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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假他不清楚。辛暮雲點了傷口附近的穴道,再次站直身子,提劍看著唐鷗。

  “唐鷗。”他揚聲道,“你我相識許久,卻從未真真正正比過一次。這機會也許永不會有了。”

  他左腿邁出半步,腳尖朝著癸位,將劍平平舉起,朝著唐鷗。這是辛家家傳劍法斬浪的起手式。

  “我們比一比吧,唐鷗。”辛暮雲說,“生死有命。”

  唐鷗凜然道:“比可以,但你不能使詐。”

  辛暮雲笑道:“我和你比試,何曾使過詐?”

  唐鷗也亮出了秋霜劍的起手式:“你不曾使詐,但也從未全力以赴過。”

  辛暮雲點點頭,示意沈光明站遠一點。他認真沖唐鷗說了句“好,我答應你”。

  只是這句答應還未講完,他右腿突然猛蹬身後的樹幹,手中長劍在雪地上不斷攪動,揚起遮目的雪花,隨即整個人箭一般朝著唐鷗急衝過去。

  唐鷗未料到這人居然一邊說著不使詐,一邊就立刻出手,但他絲毫不懼,凝神在漫天雪沫之中,聽辛暮雲接近的動靜。

  辛暮雲有兩把劍,但已經被他踢走了一把。唐鷗此時突然想起,自己方才沒有看到辛暮雲拔出匕首之後,是否扔了出去。

  這念頭一起,果真見到一點寒光從雪中沖自己激she而來。

  第68章 追擊(2)

  唐鷗知道匕首上有毒。此時上下各有威脅,辛暮雲手裡的劍指著他胸口,匕首朝著他腹部,避無可避,只能反擊。

  此時辛暮雲的劍尚未見到,他只瞧到那匕首,便把劍橫著一掃,打落匕首。辛暮雲的劍正好遞到近前,就要刺入他胸口。

  唐鷗手中沒有兵刃,他突然伸出自己拳頭,緊緊握著,從下往上砸向辛暮雲的劍。拳頭關節處正好撞在辛暮雲劍身中央,力氣頗大,竟將辛暮雲的劍生生擋開。辛暮雲手腕一扭,劍刃擦著唐鷗的拳頭過去,在他手上割了一記。

  但準頭已經失了,劍衝著唐鷗肩膀而去。

  辛暮雲心頭惱怒,立刻變招,改刺為劈,從肩膀斜著劈向唐鷗。

  唐鷗擋開他的劍之後已有餘裕,飛快將劍挑起,刺向辛暮雲的手腕。

  辛暮雲的傷對他影響很大。匕首中不知是什麼毒,方才站著還好,現在運功打鬥,毒行極快,他半個身子已經麻木,反應速度也大不如前。

  劍尖果真刺入他手腕。

  挑破皮膚、筋肉、骨血,再鑽出另一側皮膚。

  辛暮雲痛呼一聲,那攥劍的手仍不死心,拼了最後一絲力氣掃向唐鷗的脖子。

  唐鷗就著入肉的趨勢把劍一擰,割破了辛暮雲半個手腕。辛暮雲再也拿不穩那把劍,劍刃離唐鷗僅有半寸,還是鬆手掉了下來。

  割肉刺骨的痛令辛暮雲渾身都失去了力氣。他撲通一下跪在雪裡,深深彎下腰,捧著自己手腕,吞聲顫抖。

  他壓不住血,片刻間雪地就紅了一片。

  唐鷗甩了甩劍上的血,在雪地上濺出一道稀疏的血痕。他沒想過用這種不要命的打法來速戰速決,但辛暮雲的言而無信著實令他很憤怒。

  “這就是你的全力以赴?”唐鷗怒道,“這就是你說的不使詐?!”

  “我已中毒,半身無力,如何跟你全力以赴?”辛暮雲慢慢抬起頭,冷笑道,“唐大俠是正人君子,只曉得使詐,不懂求生是人的本性。”

  “你若真想求生,為何要做這些傷天害理的事情?”唐鷗蹲在他面前厲聲道,“善惡有報,你逃不過的。”

  辛暮雲笑著搖搖頭,咳兩聲,竟從口裡咳出一團黑乎乎的血來。

  匕首里的毒是身懷怨恨的屍體長年熬出來的,既猛又快,眼看辛暮雲的半個身子都發黑,人已經栽倒在雪裡,無意識地抽搐發顫。沈光明探了探他鼻息,十分緊張:“會死嗎?”

