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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姑姑你生氣。”沈光明對她笑笑,沒有把後半截話說出來。

  方大棗和柳舒舒那一頭的人已經不多了。他也不知道自己這輩子還能遇到幾個,因而無論看到哪一個,都不想讓她們生氣。

  “那你為何要據實以告?”秋南風奇道,“萬一我決定不管不顧,一定要去禍害你的恩人呢?”

  沈光明有些不好意思:“你做不到的,秋姑姑。這一路走來,我都在觀察你。你的武功比不上我,輕功雖然比我好,但後繼力量不足,肯定跑不遠。你想回去,有我在這裡,只怕也回不去了。”

  秋南風愣了片刻,突然大笑起來,用力拍著沈光明的背。

  秋南風也不是執拗的人,聽沈光明這麼說,也算是隱約明白了他的心事。

  她反正是不能在唐府呆了,逃命為上。心裡盤算好了逃跑的路線,她叮囑沈光明儘快回城,以免唐府的人起疑心。若是他們問起秋姑娘,便說她和某位多金又英俊的郎君悄悄跑了。

  沈光明心想只怕自己說的話沒人肯信。

  秋南風瀟灑地走了,沈光明遠遠目送她。

  她下了個緩坡,見到有騎馬的人在路邊歇息,便走過去與人攀談。沈光明吃了一驚,正想著不知秋南風做什麼的時候,只見秋南風笑吟吟地從那人手上接過韁繩,上馬得兒得兒地走了。

  沈光明:“……”

  又得手了。他挺佩服的。

  眼看秋南風走得沒影,沈光明才慢吞吞往回走。路經辛家堡,看到那見過幾面的管家正在外面與人講話,幾句過後便將人讓進了堡中。那些人帶著板車麻繩,車子上掛著幾個木牌,是某個舊貨鋪子。沈光明心知管家在變賣堡中物件,只怕是沒了支撐,生存艱難。

  往日與慶安城隔岸相對、各據一方的壯景蕩然無存,辛家堡周圍再不見值守的家丁,堡外堆放著不少雜物,也無人去清理。

  他想起辛暮雲還有妻兒,不知如今是怎樣安置。

  這些都應該是少意盟的事情了……沈光明想著想著,又覺林少意十分可憐,這個爛攤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他對這地方沒絲毫印象,走過了也就罷了。橋上沒有行人,他獨自慢慢走著,扭頭看江景。

  新日初升,光簇紛紛破雲。江面映著天色,薄霧籠著舟楫,人聲隱隱,別有一番壯美。

  沈光明正看得入神,忽聽橋上有馬蹄聲傳來。他沒仔細分辨是來自哪裡,還以為是秋南風折回來了,誰料一抬頭,正瞧見唐鷗騎在馬上,停在自己身邊。

  沈光明:“……”

  他突地覺得緊張,咽了口口水。

  “小騙子。”唐鷗哼了一聲,“我那媳婦兒呢?”

  沈光明抬頭呆呆瞧他。

  唐大俠……真像個大俠。

  他心想。

  那麼瀟灑,那麼好看……他抿抿嘴,抿出個不甚自然的笑容。

  “什麼媳婦兒?”沈光明說,“你媳婦兒在家呢不是。”

  唐鷗低頭盯著他,眼神很有些凌厲:“把我媳婦兒還來。”

  沈光明笑不下去了。

  “那不是你媳婦兒。”他胸中有一股氣,一股腦地要發泄出來,“那不是你媳婦兒!那是個狐狸精!我已經作法收了!壓在辛家堡下面,你想要你媳婦兒就掘地三尺去找吧!”

