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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虛,今日你不可再分心。”性海突然開口道,“我知你與林少意是朋友,也知辛暮雲與少意盟有怨仇,但身為出家人,救人便救人,秉持慈悲心,勿受滋事擾。”

  照虛合掌應聲:“是。”

  三人各自準備好,性海低喚一聲,隨即開始繼續為辛暮雲療傷。

  照虛此次不敢再分心了。

  風雷子數日前背著辛暮雲前來,寺門的弟子見他半個身子都是血,也不知是傷者的還是他自己的,正要稟告住持,風雷子自恃武功絕高,晃過數人,徑直進入了禪院。

  性海和性覺等人正和這寺內方丈說話,忽聽有人急速接近,立刻起身。等見到來人竟是風雷子,人人都十分莫名,待發現他背上是辛暮雲之後,更是大驚。

  屍毒是極厲害的寒毒,辛暮雲本身修煉的內功無法抵抗寒毒,又因他強行運功,毒行更快。他來到這裡的時候,完全靠著從小練武的底子在支撐。眼見人已經昏迷不醒奄奄一息,性海和性覺當即決定救人為上。

  在場的僧人之中能練好須彌功的不多,就連靈庸城這佛寺的住持也剛剛入門。以須彌功療傷之時需三人同時發功,通過傷者左右兩手的太淵穴與頭頂百會穴,緩慢療愈。性海思忖片刻,看向照虛。

  照虛原本是不需要到靈庸城的,全因這僵人事件與百里疾的水屍有部分相似,他又和見過水屍的林少意唐鷗等人打過交道,不管是否頂用,都將他拉了過來。照虛萬沒想到需要自己出手,第一反應便是拒絕。

  性海十分生氣:“佛門中人,慈悲為懷,你說的什麼話!”

  照虛無法違抗性海的命令,只好隨著性海與性覺兩人開始為辛暮雲療傷。但他心神不定,屢屢分神,辛暮雲的寒毒非但沒逼出來,反而再入心脈。

  使出須彌功的三人必須步調一致,因而性海大怒。性覺性子平和,勸了幾句,讓照虛一人呆著了。照虛一夜無眠,今日起身,便認認真真去做了。

  風雷子打坐完了,在井台上忽的哈哈大笑起來。

  照虛心中暗想,不知林少意會如何說自己。

  唐鷗的傷慢慢好了。還沒好的時候他就盤算著離開這個地方立刻回到靈庸城去找辛暮雲。之前七叔的傷勢費了很長時間,這次也絕不會短。辛暮雲應該還在靈庸城裡頭。

  沈光明與他一起向張子蘊懇求,張子蘊不理會,被問得急了就反口問他倆:“萬一死了怎麼辦?”

  他指著唐鷗。

  唐鷗:“死不了。”

  張子蘊:“真死了呢?”

  唐鷗:“……你在師父身邊給我挖個洞。”

  張子蘊:“你想得美。拿蓆子裹一裹,隨便扔。”

  沈光明在一旁辛苦地為張子蘊——為唐鷗搗傷藥,接口道:“不會死的,他是第二個青陽祖師吶。”

  張子蘊哼了一聲。他在熬粥,粥里放了烏綠色的藥糙粉末,熬得頗慘烈。一直到粥熬好了,他才回頭去看唐鷗。唐鷗和沈光明擠在一張凳子上坐著,意識到張子蘊目光,頓時將臉上神情轉成愁雲慘霧。

  “出門要小心。”張子蘊的口吻罕見的溫和,“你沒有師父了,世上再也無人能為你出頭。”

  唐鷗一愣。

  “走就走吧。這地方留不住你。”張子蘊頓了頓,突然又兇惡道,“以後不許隨便回來!”

  他舀了兩碗慘綠色的粥,轉身走了。

  沈光明默默搗藥,看著張子蘊走遠了才敢出聲:“你師叔一個人在這裡,不孤單嗎?”