  唐鷗彎腰點了他穴道,好讓血行得緩一些。

  “不知道。”他悶悶道。

  要他看著昔日好友這樣死去,無論有多少前事都很艱難。

  “讓他就死在這裡,還是……還是帶回去?”沈光明茫然問。

  如能讓少意盟來處理,那是最好的。林少意去年說的武林大會因為種種原因無法召開,若是如常召開了,內容也應該是討論怎麼處理辛家堡和辛暮雲這件事。

  “你在這裡守著,我去師叔那裡找司馬鳳。”唐鷗起身道,“注意安全,你的劍呢?”

  “在這裡。”沈光明連忙舉起劍給唐鷗看,“快去快回。”

  “有什麼人過來的話你別管他,自己先躲好。”唐鷗拍拍他腦袋,幫他把披風的帽子給戴上去,“你可別亂跑,我真的、真的不找你了。”

  沈光明立刻答應:“絕不亂跑。”

  唐鷗不再多言,起身飛快走了。這回他不用顧及沈光明,施展輕功攀上高樹。

  沈光明看得神往又欽羨,還有一絲隱隱的驕傲。

  他正瞧著,冷不防眼前突然濺起一片雪——本以為已經昏迷的辛暮雲竟猛地跳了起來,雙爪似鐵,死死鉗住了沈光明的脖子!

  沈光明反應不及,立刻被辛暮雲撲倒在雪裡。

  雪又深又厚,沈光明被他掐著喉頭,近乎窒息,四肢都在雪裡撲騰。他又怕又慌:辛暮雲毫不留情,是想殺死他的那種狠。他心頭也突地發了狠,估摸著辛暮雲的傷處,手狠狠地撓。

  辛暮雲拼了所有力氣才掙起來,哪裡會這麼容易就放開。他忍著疼,手上的勁越來越大,拼命將沈光明的腦袋往雪裡的石頭上砸。

  自知逃不過,但他也不想讓沈光明活著。死一個算一個,死一個他就掙了一個。

  沈光明的反抗力氣漸漸弱了。辛暮雲狠狠笑出一口氣,脖子上突然一緊——被人一把勒了起來。

  “辛暮雲!”

  唐鷗怒吼著將他勒緊,飛快地拖離沈光明所在的地方。

  “沈光明!”他吼道,“站起來!別躺著!”

  沈光明像是從恐怖的暈眩之中乍醒過來,天旋地轉,但還是勉強撐著自己,聽從唐鷗的話站了起來。他面色慘白,連連咳嗽,噴出口鼻間的雪。

  唐鷗見他無恙,心中稍安,突覺懷中辛暮雲的手動了一下。

  這個天上掉下來的機會,辛暮雲終於得到了——他能靠近唐鷗的身。

  唐鷗只覺腹上一涼,麻木和微癢的感覺頓時從傷口向全身擴散。他驚怒交加,擊暈了辛暮雲,將他扔在一旁。

  沈光明撲過來驚叫:“那刀子!”

  方才刺過辛暮雲的匕首,此時正插在唐鷗的腹上。

  辛暮雲竟不知何時把匕首拾了起來。這匕首太毒,唐鷗也慌了,踉蹌兩步坐倒在雪地里,抬指飛快地點了自己的幾個關鍵穴道。

  “傷處在丹田,我先封了經脈。”唐鷗拔了匕首,飛快道,“辛暮雲被我打暈了,你不用管。快,快回谷裡頭,找師叔,或者找司馬鳳和遲夜白,誰都可以。我不能再動了。”

  沈光明嚇得臉都白了,跪在唐鷗面前看看那刀子,又看看他:“怎麼辦……怎麼辦……”

  “回去!”唐鷗低吼,“回谷里,找人幫我。”

  沈光明眼睛都紅了,鼻子裡一陣酸過一陣:“我幫你……我幫你……”

  他抹了抹嘴巴:“把毒血吸出來就行了。”

  唐鷗氣得打了他一拳:“別傻了!快回去!”

