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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遇到喜歡的便不要扭捏,不要放手。”他低聲對沈光明說,“沈晴能這樣想,我覺得很好。她跟柳舒舒很像,是女俠的材料。”

  沈光明心頭又悲又喜,感覺自己恍惚中明白了老父嫁女的心情,任唐鷗將他親昵抱著,一言不發。

  唐鷗在他耳邊絮絮地說著別的話。照虛和尚還俗了。以風雷子為首的武當因辛暮雲這件事正式向丐幫發出戰帖。少意盟要幫丐幫,少林和武當也許會結成一個短暫同盟。開了許久都沒開成的武林盟大會這回真的要辦了。為了這件事,林少意不日將到傑子樓來找武林盟大會的卷宗。等等等等。

  他說得瑣碎,沈光明盯著他說話,似聽非聽,湊過去吻他下巴。

  “唐鷗……”

  唐鷗揉揉他腦袋,低低應聲。

  兩人正說著話,忽聽頭頂傳來呼嘯之聲,隨即一封信箋疾飛而至,正朝著唐鷗she來。

  唐鷗身形不動,只略略推開沈光明,抬手接過了那封信。

  沈晴仍舊是一身竹青色綢裙,仍舊是從上頭跳下來的。

  唐鷗驚訝地瞧著她:“傑子樓的人都不走路,就這樣跳上跳下麼?”

  “放開我哥哥!”沈晴大吼。

  沈光明:“……怎麼了?他沒抓住我啊。”

  唐鷗:“對啊。”

  沈晴的臉漲得通紅,瞧瞧滿臉茫然的沈光明,又瞧瞧他和唐鷗纏在一起的頭髮,拳頭緊緊攥起。

  “唐、大、俠。”她咬牙切齒,“你可真磊落。”

  唐鷗氣定神閒,側頭笑笑:“謬讚,謬讚。”

  第85章 番外:糖藕和小騙砸(5)

  沈光明終於明白沈晴說的是什麼事情,臉上一紅,連忙跑過去將沈晴拉走了。

  沈晴:“你別拉著我亂走!這兒你熟悉嗎!”

  “不熟悉不熟悉。”沈光明乖乖認錯,“您帶路,您帶路。”

  “帶什麼路呀!”沈晴怒道,“你跟那什麼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光明想了片刻,覺得整個過程太複雜,一時半刻說不清楚,便言簡意賅:“就這麼回事。”

  沈晴卻不肯放過他:“你給我好好兒地說清楚。什麼時候開始的?”

  沈光明在這一瞬間覺得沈晴真像個媽。

  沈晴一直都覺得唐大俠和自己哥哥的關係好得令人詫異。

  沈光明被辛家堡的人賣掉之後林少意也說過要去找,但誰都沒有唐鷗那麼積極。當知道他隻身一人上路尋找,包括沈晴在內的人都是驚訝的。林少意倒很支持他,反過來以武林盟主的身份安撫沈晴。後來慢慢收到許多訊息,全是唐鷗傳回來的書信,內容無非是他去了某地,某地沒有沈光明的蹤跡;他又去了某地,某地還是沒有沈光明的蹤跡。語氣平淡,內容簡單,但內里的隱隱焦灼,卻是十分明顯。

  沈晴只覺得哥哥三生有幸,竟然認識了唐鷗這樣的好朋友。

  誰料居然是這樣的“好朋友”。

  沈晴別的都不怕,就怕他哥哥被欺負。沈光明絮絮地說了許多,還給他亮了自己練的功夫。唐鷗身懷兩種內力,沈光明又常與他互通有無,他的十難手練得越來越好。沈光明在他的指導下,也把大呂功和秋霜劍的前幾招練得有模有樣。雖然還不成什麼絕世高手,但也絕非普通武人了。

  沈光明輕功也有長進,不怕死地要和沈晴比試。沈晴面沉如水,笑道“來啊”。沈光明還沒擺好架勢,她已幾下騰越就翻到了樓上,隨即低頭看沈光明。

  沈光明:“……沈晴,我是你大哥。”

  沈晴:“大哥又如何,就是不給你面子。”

  沈光明厚著臉皮跟她扯別的話題:“這……傑子樓有多高啊?”

