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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陳氏儀的平衡被打破了,它在恢復初始狀態的時候被章曉啟動,進行了時空遷躍。”得到了可能性極高的答案,高穹的臉色有了些活氣,“他可能去了哪兒?”

  “儀器在恢復初始狀態的過程中是沒辦法操作的。只有在它恢復成初始狀態的瞬間才能運作。”嚴謹想了想,“說實話,陳氏儀的事情……我雖然聽長河說過,我以前也研究過,但挺多機密信息我是接觸不到的。我懷疑,陳氏儀是恢復到他第一次啟動時的狀態了。你知道它第一次啟動是去了哪裡嗎?”

  高穹的臉色頓時變得異常蒼白。

  回到醫院的高穹被好幾個人狠狠批評了一頓。

  得知他失蹤,應長河嚇壞了,牙都沒刷立刻就趕往醫院,一路上回憶了許多映刻效應造成的慘案:某哨兵死在戰場上,他的嚮導由於過分傷心,在感知他死訊的十分鐘後跳樓身亡;某嚮導病重不治,她的哨兵日夜在家中哭泣,最後竟因為脫水造成的器官衰竭而身亡……

  他越想越害怕,誰知道一路堵車,等抵達二六七醫院的時候,恰好看到了在門口徘徊而不得入的高穹。

  人口管理系統里沒有高穹的資料,他和他的恐狼被拒絕了。

  應長河罵罵咧咧,通知秦夜時出來領人。周沙和袁悅見到高穹之後,也立刻開始責備他,高穹本來就一臉頹喪與倦意,出去一趟之後整個人都像是沒了活氣,任由他們如何批評,沒有任何反應。

  “章曉回不來了。”他眼睛紅紅的,聲音有些哽咽。

  應長河愣了一會兒,怒道:“說什麼亂七八糟的!誰說回不來了!工資還沒領,不回來怎麼行!”

  幾人正說著話,秦夜時的手機響了。

  秦雙雙在那頭中氣十足地吼他:“你忘了今天要幹什麼是嗎!”

  秦夜時這才想起來:“林小樂審訊!”

  為了做好萬全的準備,秦雙雙大筆一揮,在審訊期間的保衛人員里加上了文管委的這一波人。原本原一葦也在名單里的,但他現在還沒醒來,自然是沒辦法參與了。

  周沙原本打算在醫院陪著原一葦,但周影今天也要去危機辦,說是跟危機辦的公共關系科聯繫好了,要去溝通一下自己回去幫忙的問題。她讓周沙陪著一起過去。

  “一葦出事,我媽現在緊張壞了。”周沙說,“去哪兒都要我陪著她一起。她是怕我也遇到危險。”

  “可她還是不願意來看一葦。”應長河有些不滿,“周影這個人啊……越來越擰了。算了,你們都過去吧。一葦這邊我看著,國博的哨兵和嚮導來了兩組,危機辦也有人守著,不會有事的。”

  高穹抬頭看著秦夜時:“我不想去。”

  “去吧。”袁悅幫秦夜時勸他,“你現在得做些事情,不要老亂想這些沒邊沒際的壞念頭。危機辦那邊的人才也很多,說不定能幫上我們的忙,把章曉找回來。林小樂的審訊難度不大,秦雙雙一出馬,一個多兩個小時就能結束。咱們帶你去危機辦散散心,好吧?你吃過危機辦後巷那家魯記雲吞麵沒有?”

