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事情一出,府中流言四起。女人的丈夫不能生育,她腹中胎兒絕不是自己男人的。又用下胎這般慘烈的方式來解決問題,這孩子也絕不是她想要的。

  “她丈夫……就是府里的花工。據說是個逃兵,挺高大壯實,人倒不壞。他和他妻子是同鄉,自小一起長大,感情甚篤。雖無所出,但兩人也不見有何怨言,還算和美,連夫人也誇她夫君為人老實可靠,又體貼熱心,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人。”管家連連磕頭,“自從他婆娘死了,話就少得可憐,一天踹不出三個屁,人也陰沉許多。老爺和夫人還商量著等少爺回來了,把人放到他那裡,生死由天……”

  遲夜白點點頭:“腹中胎兒是黃大仁的。”

  司馬鳳:“這廝可以啊。yín人妻子,還想將人這樣打發。你家老爺真不賴。”

  管家嚇得瑟瑟發抖,連磕幾個頭:“小的什麼都不知道……”

  “我瞧你知道得不少。”司馬鳳轉身對捕快們說,“也許就是那個人。”

  “多謝司馬家主。”帶頭的捕快作揖道,“我們這就去緝捕兇手。”

  司馬鳳搖搖頭:“不說兇手,嫌疑者吧。只是可能。”

  他嘴上說著可能,心裡其實已篤定就是那死了妻子的逃兵。

  捕快們紛紛湧向後院,未幾便傳來打鬥之聲。

  遲夜白和司馬鳳都沒有過去,各自站在門廊下,看庭院裡殘留的雪。

  年輕的仵作解開了罩布和黑衣,是一個瘦巴巴的身材,但有一張頗為機靈的臉。他躊躇片刻,走上前來。

  “不用說。”在他開口之前司馬鳳就打斷了他的話,“我不會帶你回去的。”

  那仵作臉色一白,有些悽惶。

  “我要怎麼才能跟著你學藝?”仵作鼓足勇氣問,“在下仰慕司馬世家已經許久,但苦於不知道拜入你們門下的方法。”

  遲夜白打量著這個因為緊張和羞澀,手腳微微發顫的年輕人。

  “為什麼想去他們那裡?”遲夜白問他,“覺得我的鷹貝舍怎麼樣?”

  年輕的仵作看看他,低著頭小聲說:“鷹貝舍也很了不起,但我是個仵作,自小跟著師傅學如何剖屍檢驗,更擅長斷案尋凶……”

  他話音未落,司馬鳳就笑了。

  “你一個仵作,擅長斷案尋凶?”他笑得停不下來,“若是仵作也能斷案尋凶,還要我們這些人做什麼?還要捕快做什麼?既然是仵作,就做仵作該做的事情吧。”

  年輕人臉色更白,手指絞在一起:“仵、仵作有什麼好做的,天天對著死人……”

  “仵作可是很厲害的。”司馬鳳轉頭看著遲夜白,“是不是?”

  遲夜白點點頭:“你面前的司馬家主手底下有一個仵作先生,那一雙眼、一對手,可謂又狠又巧。你聽聞過京城那件殺人碎屍案罷?所有屍塊都堆在一個坑裡,坑中有十三個頭顱。那位仵作先生拼了三天三夜,拼出了十三具屍體,和兩具無頭屍首。他更根據那十幾具屍體的骨骼、傷痕,分析出兇器和死亡狀態。這案子可是當年京城人人自危的大事,他一出手,迷霧頓開。”

  年輕的仵作聽得一愣一愣的。

  “仵作是不能參與斷案的。你方才分析屍體情況的時候做得非常好,但若是妄加揣測,就會誤了大事。”遲夜白神態平和,溫柔道,“世上需要斷案尋凶之人,但這斷案尋凶,卻決不能離開現場,也不可能離得開仵作。你有這樣的本事,若是繼續深研下去,世間所有斷案尋凶之人,都甘拜你下風的。”

  遲夜白說得十分溫和,語速平緩,那年輕的仵作盯著他,竟不由自主地點點頭,眼中儘是憧憬。

  司馬鳳和遲夜白離開黃宅的時候,忍不住問他:“你對那小仵作說這些話做什麼?什麼世間斷案尋凶之人都甘拜下風。這是什麼鬼話?”

