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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時看著一個個遠去的背影,想起今天早上的那場雨,聽到的聲音也如同現在這般。

  所以,讓他們害怕的是雨。

  陸時忽地又想起夢裡的那場大雨。

  會跟那場雨有關嗎?

  只是一分鐘不到的時間,祭台上的苗人已經全部散開,跑遠了。

  篝火被大雨澆滅,牛頭上的血混合著雨水流下祭台。

  與剛才的熱鬧相比,現在只剩一片狼藉。

  夏安催促道:「我們也快跑吧,都渾身濕透了。」

  他們在回去的路上時發現,路過的茅草屋已經把門鎖上,偶爾還能聽見小孩的哭鬧聲和父母焦躁的安撫聲,還有時不時傳來的哀號聲在部落里此起彼伏。

  夏安:「是不是雨水有問題?他們聽起來很痛苦。」

  小胖驚道:「臥槽,我剛才還舔了一下,沒發現有什麼區別啊。」

  柯恆神色凝重:「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看來九黎部落藏著很多秘密。」

  小雨經過剛才被那個苗人示愛一事之後,已經疲憊不堪,嘆聲道:「既然是秘密,就不可能是我們能打聽的,這裡的人太古怪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那個苗人離去時的眼神,他們看得一清二楚,擔心苗人心有不甘,又想起陸時被下情蠱這件事,張哥就提出讓小胖跟他一起在小雨屋門口打地鋪。

  張哥:「一個人住太不安全了,而且小雨還是女孩子。」

  夏安和柯恆也商量著要住一屋。

  陸時搖搖頭:「我的睡眠質量很差,我還是一個人住一屋吧。」

  張哥:「那你晚上睡覺的時候記得把門鎖好,白日就出來聚在一塊,不要一個人呆著,有事就直接喊出來,這裡的隔音並不是很好,我們應該都能聽見。」

  「好。」陸時應了聲,他倒是沒什麼顧慮,也並不擔心他會遇到危險,雖然姜祈一直沒有現身,可他總覺得姜祈就在他身邊,時時盯著他。

  有姜祈在,姜祈就是最大的危險。

  而且以姜祈的性格,不會允許別的苗人給他下蠱。

  陸時洗完澡之後就躺在床上,這是他第一次迫不及待地想要進入夢境,想看更多有關姜祈的故事。

  沒想到蚊蟲太多,耳邊總是能聽到「嗡嗡嗡」的聲音,擾人清夢。

  快凌晨兩點的時候,他才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

  ……

  一聲嬰兒的啼哭打破了九黎部落清晨的寧靜。

  破舊的茅草屋裡蔓延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簡陋又破舊的小房子,一眼便可看到底。

  剛生產完的女人虛弱地躺在小小的木床上,唇色蒼白,氣息很弱。

  一旁穿著黑色長袍的女人連忙把沾著血液和胎盤黏液的嬰兒放下,往床上女人嘴裡塞了一顆藥丸,著急地說道:「你要是走了,這孩子怎麼活得下去,為了孩子,你也要撐下去。」

  女人吃力地把湯藥喝完,看著懷裡的孩子,勉強地露出一抹笑容:「孩子,歡迎你來到這個世界。」

  一旁的女人看著啼哭不止的孩子於心不忍,給孩子熬了碗米湯。

  女人感激地說道:「謝謝你,大巫。」

  大巫嘆了口氣,說:「你的身體很虛弱,也無法給孩子提供奶水,只能餵他一些米湯。」

  除了米湯,也可以餵新鮮的牛奶和羊奶,在部落里是很常見的事情,很多小孩也都是喝羊奶和牛奶長大的。

  只是女人沒有丈夫,她也不會打獵,所以家裡並沒有圈養的牛和羊,只能像大巫說的那般,給孩子餵一些米湯。

  大巫偶爾來看望女人的時候,會悄悄帶來一些新鮮的牛奶和肉類。

  如果不是大巫的接濟,女人和她的孩子恐怕早已死在那年的冬日。

  就在大巫又一次來給女人送食物的時候,酋長攔住了她,並在女人的家門口破口大罵:「大巫,我說過不允許部落里任何人給這對母子提供幫助,我已經看在你的面子上沒有將他們逐出部落了!」