  唐鷗沉默著。

  沈光明見他騎著高頭大馬,自有一番凜然之氣,又想到自己之前心頭那種莫名的委屈酸澀,不禁又氣又悲。

  “你既然是有媳婦兒的人,是要娶親的人,為甚還隨意跟……跟別人親嘴?唐鷗你這個流氓!”沈光明恨不能跳腳斥罵,他跟方大棗在下九流的地方廝混的時候學過不少罵人話,只是面前是唐鷗,那些掘人私陰的話就沒辦法出口了,因而罵也罵得底氣不足,力道虛弱,“混帳!別來玩兒我!你比他們都壞,你不是大俠……”

  他一句話未說完,唐鷗已從馬上彎下腰,捏著他下巴又吻上了他。

  光天化日!

  朗朗乾坤!

  沈光明腦子一炸,立刻試圖將唐鷗推開。唐鷗親得很有技巧,滑溜溜的舌頭一直往裡鑽,沈光明毫不留情,亮齒一咬——

  “我……”唐鷗飛快縮回來,捂著嘴巴,口水不受控制地流出來,“你!”

  “別做這種事情!”沈光明怒道,“去找你媳婦兒做啊!你不是喜歡跟別人做這個……”

  唐鷗甩頭從馬上下來,拉著轉身要走的沈光明:“說什麼胡話!我何曾跟別人做過這檔子事!”

  沈光明的手顫抖著,突然轉身推了唐鷗一把。

  “你才是騙子,你騙我!”沈光明大聲說,“你會娶親的,沈晴也會嫁人……爹不是我的爹,師父也不在了,你們都騙我!”

  唐鷗吃了一驚,竟發現沈光明哭了。

  他連忙走近把人抱著。沈光明推他,唐鷗用了點力氣,將他困在自己懷裡。

  唐鷗正要講話,忽聽懷中沈光明哽咽著說了句話:“我要是女人就好了……”

  “什麼?”

  “你娶親,不可能娶男人。”沈光明將眼淚鼻涕都糊在唐鷗胸前,“要不你將我當成女子……我可以……”

  “放狗屁!”唐鷗怒道,“你是男子!”

  沈光明被他的吼聲嚇了一跳,抽著鼻子不敢動了。

  唐鷗深吸一口氣,將他緊緊抱著。

  “沈光明,你不是女人,我也不會娶親。”他低聲道,“你昨日還跟我說人生需盡歡。你瞧這江湖詭譎,難以提防,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就會死,還記掛著那些傳宗接代的事情做什麼?你不是女子,你是男子漢,我們是要一起去闖江湖的。唐鷗從來沒將你看作女子,只將你看作沈光明,看作我……我……”

  沈光明抬頭瞧他要說什麼。

  唐鷗反而說不下去了,乾脆低頭在他額上親了一口。

  “是我不對,不該這樣戲弄你。”他說,“因我家經商,秋南風的事情幾年前司馬鳳那邊就已經通報過了。只是她面貌一時一個樣,我爹娘認不出來,我陪她出門一天,卻看得出她行步時竭力隱藏的武功路數。對不住,我只想著戲弄秋南風,順便逼一逼你,並不真想令你氣惱。”

  沈光明狠狠捏著他的腰肉,唐鷗咬牙受了。

  “你是仗著無人給我撐腰才這樣欺負我。”

  唐鷗蹭蹭他頭髮:“以後再也不了。我也不捨得。”

  他嘆了口氣,又慢慢道:“秋南風呢?”

  “……”沈光明恨道,“你不能抓她!”

  “好罷。”唐鷗心中暗想,不抓就不抓,他不抓,還有很多人可抓,“咱們去傑子樓看你妹妹吧。誰說你無人撐腰?田苦的傑子樓匯集天下典籍,他的師父是當今聖上的老師,且這人神秘莫測,與幾大幫派都有關係。你這妹夫來頭這麼大,我還怎麼敢欺負你?”