  “我不能放你一個人在這裡……不能的。”沈光明茫然又恐慌,緊緊拉著唐鷗的手,“吸出來就沒事了。我以前也吃過你的血,沒有關係的,真的沒有關係,你信我……”

  唐鷗將他拉到自己身邊,吻了吻他鬢角,肯定而有力地再次叮囑:“我沒有事,我什麼事都不會有。不需要你吸血,這毒是什麼玩意兒我們都不清楚。你去找師叔,他一定有辦法的。沈光明聽我說,看著我!”

  沈光明連連點頭,看著他。

  “只要你現在立刻出發,在半個時辰之內找到師叔或者司馬他們,讓他們把我帶回去,我絕對不會有事的。”唐鷗問他,“清楚了嗎?半個時辰?你要救我,沈光明。”

  沈光明總算聽清楚,連忙瘋狂點頭:“我救你,我救你……”

  他把自己的劍也塞到唐鷗手裡,讓他自保,隨即轉身朝著密林外頭狂奔。

  出了林子仍舊是狂暴的風雪,吹得他打晃。沈光明連喘帶跑,在這寒冷的天裡也跑出了一身密汗。

  四處都是白茫茫,他也認不出路,只記得大概的方位,一邊跑一邊努力辨認。

  半個時辰究竟有多久他著實也不清楚,跑得氣喘也沒見到峽谷的入口。正惶恐時,忽聽遠處傳來了一聲清嘯。

  沈光明大喜:他認出這是張子蘊的聲音。

  “唐鷗師叔!”他一邊奔跑一邊大叫,“唐鷗師叔!!!”

  張子蘊在峽谷裡頭接到了司馬鳳和遲夜白,還十分慈悲地給遲夜白一些傷藥和繃帶。聽遲夜白兩人說唐鷗與沈光明正在七星峰上追逐辛暮雲,他不由得怒罵了幾聲。七星峰的地形雖然不複雜,還算是直上直下,但由於暴雪,對於不熟悉地形的人來說還是很難辨認出方位的。司馬鳳聽他這樣講,立即打算出去找唐沈二人,但被張子蘊阻止了。

  他出來不過一陣,便聽到了沈光明的叫喊聲。

  沈光明飛快地和他說了唐鷗現在的狀況,要帶他回去。回去的路也不好找,好在還能聞到辛暮雲身上那股怪異的香氣。張子蘊將他挾在肋下,一路根據他的指點狂奔,總算回到了唐鷗和辛暮雲身邊。

  辛暮雲仍舊昏迷不醒,唐鷗歪著坐在樹下,半個身子都被雪蓋住了。沈光明撲到他身邊,發現的手極冷極僵,急得連喊他幾聲。

  張子蘊摸著唐鷗的脈門探了半天,抬頭看沈光明。

  “你的大呂真氣練成什麼樣了?”

  沈光明不知他用意,老實回答:“還行吧。”

  “他體內的青陽真氣正護衛著他的心脈,但屍毒驅不出來。”張子蘊說得飛快,“我需要你的幫忙。”

  “好好好。”沈光明狂點頭,“怎麼做?”

  “先把他運回去。”張子蘊一手扛著辛暮雲,一手抓起唐鷗,“我先帶他們回去,你自己尋路回來。能聞到氣味是吧?”

  “聞得到。”沈光明點點頭,看著昏迷的唐鷗,很是焦急。

  “他現在聽不到我們說話了。”張子蘊見他神情急切,罕見地試圖安慰他,“青陽真氣封鎖了他的五感,就跟我當時給你傳大呂真氣的時候一樣。”

  第69章 追擊(3)

  刀上的毒究竟多厲害,唐鷗是切身體會到了。

  沈光明走後沒多久,他就陷入了昏迷。

  這昏迷沒有讓他徹底失去知覺,他似乎仍清醒著,但抓不住準確的地點與時間,仿佛陷在一個遼闊的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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