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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死啦。”

  有細細的聲音從腦袋深處響起。

  ——“是你殺了我,寧秋湖。我們是同伴,可你殺了我。”

  另一個聲音也隨之鑽了出來。

  寧秋湖晃了晃腦袋。他以往吃下別人的精神體之後,都會讓方稚及時幫忙梳理腦子裡亂鬨鬨的聲音,雖然方稚不大樂意做這件事情,但總能幫他安撫好。即便那些聲音還存在著,但也不會無時無刻不鑽出來。

  可是方稚沒了,沒人再幫他。寧秋湖在搶奪陳氏儀的行動之中吃下了不少警鈴協會成員的精神體,吃得太多,太飽了,所以一時間還消化不了。

  他試圖去思考一些別的事情,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想想袁悅吧,寧秋湖對自己說。他能被拉攏過來的可能性……當然不是沒有。寧秋湖總覺得,這個人對自己的感情非常複雜,之前拜訪嚴謹的時候,他和袁悅有過匆匆一面。

  我們曾經的感情一定很深。寧秋湖想。所以如果我希望他到我身邊來幫幫我,應該也可能會答應。

  如果不答應,那就把他的精神體吞噬算了。

  這個念頭令他突然間清醒了,腦子裡亂七八糟的聲音完全消失。一種陌生的、似乎沒有來由與源頭的悲傷短暫地充斥了他的整個精神,讓他愣了一會兒。

  袁悅會死,他的精神體一旦沒了,肯定會死。寧秋湖在這種悲傷里,異常執拗地堅持著自己的想法,像是與遙遠過去的某種感情展開拉鋸戰,想要在拉鋸里取得此時此地的勝利。

  搖搖晃晃間,他忽然看到一個面熟的人跑出了危機辦。

  寧秋湖認得高穹,雖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也在保護陳氏儀的車隊裡。

  謹慎地追隨著高穹移動的身影,寧秋湖站了起來。他有些好奇:這個哨兵看上去非常著急地要去尋找什麼。

  但剛邁出一步,他的注意力立刻被危機辦方向的精神體波動吸引了。

  那是林小樂的雲豹!

  雲豹釋放出來了,隨之竄出來的還有周影的雪兔。

  寧秋湖看不到任何打鬥的跡象,但這兩個人的精神體他都是異常熟悉的。跟蹤高穹的念頭沒了,他轉換了方向,大步往危機辦走去。

  安全通道上空無一人。被關在牢房裡的時候,林小樂的雙手和雙腳都加了束縛具,今天腳上的拆了,可他仍舊走得踉踉蹌蹌,在樓梯上摔了兩次。

  巨浪一般的氣流從上方急涌而來。

  林小樂的雲豹竄出來護著他,但很快又被對方的精神體力量壓制了,滾到一邊去才凝聚成形。林小樂大吃一驚:這種霸道且強悍的力量讓他想起了衛凱。

  這是一個女哨兵的精神體。

  他不能再逃了,不能把背後暴露給敵人,但沿途所有的安全通道門口都被緊鎖,他出不去。

  林小樂的心怦怦直跳。

  他發覺這個狹長的通道,就像是一個封閉的陷阱。

  為了活下來,為了爭取活的機會,他答應了危機辦的要求,並且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事情全都說了出來,包括周影的身份,包括警鈴協會的目的。但問題是,只有他一個孤證,沒辦法拘捕周影。這時候,秦雙雙恰巧接到了公共關系科的通報:周影主動來聯繫危機辦了。

  周影說自己也許可以幫上忙,秦雙雙巴不得她主動過來,立刻應允。

  林小樂當著周影的面喊出了會長,同時誘發出周影的應激反應,危機辦順勢以協助調查的名義控制周影,她就再也不可能走出危機辦。

  林小樂靠在九樓的牆上喘氣。他聽到了從下方傳來的雜亂腳步聲。這果然是一個陷阱,他恨恨地想著。危機辦許諾“幫我們這個忙你可以得到寬大處理”,但林小樂瞄到了半掩的安全通道大門,所以跑了。他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在一切都設置得很嚴密的這一層里,偏偏就漏了一扇門:危機辦根本沒想過給他機會,給任何警鈴協會的人機會——他們留下了一個漏洞,等著林小樂去鑽。現在的林小樂逃不出去,也因為這次逃竄而徹底失去了所有寬大處理的機會。