  “不知道。”唐鷗低聲道。

  沈光明起身將藥粉倒入罐中,唐鷗在身後壓著他,很沉。

  “起身。你傷的不是腿。”沈光明說,“藥粉都灑了,這是你明天要吃的。”

  第72章 追擊(6)

  唐鷗壓著他的背,作出虛弱之勢,摸來擦去。

  擦得沈光明渾身燥熱,回身將他推開。

  唐鷗已能自如站立。他趔趄兩步,發現沈光明沒有表現出擔憂神態,乾脆甩了那副虛弱的樣子,兩步跨過去,砰地一聲將沈光明推在牆上。

  沈光明:“你師叔在外面!”

  唐鷗說他不在。“你也聽得到的,師叔早去遠了。他去陪我師父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慢慢低頭,把嘴巴湊上去。

  沈光明又臊又赧,又推不開他,只好將搗藥錘抵在他胸前,小聲道:“你別……”

  話未說完,唐鷗一把抓住他拿藥錘的手,吻住了他。

  這段日子沈光明和張子蘊常常在房中陪著唐鷗照顧他。後來見唐鷗活泛了,張子蘊便懶得理會他,平日就自己去做自己的事情,留著沈光明看著他。唐鷗還不能擅動,便常常挑沈光明,讓他坐近一點、再近一點,好跟自己說些故事。

  沈光明最喜歡的那個瀏陽城首富尋子的故事說了七八回,仍是沒辦法說到富人在僕人身上發現了重要胎記這個情節——沒說到一半,就被唐鷗撈過去親上了。

  他也不知道為啥唐鷗這人平日看上去正經又呆板,這親嘴的事兒卻學得特別特別快。

  因此他也特別怕唐鷗親他。唐鷗手掌會貼在他腰上,他掌心發熱,許是因為現今體內又有了大呂真氣,因而特別容易與沈光明體內真氣引起共鳴。沈光明被他一攬,很快丹田就隱隱發燙,渾身不舒服。

  “腰軟了?”唐鷗低聲問他,聲音仿佛在笑。兩人靠得太近,沈光明好像能聽到唐鷗心腔里有物件撲撲搏動的聲音。——又或者是自己的。

  他也將自己的手放在唐鷗腰上,稍稍用力。

  腰確實有點軟……但並不是難受。這行為更似一個信號,鼓勵彼此可以更深入……可是深入到什麼地步,除了拼命吞咽對方唾液,又找不到確切答案。

  沈光明發現自己確實是高了。他只要略略踮腳就能夠到唐鷗。唐鷗會撫摸他的頭髮,在他的腰帶上來回流連。他緊張得頭皮發炸,那種難以紓解的熱從骨頭裡散出來,讓他不安。可這不安裡頭又還有些許期待。唐鷗磨蹭著他的嘴唇,低聲笑問他:“怕什麼?”

  “沒、沒有怕。”沈光明略略遠離他,靠著牆,以免被他發現自己的窘狀。

  誰料唐鷗又蹭了半步,緊緊貼上來。沈光明仍用藥錘抵著他,但無濟於事:唐鷗身上的繃帶還未拆完,手指碰觸到的布料還是粗糙的。布料之下就是溫熱的人體,有血肉骨頭,有他喜歡的氣味。沈光明不知何時慢慢鬆了手,藥錘咚地掉在地上。

  會被唐鷗師叔罵……這念頭閃過一刻,很快又不見了。

  張子蘊發現藥錘被撞掉了一小塊,果真大發雷霆。

  這藥錘是他親手製作,雖然不貴重,但畢竟花了心力。他惱怒不已,將唐鷗和沈光明幾乎以趕的方式逐出谷外。

  臨走時還是扔給兩人兩條厚厚的披風。披風是以動物皮毛fèng制而成,沈光明不擅辨認,但披風又厚又暖,不普通。

  “師叔,我們解決了靈庸城的事情再來看你!”唐鷗高聲道。

  只聽遠遠有聲音傳來:“別來了!”