  “給他點希望,免得他糾纏。”遲夜白放鬆了韁繩,任馬答答往前走。

  “這人雖聰明,但感覺不太可靠。”司馬鳳隨著他慢慢走著,左右瀏覽匯龍鎮街市景色。

  遲夜白回頭見他在四處張望,善意提醒:“煙花之地在我們後面,位於匯龍鎮東北方。這裡最有名的青樓叫如香閣,去年的花魁就是如香閣的香琴。香琴最喜文人墨客,你搗鼓幾篇詩,可以去試試。”

  司馬鳳:“……”

  他知道遲夜白記憶力很好,想記的東西很快就能記住。但他並不是在尋jì院,聽到遲夜白這麼說,不由得有些莫名的尷尬。

  “我又不找那些地方。”他策馬趕上,與他並排同行,兩人很快出了鎮,“你這般為我著想,哥哥心中是又歡喜,又感激。”

  遲夜白這下真給了他一個白眼。

  司馬鳳更來勁了:“好弟弟,你多久沒到哥哥家住了?我家裡那些小貓兒小狗兒,可都想著你。那新床鋪,那香褥子,哎喲……”

  他故作柔弱,說著酸話往遲夜白那邊靠。兩人各騎在馬上,遲夜白也不跟他客氣,抬腿就踹。

  司馬鳳閃過了,從懷裡掏出扇子,慢條斯理地搖:“你一正經起來我就覺得不對勁,還是這樣好。”

  “彼此彼此。”遲夜白冷冷道,“你正經起來太像人了。”

  司馬鳳嘿嘿地笑。

  “你再將那些煙花巷陌裡頭學來的話用在我身上,我真不客氣了。”遲夜白對他說,“鷹貝舍別的本事沒有,挖出司馬家主幼時醜事的本領還是有的。”

  “要挖嗎?”司馬鳳奇道,“你不是都知道?”

  遲夜白一想,確實噢……他哼了一聲,勒緊韁繩,也不管司馬鳳了,徑直往前跑。

  司馬鳳的身邊的侍衛阿四正從路上趕來,見到遲夜白迎面跑來,連忙行禮。

  “少爺,你們這麼快就完事兒了啊?”

  “完什麼事兒,事兒都沒成。”司馬鳳盯著他,“爹叫你來的?”

  “是的。老爺說,去,阿四,你最可靠,你去盯著牧涯和那不像樣的混帳。”阿四學著司馬良人講話的口吻。

  司馬鳳:“……”

  阿四:“可現在牧涯跑了。”

  司馬鳳:“牧涯是你能叫的嗎!我都不能叫!”

  阿四連忙諾諾點頭。

  “他剛跟你說了什麼?”司馬鳳問。

  遲夜白與阿四會面時講了幾句話,阿四便惟妙惟肖地學:“遲少爺說,阿四,我回家了,你把後面那人帶回去給你家老爺,殺了還是剖了都隨意。”

  司馬鳳:“……不可能。”

  阿四:“遲少爺確實是這樣說的。”

  司馬鳳拿起馬鞭在他背上抽了一把:“那你回去跟我爹說,我也跟著小白回家了,讓他別惦記我。”

  阿四一愣:“那是遲少爺的家,不是少爺你的家。”

  司馬鳳已加緊馬腹,往前奔去了。

  阿四:“少爺!”