  身後就是安全通道的窗戶,有風從fèng隙中吹進來。林小樂回頭看去,卻驚喜地發現這面窗的窗框是松的。

  他轉身立刻嘗試著推了一下,窗框搖搖欲墜。

  身後傳來沉重的聲響,隨即有人從樓梯上跳了下來。

  林小樂回頭,發現最先追到自己的是一條碩大無比的樹蝰,以及一位年輕的女哨兵。

  樹蝰甫一落地,立刻膨脹,豎著蛇身上的鱗片直衝林小樂襲來。它的尾巴異常粗壯有力,橫掃過林小樂的身體,先是打散了林小樂身前的雲豹,隨即也將林小樂重重掃到了角落。

  林小樂保護著自己的腹部蹲下來,嘴巴里全是血的味道,胃部一抽一抽的,喘不上氣。

  他正想著怎麼應對,忽然聽到窗框響了幾下,砰地往外頭墜落。

  它是被樹蝰捲起的氣流震落的。

  風一下就變大了,全從這口子裡湧進來。

  林小樂太陽穴上的神經突突直跳:這是最後的機會了,他如果想要逃出去,只能從這裡想辦法。

  上下的腳步聲漸漸逼近,而自己面前只有一個女哨兵。這是難逢的機會。

  第100章 終局(3)(捉蟲)

  周沙盯著林小樂, 腦子裡想的儘是剛剛他脫口而出的那句話。

  她不能再當作自己沒聽到了。

  樹蝰高高立起, 垂頭盯著林小樂。周沙開口問他:“你剛剛說的‘會長’是什麼意思?”

  林小樂也死盯著周沙,他在尋找可以攻擊的空隙。面前的女性哨兵很厲害, 她的精神體體積極為龐大, 完全堵住了窗戶的缺口。林小樂只求一個脫身的時機, 並不願意與她搏鬥,因而他想得到的只是周沙瞬間鬆懈的機會。

  他決定說一些周沙可能不知道的事情。

  “周影是警鈴協會的會長。”他說, “她是來救我的。”

  周沙沒有否認, 也沒有因為生氣而惱怒。她就像聽到了一個荒誕的笑話,但一時間又笑不出來, 只覺得腦中空空一片, 什麼都是鬆散的、紛亂的, 無法凝聚起任何念頭。

  她聽到自己木然地問:“從什麼時候開始?”

  “從819事件之後開始。是寧秋湖先去找的她,因為她是陳氏儀的管理者,要完成警鈴最終的目的,我們必須要得到陳氏儀。”林小樂說得飛快, “但她和寧秋湖的理念一直不合, 她想奪取陳氏儀回到過去, 消除哨兵和嚮導誕生的源頭,寧秋湖對融合精神體更感興趣,所以最近他倆分歧越來越大,不好收場。我是寧秋湖那邊的人。”

  風從窗戶洞裡呼呼湧進來,把林小樂扎在腦後的長髮吹得拂起。周沙注視著這位俊秀的年輕人,他的每一句話都像是擊打在周沙心上的重錘, 令她茫然無措。

  “819事件……”周沙胸口像是窒息了一樣,骨頭與臟器似乎在緊窄的空間裡不斷摩擦,疼得讓她幾乎要哭出來,“為什麼是819事件……”

  周沙身後趕來的哨兵即將抵達九樓,有人喊了她一聲:“周沙,把他控制住!”

  “先讓我問清楚!”周沙突然大吼,“為什麼我媽媽要做你們的會長!是你們控制了她嗎!”