  “八十六層。”沈晴說,“不用問了,層數沒別的意思,就是東西放不下了,然後多蓋幾層。又放不下了,再多蓋幾層。”

  沈光明很吃驚。他連連驚嘆,連連小步攀爬。攀爬的姿勢雖不說難看,但和沈晴還是有點兒差距。好不容易和自己妹妹坐在一起,沈光明按按心空,困惑道:“奇怪了,往上可沒有那麼多層,八十六層是怎麼數出來的。”

  “你們剛剛走進來那一層是六十六,這兒是七十三。餘下爬的六十五層都在下面呢,直通地底。”沈晴指著下面說。

  沈光明心裡一驚:“地下是什麼?”

  “價值連城的珍寶。”她嘻嘻笑著,“可厲害了,傑子樓才是最會藏寶的地方。”

  “……”沈光明很憂慮,“沈晴,你可別起壞心眼,又偷東西啊。”

  沈晴看看他:“偷東西又怎麼啦?”

  “你偷東西田苦肯定不高興。”沈光明說,“他若是不娶你了怎麼辦?”

  沈晴摟著他一條胳膊:“你不是不想我嫁麼?不娶不是正好?”

  “……田苦又不是壞人。”他慢慢道,“大哥只是一時沒想清楚,你嫁還是要嫁的。”

  沈晴依偎著他,良久才開口問:“那你和唐鷗的事情,你又想清楚了?”

  沈光明不說話了。

  怎麼想得清楚,想到什麼地步才叫清楚?

  他理不直。

  唐鷗若是因為父母之命而另娶他人,他沈光明也無可奈何。沈光明總覺得唐鷗和自己是很不一樣的。在彼此這樣的關係里,唐鷗比他自由得多。

  沒了沈光明唐鷗仍舊是唐鷗,在遇到沈光明之前,他就已經是“唐少俠”了。

  可是沈光明不能沒有唐鷗。是唐鷗令他成為現在的沈光明。

  要攢錢麼?沈光明這樣想過。可是唐鷗和錢又沒有關係。要不斷地討好唐鷗麼?可往往是唐鷗逗他開心的時間比較多。

  沈光明想不清楚,便乾脆不想了。他也不覺得自己能和唐鷗活到攜手白頭的那一刻,快活一時是一時,將來若是分離了,他便學張子橋,自己搞座小山峰,做個小院子,收個小徒弟,讓他給自己餵雞種樹。

  日子也不是不能過,平白多了些難熬的苦悶而已。

  沈光明就這樣一聲不吭地,自己想開了。

  因而此時沈晴問他,他便點點頭:“想清楚了。”

  沈晴盯著他眼睛,要看他是不是在說謊:“你要和男子一起過一輩子?”

  沈光明心想哪兒有那麼多一輩子呀。都是戲文里唱的,詩詞裡寫的,讓人熏熏然迷醉的。都不是真的。

  可他不忍讓沈晴傷心,順手理了理她的頭髮:“是啊。”

  沈晴抱著他胳膊,一言不發。

  兄妹倆在這沉默中似是無聲說了許多話。

  沈晴再抬頭時,眼裡多了幾分堅持:“大哥,傑子樓就是你的靠山。唐鷗若是欺負你,若是敢丟了你,我和田苦都不會放過他的。傑子樓雖然不涉江湖紛爭,但在江湖上得的也不是虛名,你莫怕。”

  沈光明大笑幾聲,心頭又軟又疼。

  “我不怕。”他低聲道,“沈晴,你也不要怕。田苦和你,會有一輩子的。”

  只是兄妹倆雖然說開了,但沈光明仍是不想見到田苦,沈晴也不願瞧到唐鷗。

  唐鷗見沈光明獨自回來,他也正好將一壺茶喝完。“沈晴還生氣?”他問。

  “氣得很。”沈光明拎起茶壺,沒水了。

  唐鷗示意自己口裡還有,沈光明以指為劍,對他使了一招落木蕭蕭。

  “逆徒!”唐鷗怒道,“竟然對師父出手!”