  高穹現在無計可施,內心一片茫然,最後是被袁悅和秦夜時拖上車的。

  第98章 終局(1)

  圖書館閉館了, 章曉不得已, 只能怏怏離開。

  他無處可去,踱到橋洞, 發現那裡已經躺滿了流浪漢, 他沒能耐從別人手裡頭搶地盤。

  章曉直接繞過橋洞往前走了。他事實上也不想休息, 只想立刻回到高穹那邊。陳正和是警鈴協會的成員,而自己對警鈴協會意義重大:他不知道這些事情危機辦知道了沒有, 但直覺總讓他不安。

  當年陳氏儀團隊被迫解散的直接原因, 是譚笑宇試圖奪取陳氏儀。章曉不清楚陳氏儀團隊裡頭是否還有警鈴協會的人,但他們現在已經分散在各大研究機構里, 再想調查, 難度極大。

  章曉盲目地亂走, 走著走著又回到了公園裡。此時正是傍晚,公園有不少人在活動,小孩踩蹬小車在路面上緩慢前行,三三兩兩戴著耳機的慢跑者從他面前跑過。

  兒童樂園今天也沒開張。它位於一個被低矮磚牆圍起來的院子裡, 門上一把大鎖, 磚牆上是鐵藝欄杆, 苫布積攢的雨水一滴滴隨著破洞滴落下來。章曉坐在這兒發了一會兒呆,水滴落在他手背上,他低頭看了看陳氏儀。

  要想回去,方法還是得落在陳氏儀上。

  他開始回憶自己遷躍時的事情。

  當時他正在給原一葦修復精神體,深入了原一葦的精神世界;直到退離出來,他才偶然發現陳氏儀的異動。

  接觸陳氏儀的人只有他, 因此陳氏儀的異動必定與他的修復工作有關係。

  章曉調節了陳氏儀的數據:時間從他不理解的“3-652”調整為“2017”。地點他先是調成了文管委,隨即想到文管委現在沒有人。自己在醫院失蹤,回到醫院是比較合適的,但他不知道二六七醫院具體的經緯度。想了又想,他猶猶豫豫地把經緯數據調整到危機辦所在處附近。

  他藏身在樹叢的角落裡,躲開監控鏡頭和人群。

  一片柔軟的輕霧從他身上騰起,在身旁凝聚成了葉麂的形狀。小小的麂子似乎知道他心中惴惴,親昵地依偎著他,毛絨絨的小腦袋在他胳膊上蹭來蹭去。

  “乖。”章曉摸了摸它的耳朵,低聲說,“釋放出你所有的力量,不要保留。”

  他閉上了眼睛,把葉麂抱在自己懷裡。

  清新而溫暖的春風從他懷中揚起,捲入天際。

  章曉鬢角和額頭的頭髮都被吹得微微拂動,懷裡的那個小小的軀體微微發燙,他被葉麂的氣息包圍著,像是置身於三月的叢林,一切都平靜美好。

  他進入過高穹的精神世界,而在之後的一次結合里,高穹也窺見過章曉的精神世界。他吻著章曉,熱情而嘶啞地表示“我看到了很有趣的東西”。

  那是章曉幼年記憶里最美的一個地方,雲南邊境線上的某個峽谷。

  章笑天和蘇楠曾帶他到那兒旅行,在當地獵人的帶領下,他們穿過狹長的峽谷才抵達目的地。就是在穿越峽谷的過程中,章曉看到了葉麂。

  那隻小小的麂子似乎認得獵人,但仍然因為見到了三個陌生面孔而充滿警惕。它謹慎地藏身於岩石的fèng隙之中,在盛春時節蓬勃生長的灌木叢里圓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注視來客。

  獵人牽著章曉的手,帶他走近那隻葉麂。葉麂是生存於野外的動物,它們對人類並不熟悉,因而章曉靠近之後,那隻葉麂便因為受驚而轉身飛快跑走了。

  章曉嚇了一跳,“啊”地喊了一聲,在短暫的驚愕之後又覺得異常快樂。他回頭看著獵人,又沖父母揮手:“它……真好看!”

