自己而去做這樣的事情。萬般話語堵在心口,他哽咽著無法傾吐,撲過去抱著唐鷗發抖。

  心內又難過,又歡喜。難過得想弄死自己,歡喜得寧願立刻死去。

  唐鷗撫著他的背,低頭咬著他唇和他接吻。他察覺到沈光明臉上的濕潤液體,在黑暗中雖看不清楚,但能嘗出來。他舔去沈光明臉上眼淚,魂魄慢慢從方才的憤怒與憎恨中掙脫出來。

  “你只需說一句喜歡我就可以了。”他低聲對沈光明說,“我是你的夫人,沈少俠。你做不到的事情,夫人為你解決。”

  沈光明狠狠吻著他,撕咬出口中血腥味道都不停止。

  第90章 番外:糖藕和小騙砸(10)

  第二日起來,唐鷗跟沈正義說,讓他打自己一拳。

  沈正義一頭霧水,看看自己大哥再瞧瞧唐鷗。

  抵不過唐鷗的固執,沈正義在他胸前砸了一拳。

  唐鷗:“好,清了。”

  沈正義:“???”

  沈光明:“……”

  唐鷗似模似樣地問沈正義是否還回老川村看沈直,沈正義說不回去了。“我爹估計現在也不太樂意見到我。”他說,“等我考完了再回來見他吧。”

  昨夜唐鷗大略跟沈光明說了他對沈直做了什麼。沈直雖然暫時死不了,但這輩子再也不能用武了。唐鷗說得不算太清楚,但沈光明隱隱猜到他是怎麼做的。

  白日在打鬥的時候他已經把部分大呂真氣輸入沈直體內,唐鷗身懷青陽與大呂兩種真氣,只要稍加撩撥,沈直便會立刻嘗到沈光明當日經受的痛苦。

  無藥可解。

  但唐鷗沒有讓他死。“他或許能恢復的。只是即便恢復,今生今世也僅是一個廢人。”唐鷗口吻淡然,無波無浪,“這樣可以嗎?”

  沈光明連忙說可以了。

  他騎在馬上看著唐鷗和沈正義聊天,想起昨夜的事情,茫茫然之中又覺出幾分篤定。

  不管遇到什麼事情,唐鷗都在他身邊。

  三人離開小鎮,開始往傑子樓趕。

  春花遍開的時日裡,沈晴出嫁了。

  沈光明被推著坐在那裡受新人敬茶,手一直不停地抖,茶杯篤篤篤亂響。

  吉時良辰過了,終於禮成。沈光明一個人默默回味著老父嫁女的心情,忽見唐鷗從外頭經過,手裡牽著兩匹馬,正遠遠看他。

  “你要去哪裡?”沈光明跑了過去。

  “子蘊峰上的樹應該要澆水了。”唐鷗說,“新的小雞也該孵出來了。山上雜樹長得太多,得回去清理清理。”

  沈光明:“……這麼急?”

  唐鷗說是呀。“我想在子蘊峰上多做個院子,比現在那個要大一些,你住著也舒服。院子外頭多種些果樹,你喜歡吃什麼?”

  “你不喝喜酒了嗎?”沈光明問他。

  “人太多了。”唐鷗伸手撈起他肩頭髮絲,送到唇邊輕吻,“喝酒這麼快活的事情,只你我兩人就行。”

  沈光明臉上微紅,笑著從他手裡把頭髮扯出來了:“既然人多,就別、別做這事情。”

  唐鷗笑了笑,將另一匹馬的韁繩塞入他手中。

  不遠處傳來一些爭執的聲音,兩人細細聽了一會兒。

  “遲當家又和司馬家主吵起來了。”沈光明嘆氣道,“看來他確實不喜歡和司馬家主同住一個屋子。”

  唐鷗聽得饒有趣味:“噓,讓我聽聽吵的究竟是什麼。”

  沈光明:“……唐大俠。”

  遲夜白和司馬鳳雖是爭執,但只聽到遲夜白的聲音,偶爾才有司馬鳳笑言幾句,也完全不似生氣的樣子。

  “說起來,我倒沒見過司馬大哥是怎麼斷案尋凶的。”沈光明突地想起一件事,“聽聞神乎其技,很是有趣。”

  唐鷗瞧他一眼:“不,並不有趣。”

  沈光明有些無奈地看著他笑。

  “走了嗎?”唐鷗終於轉身牽起自己的馬,“我們回子蘊峰。”

