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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家稟報說馬永志來了的時候,文玄舟頓時站了起來。他手裡還握著一把黑子,此時也顧不上了,全都扔在了棋盤上:“讓他進來!”

  馬永志進了書房,頭也不敢抬,徑直走到魯王面前,深深跪了下去。

  魯王仍舊坐在榻上,手指間慢條斯理地轉著兩顆玉白的棋子。他不出聲,文玄舟也不出聲,兩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看向跪在地上的馬永志。

  馬永志冷汗直流。

  “你來,是劉方寸那裡出了事,還是燒磚出了事?”魯王問。

  “是……磚窯出了事。”馬永志結結巴巴地說,“卯、卯字窯。”

  魯王一愣,手裡兩顆棋子忽地落下來,砸在地上啪啪作響。

  “什麼?!”他聲音都變了,立刻從榻上跳下,冷冷地問,“抬起頭說!出了什麼事?”

  馬永志戰戰兢兢地抬頭。

  磚窯里有人殺人騙錢,這件事他知道,劉方寸知道,文玄舟知道,魯王自然也知道。劉方寸接手磚窯的第一天,便從馬永志那裡得知了這個消息。和上一位大人不同,他為了向魯王表示忠心,立刻把這事情稟報了魯王。劉方寸以為魯王會覺得這是件容易牽扯到出磚窯秘密的壞事,但文玄舟卻建議他,將計就計,利用那四個人,把魯王派去負責盯著卯字窯工作的王歡喜殺了。

  王歡喜知道的事情太多,包括老魯王的,還有現在這位路網的。眼看金磚燒制就要完成了,魯王也認為文玄舟的提議很有道理。

  於是便有了劉方寸和張松柏等人的提議。

  今夜磚窯的巨響魯王府自然也是聽得到的。但魯王和文玄舟都以為一切按計劃進行,確實沒有想到中間居然出了這麼大的一個岔子。

  等馬永志將九頭山上發生的事情說完,魯王終於慢慢坐回了椅上。

  “你說……有神秘人救走了那個捕快?”魯王的聲音很低沉,“你竟然沒有追上去?”

  馬永志又開始冒冷汗:“我、我追不上。”

  魯王轉頭問文玄舟:“知道這事情的會是誰?”

  文玄舟想了想,答道:“輕功這般厲害,又如此急公好義,尤其可能和那位邊捕快認識的,應該就是鷹貝舍的當家遲夜白了。”

  已在窗下聽了片刻的遲夜白:“……”

  不是我。他心中默道。而且那一位的輕功也不算特別厲害,是馬永志功夫不夠好。

  “儘快殺了吧。”只聽魯王繼續平靜道,“卯字窯出事了,凡是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一個都不能留。”

  馬永志連忙開口道:“劉方寸和劉大力我已經殺了。”

  “那另外的兩個人呢?”魯王問。

  馬永志沒有絲毫猶豫:“我方才下山追上了兩人,也一刀捅死了。”

  遲夜白一直跟在他身後,並沒看到他下山途中殺人,便知他在說謊。

  但這謊言也未能保護得了馬永志。他話音剛落,喉頭便傳出渾濁的喘氣聲。文玄舟掐著他脖子,直接擰斷了。

  “髒……”魯王揮揮手,“你儘快將他處理了。”

  “你說凡是知道這件事情的人都得死,也包括我麼?”文玄舟甩了甩手,低聲問,“王爺?”

  魯王沒出聲,抬頭看著文玄舟。

  兩人自小相識,一晃幾十年已經過去了。魯王慢慢閉上了眼睛:“莫說笑。”

  文玄舟彎腰從他腳下撿起了棋子,放在棋盒中。

  “然後呢?你打算怎麼辦?”

  魯王閉目沉思。

  今天白日裡他和文玄舟爭執了一回。文玄舟告訴他自己在霜華後腦插入了針,魯王不明白他這樣做的原因。霜華只是金煙池的一個jì女,一個魯王不可能放在眼裡的卑賤人物,文玄舟在這樣的人身上花時間和心思,魯王認為他太不應該。在這件事情還未成形之前,能牽扯的人越少越好,但文玄舟似乎不是這樣想的。

  但文玄舟卻說,魯王身在蓬陽城,那麼就絕對不能不防司馬世家和鷹貝舍。

  在魯王看來,司馬世家目前還沒有動靜,鷹貝舍不過是一個情報機構,自己也沒必要去招惹。反而是文玄舟,三番五次地要跟遲夜白對上,這才招致這兩方的敵意。

  霜華和司馬鳳關係匪淺,文玄舟認為這大有可為。凡是自詡大俠的人,無不急公好義——就算不急公好義,也要裝出急公好義的樣子來,何況司馬鳳這種赤誠的人。遲夜白他難以接近,司馬世家的人個個都身懷武功,而目前看來,只有霜華最為柔弱,也最好下手。霜華絕對是司馬鳳的弱點,文玄舟因此才決定抓在手裡。那根針能發揮什麼樣的作用,他現在還不清楚,但,只要扎了進去,總有一天是有用的。

  魯王對文玄舟的想法不置可否。

  “文玄舟。”他開口道,“你我目標一致,打算怎麼辦這個問題,你不必問我也已經清楚。”

  “您是王爺,有事不可不問,您說的話,我也不可不聽。”文玄舟笑道。

  魯王被他的笑聲弄得有些惱怒,於是睜開了眼。

  “王爺說你我目標一致,倒是有些不對。”文玄舟說,“雖然我們都是想重建神鷹營,但你在意的是如何像你父親一樣,培養一批為國家、為朝廷忠心不二的死士,而我則沒有你這樣的抱負。”

  “你只想享受操縱別人的快感。”魯王低聲道,“對,我知道的。你對遲夜白感興趣,無非是因為他是神憶人,而此生除了你姐姐之外,他是你接觸到的第二個神憶人。你當年參與對你姐姐的折磨,感覺愉快麼?”