  高穹當時進入的就是這樣的一個世界。這兒沒有獵人,也沒有章曉的父母,有的只是潺潺流動的溪水和彎腰吃糙的麂子。麂子是溫順的,它絲毫不抗拒高穹的到來,甚至歡迎高穹來到它的領地。它踏過流經岩石的薄薄溪水,跑到山壁前回頭看著來客,小角牴著從山壁上垂落的一叢紫藤花。紫藤長滿了整片山壁,花們擁擠著從高處一路潑灑下來,像蜿蜒的一條大河。麂子的背上落滿了花瓣,小小的角上也頂著兩三朵,四蹄定不下來似的在花下走來走去。

  高處是永遠晴朗的天,腳下是永遠蔥翠的糙。

  葉麂的力量完全爆發出來,章曉似乎聽到了風聲穿過叢林的聲音。那面巨大的紫藤花瀑開始搖動,花瓣挾帶著香氣,隨風穿過整條峽谷。

  胸口被氣流擠壓,章曉大口喘氣,睜開眼睛。他懷裡的麂子消失了,完全包圍著他的是揚起的風。他被困在漩渦之中,他的麂子化為了風的護盾,把他牢牢保護在內。

  陳氏儀的數據不斷閃動,顯示時間的墨字一會兒跳成“3-652”,一會兒又變成“2017”。章曉死盯著錶盤的數字,奮力將它的年份固定在那四個阿拉伯數字上。他精準的分辨能力和平衡感終於起了作用:構成墨字的黑色顆粒不斷分解,又被章曉不斷融合起來,緊緊地與其餘黑色顆粒嵌合在一起。

  冰粒出現了。章曉熟悉它們。它們和之前每一次遷躍所接觸到的一樣,銳利且冰冷,試圖穿過精神體布下的防護罩,但最終全被他的葉麂抵擋在外。

  緊張誘發的恐懼卻在此時忽然膨脹起來。

  章曉緊緊地抓住手腕上的陳氏儀,仿佛看到了腳下猝然出現的無邊空洞。

  “……高穹!”他低低喊了一聲,隨即就像被什麼吸走了一樣,徹底消失了

  正在走廊值守的高穹突然一凜,手裡的半杯咖啡全潑到了正沖自己走來的一個人身上。

  周影低頭看著自己的外套,不太高興地脫下來。

  周沙拉開高穹,正要責備他兩句,高穹卻把手裡的空咖啡杯一扔,跑了出去。她被這位無組織無紀律的人弄得頭大如斗,但一時間又沒法拉他回來,只能轉身幫母親拿著外套,並且阻止了她試圖繼續往前走的意圖:“媽媽,這部電梯現在我們不能用,走這邊。”

  周影看她一眼:“出什麼事了?”

  “在審訊犯人。”周沙含糊地說,“你要去的公共關系科不太好找,跟我過來吧。”

  周影愣了一下,再次抬頭打量面前緊閉的電梯。在電梯前還有一個哨兵和一個嚮導,兩個人站的位置恰好把這條進入危機辦必經的走廊和走廊盡頭的一部電梯守死了。

  “……今天審?”周影低聲道,“早知道我就不來了。”

  周沙沒注意聽她說的什麼,只想立刻把她帶到公共關系科丟下。她和高穹都是有任務在身的,不能離開太久。

  母女兩人站在電梯裡,一言不發。周沙告訴過周影原一葦受傷了,但周影並沒有去探望的意思,周沙心裡頭憋著一股氣,正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要跟周影吵架。

  周影看著電梯光滑如鏡的廂壁,廂壁像鏡子一樣映照出了她和周沙的模樣。

  兩人長得很像。

  周影心想,這是我的女兒,在最後的一刻到來之前,我必須保護她。

  這個念頭之所以這樣強烈,是因為她意外見到了寧秋湖。

  昨天周影去探望付滄海的家裡人,回到酒店路上因為堵車太過厲害,便下了計程車徒步往回走。走到一處巷口時,裡頭忽然伸出一隻手把她拽了進去。

  寧秋湖的脖子上不知被什麼東西撕扯下了一大塊皮膚,血肉模糊。他沒有仔細包紮,只是胡亂撕開了衣服捆住傷處,頭臉血跡斑斑,外套和褲子也相當髒污,這讓他看起來異常落魄,全無過去的鎮定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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