  路上煙塵滾滾,司馬鳳已竄出老遠。

  阿四原地愣了一會兒,只好往回走。他一邊走,一邊練習著一會兒要跟司馬良人複述的話:“我跟小白回家了,爹,您就等著好消息……不對不對……”

  (番外一·完)

  第78章 番外:盟主和和尚

  澗水橫斜石路深,水源窮處有叢林。

  濃綠的密林之中,斜斜挑起一角房檐,琉璃瓦在日光下燦然生光。

  驟雨方歇,日頭已煌煌從雲里掙出來。檐角滴水淋漓,有瓮瓮鐘聲隱隱傳出。

  山路上正走著幾位蓑衣的僧人,個個都戴著便於雨中行走的蓑帽。蓑帽與蓑衣吃飽了雨水,重重地貼在身上。僧人們都身懷武功,行動不見遲滯。

  “要我說,根本不必深究。”年輕的僧人頂了頂蓑帽,“如淨來寺里不過半月時間,他本來就不是按照剃度削髮的規矩出家的,就算死在少林寺外頭,又和少林寺有什麼關係?”

  “給他剃度的可是性海師父。”有人壓低了聲音,“丐幫人跑來殺了如淨,用的還是伏龍掌,你說我們真能吞下這口氣?”

  那年輕僧人奇道:“伏龍掌怎麼了?”

  “蠢貨!”講話人忍不住斥道,“你學佛學到哪裡去了!佛經里說的八部天龍是哪八部,你說說!”

  年輕僧人這才恍然大悟:“伏龍掌……這是明擺著要跟少林斗啊……”

  他還未說完,只見周圍幾位僧人都口念佛號,怒視著方才說話的和尚。那和尚也是緊張,自己無意中脫口說了句“蠢貨”,已是犯戒。他連忙撲通跪下,朝著隊列最後的僧人連連磕頭:“阿彌陀佛!照虛師兄,我一時失言,請你大人大量,千萬莫向住持提起!”

  照虛將蓑帽取下,舉掌念了句佛號。他面帶倦色,聲音微啞。

  “師弟,無論我說與不說,你都已犯戒。你還是自己去跟住持稟明的好。”

  和尚又懇求了幾句,照虛不為所動,拂衣慢慢走了上去。

  穿過寺門便是山門殿。山門殿又稱“三門殿”,三門謂之空門、無相門、無作門,照虛垂頭一一沉默走過,直進入天王殿。

  天王殿中立著一尊巨大佛像,正面為彌勒佛,背面則是韋馱像,四大天王分列兩側。照虛站在彌勒佛前面,躬身一拜。

  韋馱像正對著天王殿之後的大雄寶殿,面朝釋迦牟尼。照虛進了大雄寶殿之後,在阿彌陀佛旁找到了性海。

  少林方丈空缺多時,日前性海終於被推選上位。他比性嚴性苦的威望高,也頗得人心,行事不過分狠辣,寺里算是暫時平穩下來了。

  如淨和尚的死,便是性海遇到的第一件大事。

  辛暮雲在少林得到了罕有的禮遇,比如可獨享一間禪房,比如不必日日早課,比如出入自由。性海給予他充分的尊重,辛暮雲也沒有違背諾言,他將自己所知的、少林遺落在外的經書或武功秘籍的所在地,一一寫了出來。只是他仍然有所戒備,日日夜夜坐在禪房裡埋頭書寫,寫了許久都還未寫完。

  他死得太突然。巡山的僧人發現他屍首後馬上稟明性海,性海披衣立刻外出察看。他只瞧了一眼便知道,這是丐幫七叔的伏龍掌。

  性海連呼幾句佛號,心內惻然。

  那日在靈庸城的佛寺牆外發現了一具小乞丐的屍體,林少意第一個認出那是丐幫的弟子,稱作阿歲。性海一聽照虛說這孩子的師父是七叔,頓時知道不好。辛暮雲不承認自己殺了阿歲,他們也確實找不到證據。但林少意臨走的時候扔了一些狠話,隨即丐幫便目標明確地找了上來。性海知道定是林少意將這個什麼阿歲的死告知了七叔,但辛暮雲不承認,又沒有人證物證,他們便也抵死不認。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