  兩人站在風口處,風聲悽厲,偏偏張子蘊傳來的聲音中氣十足,無比清晰。

  被這樣嫌棄,兩人還是由衷地欽佩張子蘊的武功造詣。

  臨行前也去張子橋墓上祭拜了,這回唐鷗還把沈光明帶了上去。沈光明認認真真地拜了幾拜,想拂去一些浮塵,結果發現棺蓋極為乾淨,沒有一絲灰塵,是有人日日擦拭。

  兩人在風雪裡一路往山下趕。

  那日來的時候舒琅的人在山下等著,也不知道現今還在不在。若是不在,回去也是個麻煩。司馬鳳和遲夜白功夫不錯,繞過狄人的關卡潛回去不是難事,但沈光明不一定過得去。

  兩人好不容易走到山下,發現那馬車居然還在!

  車夫仍是之前的人,蜷在背風處烤饃搓手,見到沈光明和唐鷗之後才連忙站起來。

  “你們怎麼還在?”沈光明又驚又喜,頗為不安,“天氣這麼糟,太辛苦了。”

  “來的時候少爺說,等不到你就不許回去。”車夫道,“少爺怕你路上出事的話這些人會把你丟下,特地囑咐我們的。”

  唐鷗:“說什麼!”

  車夫被他這一吼嚇得發抖:“……少爺、少爺原話就是這樣。你們都是有功夫的,這個小哥沒有,出了事就糟糕……”

  沈光明頓時大為感動:“世子對我這麼好!我其實也不值幾個錢,他倒是有心……”

  話未說完,被唐鷗一把抓住,塞進了車裡:“別廢話了,走走走。”

  他讓沈光明上了車,自己卻不進去,翻身跳上車頂盤腿坐了,穩穩噹噹像一尊大神。

  車夫知他武功高,不敢表示不滿,連忙甩了鞭子啟程。沈光明幾次讓他下來唐鷗都不理睬。他也不允許沈光明爬上去。

  沈光明試了試,發現就算自己想爬也爬不上,就此作罷。

  通過關卡的時候唐鷗總算鑽了進來。他裹挾著一身雪氣,搶過沈光明手裡的熱茶一口灌了,不說話。沈光明不知他為何心情突變,呆呆看他,神情茫然。過了關卡,唐鷗又要鑽出去,沈光明起身想要挽留,唐鷗回頭抱著他腦袋狠狠親了一口:“那勞什子世子太煩,定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們解決了辛暮雲這件事就立刻回去。”

  沈光明下意識想問他回哪裡去,但話未問出自己先笑了。

  “好呀。”他不想問了,只十分高興地回應。

  無論是什麼地方,都是好地方。

  一路暢行,過了靈庸城門,沈光明便依照之前和唐鷗說好的那樣,讓車夫停了下來。

  車夫見他面容清秀斯文,說話又老實,因此並未提防,停了車讓他在巷子裡小解。解了半日,車夫覺得不妥,入內一找,嚇得面色慘白:人沒了,巷子裡一條黑狗吐著口涎,沖他荷荷低叫。

  沈光明翻過了矮牆,拐出好幾條街,似乎仍能聽到那惡犬的狂吠。

  唐鷗早已離開,他一路詢問,總算找到了通往佛寺的小徑。

  佛寺建在山上,這山橫跨靈庸城城牆,山上戒備森嚴,但沈光明從車夫身上偷了舒琅寫的過關文書,只說是上來燒香。他年紀雖然不大,但裝起派頭來渾有八九分像,又因身上披著張子蘊給的披風,各類珍獸皮毛呼呼地滾盪,看著就不是尋常人。

  順利過關,沈光明慢慢拐了兩個彎,開始拔足狂奔。

  唐鷗不知怎麼上來的,但已經在他前頭等著了。

  沈光明心道武功好真是了不得,哪兒都能去。兩人匯合之後一起朝著佛寺前去。

  才剛看到寺門,忽聽裡頭傳來一聲朗朗長嘯,隨即面前山道上咚地落下一個人。

  風雷子白髮飄飄,仙風道骨,偏偏長須居然以一串菩提子束著,簡直不倫不類。

  他立在山道之上,垂目看著唐鷗:“年輕人,你很好,貧道等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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