  文玄舟深吸一口,坐在魯王一側,抓起棋盤上棋子把玩。“非常、非常愉快。”他輕聲笑道,“王爺心中是家國天下,只怕是理解不了文某人的了。一個擁有世間最卓越記憶力的人在你面前,被你活活折磨到發瘋,最後死去。姐姐比我出色,比我優秀,一直都這樣,但這有什麼用呢?只要掌握了正確的方法,再優秀、再卓越的人,我也能操縱他們的生死。和讓他們自戕相比,我更喜歡……”

  “別說了!”魯王煩躁地站起來,“越說越遠!”

  “樂正,你要聽。”文玄舟親昵地喊魯王的名字,“你既然想跟你爹那樣重建神鷹營,怎麼能對神鷹營裡頭這些事情不聞不問呢?其實聽起來噁心,你若親身去做,說不定也能得到一些說不出的樂趣……”

  “別說了,你我想法不一樣,我只怕永遠理解不了你的樂趣。”魯王走了幾步,回頭道,“這批損毀的金磚數量不多,不會對神鷹營的修建有大影響。你讓他們儘快完工。我現在要親自去一趟官府,讓他們把磚窯關了,之後再去清掃痕跡。”

  文玄舟也起身跟在他後頭。

  “聽聞那皇帝,準備送慶王世子作質,跟狄人講和?”文玄舟問道,“慶王世子之後,便是博良了罷。”

  遲夜白一直凝神聽著,此時心頭一動:博良正是魯王的兒子。

  “實際上,博良也在那名單之中。但狄人使臣見過慶王世子之後,一定要那孩子過去。”魯王聲音忽變低沉,“慶王的兩個孩子,大的那個前幾年在戰場上連勝狄人十二場,殺敵無數,現在他們指名小的這個,又要送到那邊,只怕……有去無回。”

  “慶王怎麼說?”

  “慶王……慶王已經病倒了,慶王妃手捧長子靈位長跪東宮,懇求她的祖母跟皇帝說情。跪了三天,被人抬著送回王府了。”魯王頓了頓,冷笑一聲,“我絕不能讓博良遭遇這樣的事情。”

  “為質三年,但慶王這孩子只怕活不過三年。神鷹營來得及麼?”

  “來得及。”魯王聲音低沉,有如金鐵,“他當年也參與到我爹爹的神鷹營建造之中,他最明白神鷹營的初衷與作用。對內,對外,都是利刃。只是當時的人不懂用而已。”

  文玄舟點點頭:“只要找到那筆錢,再建兩個神鷹營也不是難事。”

  魯王應和道:“確實如此。”

  兩人談及這個問題,卻沒有再細說下去,先後離開了書房。

  遲夜白一直藏匿在角落,凝神細聽兩人腳步聲。直等到兩人都走出了一段距離,才悄悄跟上。

  魯王和文玄舟分頭離開,遲夜白選擇緊跟文玄舟,他打算去查一查這個新的神鷹營在什麼地方。

  但文玄舟卻沒有離開王府。他走過中門,似是略為思索了一陣,又扭頭轉了一個方向。遲夜白仔細一想,他的去處是魯王府侍衛的武器庫房。

  料到他是去取防身武器,遲夜白小心地隱藏身形,等候文玄舟。

  文玄舟在靠近武器庫房的時候突然停了。他側頭聽了聽,隨即走向庫房旁的另一處房舍。

  “怎麼把地牢打開了?”他問守在房舍外頭的侍衛,“有賊子?”

  侍衛立刻挺直腰杆:“不是,是王妃手底下的人犯了錯,要責罰一二。”

  文玄舟頓了頓,彎腰從那侍從鞋底下拽出一根銀白色簪子。簪子素淨簡單,只嵌了一顆明珠。

  “……你不是王爺的侍從,你是王妃的人。你的任務是保護王妃,怎麼來守地牢了?”文玄舟似笑非笑地問,“還有這個,這簪子是你的?你踩在腳下做什麼?”

  侍衛咽了口唾沫:“不、不是我的。”

  “確實不是你的。”文玄舟輕聲說,“你不如告訴我,金煙池霜華姑娘的簪子,為何會掉在你的腳下?”

  遲夜白大吃一驚。只見那侍從嚅囁半天,乾脆讓了開來:“文、文先生還是自己進去看吧。我……我不敢講。”

  司馬鳳帶著邊疆,因為邊疆傷在腹部,不能騎馬也不能顛簸,他便以雙臂抱著他,一路跑回了蓬陽。邊疆因為失血,臉色極為蒼白,為兩人打開城門的兵士大都認識邊疆,不由得紛紛湊上來詢問。司馬鳳根本顧不上回答,只一陣風似的,把邊疆帶回了家。

  “甘樂意!宋悲言!”他踢開大門吼道,“出來救人!”

  應聲而出的卻是正在廳堂中談話的司馬兩人和英索。

  英索是今夜抵達蓬陽的,遲夜白與司馬鳳剛剛離開城門奔赴九頭山,她便已經到了。

  她帶來了三封信,分別來自遲星劍、田苦和林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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