  大巫蹙著眉,不贊同道:「她是我們的族人。」

  酋長怒道:「從她與外男苟且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不是九黎部落的人了!」

  大巫不想和因愛生恨還失去理智的野蠻人說話,乾脆保持沉默,不予理會。

  在離開之前,酋長站在女人屋前大聲喊話,再三表示女人是部落里的叛徒,無論是誰都不能偷偷給女人送食物。

  待在房間裡的女人捂住了孩子的耳朵,悄然流淚。

  日子一天天過去,女人也艱難地將孩子撫養長大,她給孩子起了個好聽的名字,叫作姜祈。

  姜是她的姓氏,「祈」字代表著:她向神靈祈福,帶著虔誠的祝願,希望她的孩子能健康平安,一生順遂。

  因為女人長期營養不良,生完孩子之後也沒得到妥善的照顧,女人的身體每況愈下,只能臥病在床。

  幸好的是,她的孩子足夠懂事和乖巧,從不給她招惹麻煩,甚至反過來照顧她的身體。

  十歲的姜祈在沒有族人的帶領下,只能隻身一人闖入森林,自學狩獵的本領。

  在天黑之前,姜祈拖著一頭鹿回了家。

  女人擔憂地看著滿身是血的姜祈,伴隨著咳嗽的聲音,輕聲問道:「你受傷了嗎?」

  姜祈搖了搖頭:「那是鹿身上的血。」

  看著姜祈臉上的擦傷,女人喚他坐在窗前,仔細地給他擦拭著傷口,心疼道:「不要在意別的小朋友說了什麼,也不要跟他們計較對錯。」

  姜祈的臉色沉了下來。

  女人握著他的手,苦澀的心情淹沒了她:「媽媽只是希望你過得輕鬆一些,不想你被其他人欺負。」

  姜祈沒有說話,只是垂眸看著女人越來越蒼白的手。

  他知道,她快死了。

  就在三天後的一個雨夜,姜祈冒著雨跑到大巫家,請大巫來為他母親看病,卻在半路被酋長攔了下來。

  酋長充滿厭惡的目光掃過姜祈的臉,怒斥道:「我說過不允許你再為那個女人診治!也不允許你送食物給她,尤其是她留下來的野種,就應該丟到山上餵狼!他們不配得到部落的庇佑!」

  大巫把年幼的姜祈擋在自己身後,平靜地看著近似發瘋的酋長,淡漠的表情沒有泛起一絲波瀾:「她並沒有做錯什麼,孩子也是無辜的。」

  酋長往屋裡看了一眼,死死地盯著纏綿病榻的女人,目光森冷:「她背叛了族人,與外男生下野種,令族人蒙羞,她不配受到族人的尊敬。」

  大巫眼神冰冷,靜靜地看著酋長,一字一句地開口:「她為部落奉獻了她的一切,哪怕她與外男生下孩子,她也應該得到應有的尊重和愛戴,覺得她讓部落蒙羞的只有你!」

  兩人爭執不休的談話聲引來部落許多族人的觀望。

  酋長最終憤怒地揮袖而去。

  屋裡的女人悄悄地拂去臉上的淚痕。

  她曾經是部落里的祭司,與酋長是。

  只可惜流水有情落花無意,酋長的示愛讓女人心生怯意。

  酋長的愛瘋狂而偏執,在她明確拒絕之後,甚至想給她下情蠱,想將她困在身邊一輩子。

  在滿月祭的前一天,女人以觀星為由,悄悄離開了部落。

  等她再次回到部落的時候,已經懷有三個月的身孕。

  酋長臉上無光,覺得女人給他戴了頂綠帽子,便以族人不得與外男成婚的族規要將女人逐出部落。

  最後還是大巫將女人留了下來。

  可那到底是酋長心裡的一根刺,他身居高位,怎能允許女人這般羞辱他,讓他成為部落里茶餘飯後的談資。

  所以酋長下令,不允許部落里的任何人對女人施以援手,不允許任何人善待他們母子。

  失去了祭司的身份,沒有族人的庇護,她一個懷孕的女人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艱難生存,長期的營養不良導致她生下孩子之後落下一身的病痛。

  大巫也曾勸女人把孩子打掉:「他在吸取你的養分,你會過得很辛苦的,如果把孩子打掉,酋長不會太為難你。」

  女人搖搖頭,摸了摸凸起的孕肚,溫柔地笑道:「他是上天的恩賜。」

  大巫:「那個男人呢?」

  女人笑容漸漸淡了,並沒有多作解釋。

  大雨越下越大,小小的茅草屋裡充斥著藥草的味道。

  大巫神色凝重地看著女人,臉上流露出不舍和複雜的神色。

  女人拒絕了大巫遞過來的藥丸,唇角牽起,勉強地笑了笑:「不要浪費了這麼好的藥,我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

  斷斷續續的咳嗽聲被大雨落下的聲音淹沒。

  女人看著跪坐在床邊的姜祈,眼淚溢出眼眶,愧疚地說道:「是我執意要生下你,讓你受了這麼多苦,是媽媽對不起你,不要恨媽媽。」

  姜祈搖搖頭,一向冷酷的面容此時顯得有些脆弱和難過。

  女人把他的手放在大巫手上,帶著卑微的祈求:「他還小,勞煩你替我照顧他,我知道這樣的請求讓你為難,可是我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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