  他逗沈光明,沈光明卻不笑,又埋頭在他懷中,深深嘆氣。

  唐鷗有些後悔了。他這回玩得有些大,沒料到小騙子心裡有這麼多事情,全都翻了出來。他牽了馬,讓沈光明上去,自己走在前頭,手裡是韁繩。

  “上來吧。”沈光明說,“傑子樓可遠。”

  “還生氣麼?”唐鷗問。

  沈光明冷笑一聲,不理他。

  唐鷗便仍舊牽著馬往前走。兩人默默走了二三里,沈光明終於忍不住,又說了一遍“上來吧”。

  唐鷗立刻點頭,隨即翻身上馬坐在他身後,吻吻他耳朵,策馬跑起來。

  第84章 番外:唐鷗和小騙砸(4)

  傑子樓位於郁瀾江下游,卻不似辛家堡或少意盟那樣臨江。它在郁瀾江的支流上。

  也因為是支流,水流並不湍急,兩岸風景秀美,糙樹叢生。

  沈光明一路上都四處眺望,卻不見有任何似樓的建築。原先那馬受不了兩人的體重,唐鷗在路上又買了一匹,依依不捨地與沈光明分騎。馬兒在溪邊吃水,尾巴甩來甩去。沈光明洗了頭臉,問唐鷗:“還有多遠?”

  “過了這座山就是了。”唐鷗笑道,“你見了一定會很吃驚。傑子樓聲名遠播,不僅因為田苦家裡幾代人苦心孤詣地經營,更是因為傑子樓本身就是一件了不起的工程。”

  沈光明心中冷笑,面上也冷笑:“哼!”

  兩人在路上走走玩玩,已耽擱了兩個多月功夫。唐鷗恨不能將自己見過的好地方都給沈光明見識,沈光明也恨不能把自己所知的稀奇古怪的東西都展示給唐鷗看。反正大哥不到,田苦也不敢娶沈晴,沈光明樂得拖他時辰。兩人回子蘊峰上餵雞種樹,又在鎮子裡過了個熱鬧的新年,不趕時間也沒有急事,過得非常開心。

  等唐鷗慢悠悠地幫沈光明把腳也洗了,日頭已經漸漸偏西。

  “走了吧?”唐鷗問他,順手往他臉上彈了一串水。

  沈光明躲閃不及以至差點吃下去,大怒:“你剛洗了腳!”

  “你自己的腳,怕什麼。”唐鷗起身踢他屁股,“走了走了,你素來拖拉。”

  兩人整理行裝,很快上路。翻過這座山嶺後道路突然變陡。沈光明騎在馬上,馬站在林間,可他把眼睛都看疼了,也還是沒看出來哪兒有樓。

  “田混蛋的樓呢?被雷劈了?”他幸災樂禍地問唐鷗,隨即想起沈晴也在那裡,臉色一變,“不不不,我呸!說的什麼話……”

  唐鷗騎馬走在他前面,帶他拐過幾個道,只見眼前豁然開朗,竟是一處極寬極深的峽谷。

  峽谷裡頭,密密地矗立著無數樓宇。

  “這就是傑子樓。”唐鷗指著峽谷中的建築對沈光明說,“傑子樓不是指一棟樓,而是你在這個峽谷里能看到的所有建築。但是它們確確實實就是一棟樓,相互聯繫,不可分割。”

  沈光明呆了半晌,唐鷗牽著他韁繩,帶著他慢慢往下走。

  越是走近,越覺得峽谷深不可測,也越覺得眼前仿似一個巨大城鎮。這城鎮儼然一個整體,沒有街巷、沒有分割,樓群密密麻麻,隨意抬頭便能見到廊上窗邊有人好奇地探頭出來,看著這兩位陌生訪客。

  人聲風聲混雜,群鳥驚飛,而谷底青煙繚繞,鐘鳴從四角隱隱傳來。

  道路並不直通谷底,沈光明與唐鷗都下了馬,只見眼前是一片開闊的石頭平台,走入平台便看到平台一側的粗糲山壁上是遒勁有力的狂糙:傑子樓。

  筆力狂放,意味不絕。沈光明不懂書法,也覺得這三個字令人心馳神往,不禁盯著仔細地瞧。

  “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劍法刀法?”他問唐鷗,“戲文和話本里都是這樣說的。”

  他話音剛落,身邊就有一個陌生聲音回答道:“是的。這三個字是我祖父以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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