  林小樂知道她還想從自己口中得到更多的消息,但他已經沒有時間耗在這裡了。他抬頭飛快瞥了那條樹蝰一眼。

  因為周沙的痛苦,樹蝰身上帶的殺氣已經明顯減弱,它甚至彎下了脖子,試圖觸碰周沙的肩膀,似乎想要撫慰她。但它仍舊擋在窗前,林小樂沒辦法繞過它逃出去。

  還得下猛藥……林小樂又開口了。

  “沒有任何人控制她。陳宜和付滄海都是周影命令寧秋湖去殺的。”他撒了一個謊,隨後成功地看到周沙臉上血色盡去,身子晃了兩下,靠在欄杆上。

  “不可能!”她此時才終於激動起來。林小樂說的這件事讓她勉強維持著的冷靜碎裂了,難以置信的事實擊破了碎裂的冰層,她所有的麻木與愕然同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鈍痛和驚恐。

  林小樂根本無意與她爭執,樹蝰始終不動,他急著想辦法。

  在周沙動搖的瞬間,他那頭被樹蝰擊散的雲豹再次飛快聚集成形,帶著一串清脆的鈴鐺聲響,朝著周沙直衝過去。

  雲豹速度極快,樹蝰奮身阻擋,而周沙正站在樓梯之上,避無可避,立刻單手撐著欄杆翻落到下一層的樓階上。她落地時下意識地伸手護著自己的腹部,抬頭再看時,只見碩大的樹蝰幾乎擠滿了整個九層安全通道樓梯隔間的所有空間,在它的攻擊下,而雲豹暫時失去了形跡,只有渾濁的霧氣在這空間裡涌動翻滾。隔著霧氣,她看到了林小樂模糊的身影。

  樹蝰太大了,它堅硬的鱗片甚至劃破了牆壁。其餘人的精神體無法靠近,上頭有哨兵衝著周沙大喊:“讓它縮小點兒!”

  周沙隱隱覺得事情不太對勁,但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哨兵話音剛落,一隻利爪突然從霧中探出,衝著周沙臉面狠狠抓下!

  她仰頭躲過,腳下踏空,差點摔倒。

  林小樂又看到了她護著腹部的動作。

  這個女人在做什麼?古怪的念頭在他腦中一閃而過,並沒有被他注意到。

  雲豹的利爪一擊不中,並未放棄。空氣中像是憑空漂浮著一隻獸爪,它要攻擊的只有周沙一人。

  周沙心中驚疑不定:林小樂為什麼執意要攻擊自己?

  在她差點摔倒的瞬間,樹蝰已經扭轉了巨大的身軀沖雲豹襲來。它的蛇身稍稍變小,以騰出可以移動的地方,追擊獸爪並保護自己的主人。

  樹蝰一旦讓開,窗戶那裡的通路立刻就暢通了。

  林小樂立刻抓住了窗框。

  與此同時,雲豹的爪子先樹蝰一瞬接近了周沙。

  林小樂給雲豹下達的指令,是讓它儘可能攻擊這個哨兵,引開樹蝰。但現在的機會太難得了——雲豹距離周沙那麼近,它完全可以給她致命一擊。

  在這一瞬間,林小樂心裡轉過了許多念頭。他想到了死在危機辦車子裡的衛凱。寧秋湖說過要為衛凱報仇,但林小樂很清楚他不會的。衛凱的死和寧秋湖有關,可若是細細追究,跟危機辦也有極大關係。

  下手吧。他在心裡對雲豹說。

  下一刻,樹蝰忽地炸裂消失了。

  濃霧將雲豹徹底裹挾在內,狂風無端從此處捲起。

  危機辦的哨兵和嚮導終於尋得空隙,紛紛釋放了精神體。

  林小樂雙腳已經爬上了窗框,一隻手抓住邊緣,正準備跳下去。他是不會死的,他的雲豹會及時接住他,在以往的無數次訓練中,寧秋湖教過他這種保命的方法。但林小樂猶豫了。他的雲豹完全被樹蝰形成的濃霧包裹,他甚至不知能否令它掙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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