  “你不是我師父。”沈光明說,“我師父是方大棗。”

  唐鷗抓住他的“劍”:“我教你秋霜劍,怎麼不是你師父了?”

  “我還學了大呂功,張大俠也不是我師父啊。”

  唐鷗笑笑問他:“那我是你的什麼人?”

  沈光明抽回手道:“你是唐鷗。”

  唐鷗也不勉強他,起身和他繼續在傑子樓里閒逛。傑子樓的這個庭院維語樓棟和山崖之間,是一塊巨大的石頭平台,被人精心雕琢布置,純樸自然,又處處匠心。

  山壁上環刻著許多人像,唐鷗一一指給沈光明辨認。沈光明認得前面又忘了後面,十分著急:“這麼多!得有好幾百個吧,你怎麼記住的?”

  唐鷗在一個人像面前站定,招呼沈光明到自己身邊。

  “我上次給你的聘禮呢?”他問。

  沈光明一愣:“啥聘禮?”

  “給你娶媳婦兒用的。”唐鷗對他伸出手,“拿出來。”

  沈光明自己都快忘了,這時被他提起,往日的心酸又悄悄兒地冒了點頭。他從貼身的錢袋裡掏出血玉手鐲和點翠遞給唐鷗。兩件東西還帶著點兒溫度,唐鷗拿在手裡掂了掂。沈光明心想他是要把這些東西拿回去了吧。

  雖說是媳婦本,但沈光明是不會用的。這兩樣東西要好好地留著,以後唐鷗走了,他要留著做念想。這想法好生淒涼,但沈光明不知中了什麼邪,很喜歡這樣淒淒涼涼地揣摩。

  唐鷗把兩樣東西揣自己懷裡,見沈光明巴巴地看著自己,邊沖他笑了笑,伸手在他腦袋上拔了根頭髮。

  沈光明疼得眼淚有點控制不住。

  “疼。”他訥訥道,“你欺負我了。”

  完了,唐鷗真要走了。古有割袍斷義,今有拔髮斷情……沈光明心裡仿佛開了個戲台,好多苦哈哈的戲,一出出地要爭著跑上去演。

  定是看到田苦要娶沈晴,引得他也變了。

  沈光明正懵懵想著,忽見唐鷗拉著自己的手,將那根黑頭髮在自己手腕上纏了纏,又在他的手腕上纏了纏。

  “月老為證,唐鷗嫁沈光明為妻了。”唐鷗牽著他的手說,“好了,禮成。快來拜一拜月老。”

  他指指面前石壁上斑駁蒼老的人像。

  沈光明哪裡顧得上看人像,死死盯著唐鷗。

  “你的聘禮我已經收了。”唐鷗看似十分認真,“收了就是嫁了。除非你厭棄我了想休妻,否則咱們就是一輩子的夫妻了。”

  沈光明愣了半晌,慢慢問他:“你從不看戲?”

  唐鷗滿腔熱情,只盼沈光明激動撲上來,一時沒弄清楚他這問題是什麼意思:“?”

  “戲裡唱得可清楚了。月老牽線是纏在腳上的。”沈光明指著地上,“纏在手上有用嗎?”

  唐鷗:“……”

  “而且是紅繩,紅色。喜慶吉祥啊。”他喃喃道,“頭髮是黑的,黑繩子是個什麼玩意兒?是不是不吉利?”

  唐鷗:“……”

  他將沈光明拉到身邊,低聲道:“既然不吉利,那就不算數了吧……”

  沈光明這才抬頭看他。他怕唐鷗只是開個玩笑,他怕唐鷗不知道這樣的近似承諾的話語對自己來說多麼沉重而可怕,才笨拙地顧左右而言它。

  但唐鷗很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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