  沈光明點點頭,利落上馬。兩人各騎一馬,踏著地面一片紛繁的紅色炮仗皮,慢慢離開了傑子樓。

  這樣離開,和逃竄有幾分相似。

  他們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也沒有告別,沈光明心頭隱隱興奮。行出傑子樓所在的山谷,唐鷗從另一匹馬上欠過身和他相吻。連這已顯頻繁的舉動也讓沈光明覺得新鮮有趣。

  江湖諸事時刻變化,朝堂也不見安寧。

  在婚事前夜,幾個男人陪著田苦喝酒的時候田苦說了一些新的消息。

  東原王被世子舒琅刺殺了。木勒從他的父親那裡學來了弒父奪位的法子,可嘆還未實施,就被自己兒子搶了先。舒琅不知用了什麼手段,順利接管了東原王的軍隊,和自己的幾位叔叔成了對抗之勢。

  丐幫的鄭大友和七叔終於回應了少林武當的戰帖。回應的文書十分簡單,是鄭大友親筆寫的幾個大字:不談,不和,只論公道。

  辛家堡剩下的奴僕被驅散離開,辛暮雲的妻兒已經由林劍出面,接回了少意盟。只是回少意盟的途中,辛夫人自殺身亡。眾人發現她屍身的時候,是她身邊還躺著那個孩子,頸上纏著布帶,勒出深深淤痕。孩子倒是沒死,一路虛弱地哭著回了少意盟。林劍沒了女兒,兒子一時半刻又沒有娶妻生子的想法,於是便將那小童留在自己身邊,仔細照顧著。

  沈光明聽得一愣一愣的。

  “那敏達爾王妃呢?”他問,“還有七叔和鄭幫主的武功高不高?辛暮雲他的孩子,叫什麼名字?”

  照虛淺淺喝了一口酒,慢慢道:“肯定不能用舊名了。我跟林少意擔心的是,盟里所有人都知道孩子的來歷,只怕會將少意盟大火和林澈那件事的怨氣全都遷到他身上。”

  “父債子償,向來是江湖規矩。”田苦說。

  林少意卻搖了搖頭:“一人有一人命途路數,償什麼償。”

  幾人一邊喝酒一邊閒聊,沈光明半途就微醺了,靠在唐鷗肩上打呵欠。之後說的什麼他全無印象,只記得唐鷗將他背回房間攬著他睡覺,身子很暖和,他一直往他身上爬。

  兩人此時走在路上,不約而同地想起了田苦說的這些事情。

  田苦還說了一些十分有趣的小故事。

  比如青陽祖師雖然死在中原,但他當年在關外遊歷傳佛,在遙遠的雪山群之中,他的弟子也為他設立了一個衣冠冢。他在關外遊蕩的時候尚年輕,十難手的第一式就是在那裡悟出來的。

  唐鷗和沈光明當時聽了,立刻就起了去看一看的念頭。

  “你師叔也在關外。”沈光明說,“你若是不急著回子蘊峰養雞種樹,我們可以先去七星峰看看他。”

  “嗯……”唐鷗點點頭。

  山路狹窄崎嶇,但越往前走,就越是開闊。唐鷗走在沈光明的前頭,與他差了半個馬身。沈光明看著路旁茂密樹叢,心思遠遠近近,飄來盪去。

  他想和唐鷗在一起,是各種意義上的在一起。和他生活,陪他養雞種樹,與他一起練武,和他一起躺在同一張床上,睡到老死為止。

  老死這件事情對現在的沈光明來說著實很遙遠,而且聽起來有點兒可怕,但想到是和唐鷗在一起,他又覺一切順理成章。

  除了他也不會再有別人能讓沈光明懷揣著這樣的心思了。

  唐鷗走著走著,放鬆韁繩,回頭瞧沈光明。

  “在想什麼?”他問。

  沈光明:“天氣真好啊。”

  他挺不好意思的。想的事情很複雜,包括唐鷗真好看,唐鷗真帥,唐鷗真健壯,唐鷗武功真好……等等等等。林林總總,和這一天的日色一樣好。

  唐鷗沒有細問,笑著轉過頭去。

  沈光明呆呆瞧著他背影。

  眼前人坐在馬上也挺拔修俊。因為參加婚事,特意裁了新衣裳,是藏青色外袍束月白腰帶,顯得愈加英氣勃勃。

  沈光明低頭看自己。今日穿了一身紅衣,喜氣洋洋,胸前再戴朵大紅綢花直接就能娶親了。

  他心頭勃勃跳動,這時唐鷗在前頭喚他名字。

  兩人已走到山尖,馬蹄之下是一片平緩的山石,似是山巒被利斧橫著切開後遺留下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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