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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做了一個手勢,指指自己又指指秦夜時。

  “不是在一起,跟周沙原一葦他們不一樣。”他說,“這是一次普通的突發性的事件。”

  喜悅和激動從秦夜時臉上消失了。臨近的飛機滑行進入跑道,光線被片刻遮蓋,秦夜時的眼神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你常常會……幫別人處理這種,突發事件嗎?”他結結巴巴地開口。

  袁悅咬咬唇。他現在有些後悔。

  “沒有過。這是第一次。”袁悅試圖跟他講道理,“我的工作性質決定了我幾乎碰不到任何的突發性戰鬥事件,也很少會遭遇林小樂這樣的人。我平時跟哨兵行動,不是用陳氏儀出外勤,就是到別的地方出差,都是很簡單的任務,搭檔會遭遇‘海嘯’的情況也非常罕見……”

  “所以這次是特殊的,它不是什麼普通事件。”秦夜時打斷了袁悅的話。

  “爭論這個……沒有意義。”袁悅知道秦夜時已經明白了他的話,“性反應真的只是一種生理反應,它的產生和情感沒有任何決定性的關係。”

  秦夜時想到了高穹和章曉,他想反駁,他想說“有的”,你看我們身邊就有例子。但袁悅是對的,爭論這個沒有任何意義,袁悅的態度已經非常明確了。

  “你會找到你喜歡的人。昨晚的事情是這次工作的收尾,是我在為你清掃‘海嘯’的剩餘影響。”袁悅低聲說著,見秦夜時沒反應,心頭忽地一動,“秦夜時,你……你喜歡我?”

  空乘人員開始演示安全帶和逃生措施的使用方法,後面幾排有人劇烈咳嗽,前面幾排有孩子哇哇大哭。在這些聲音之中他聽到秦夜時回答了自己的問題。

  “不喜歡。”秦夜時說,“也不討厭。”

  講完之後,秦夜時也掏出了自己的眼罩戴上。

  他決定暫時拒絕任何和袁悅的交流。昨天還沸騰的那鍋糖水不再冒泡泡了,它冷了,苦了,秦夜時恨不能把它一鍋直接端走倒出去。心跳因為憤怒和難過而加快,他想著昨晚發生的一切,回憶著袁悅和自己那些親昵的低喃,攥緊了雙手。他和袁悅確實沒有說過任何類似於表白心跡的話,因為並無任何可以剖白的心跡。這是一次突發的、不會有任何延續的事件,他應該冷靜,應該更加成熟,像每一個擅長處理這類問題的成年人一樣,仍舊坦然對話,自如交往。

  秦夜時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在黑暗中,他雙膝突然一暖,有布料覆蓋了上來:是袁悅把自己的外套鋪到他身上。

  秦夜時:“……”

  我說錯了。他心想,我討厭你,討厭極了。

  危機辦的人已經在機場等候了。三人離開機場之後立刻前往危機辦,袁悅身上帶著他從林小樂那裡撿來的藥丸子還有警鈴協會的情報。

  應長河覺得奇怪,推了推秦夜時:“怎麼不說話?都回家了還不高興?”

  “沒有不高興。”秦夜時想了想,為了增加自己這句話的可信度又補充道,“要見到我姐了,不太開心。”

  應長河表示非常理解。

  袁悅開著車,緊跟在危機辦的車子後面。應長河本來讓秦夜時坐副駕駛的,但秦夜時不肯。袁悅看看後視鏡,決定找個話題引開秦夜時的注意力,於是問應長河:“主任,章曉到底出了什麼事?”

  第55章 《補彩》(1)

  《補彩》書成於明朝萬曆年間, 具體年月不可考。這回不可能隨便穿著襯衫褲子出發, 為順利完成這個外勤任務,高穹和章曉向應長河提出了喬裝打扮的要求。

  章曉能打破歐得利斯壁壘, 這是一件還說不清是好或壞的事情。但應長河現在覺得還是以前無法打破壁壘比較好, 至少沒那麼麻煩, 也沒有被識破的危機。

  “拿衣服不需要經費嗎?本館能提供的衣服都是手工復原的,貴得嚇人。”他說, “乾脆讓高穹和袁悅跑外勤吧, 章曉就別去了。”

  高穹:“我不跟袁悅,我就跟章曉。不是章曉我就罷工了。”

  應長河無可奈何, 只好把要求提上去。本館很重視《補彩》, 很快送來了兩套衣服。

  明朝萬曆年間是張居正大力推行革新的時期, 經濟蓬勃發展,他們要去的又是富庶繁華的地方,衣服的樣式與色彩都和明朝初年大不一樣。章曉給高穹解釋萬曆中興的意思,高穹則迷戀地摸著手中直綴的布料, 十分懷疑:“我們是假扮什麼人?普通人, 還是當官的?”

  “肯定是普通人。”

  “普通人穿得這麼好?”高穹的手在衣上摸個不停, “這麼滑。”

  “當時那一片兒都非常有錢啊,男的女的全都穿絲綢,而且越貴越好。如果你穿得不好,去參加聚會,不止被人笑,可能連位置都沒有。不管是多麼不入流的人, 肯定也有幾件體面又昂貴的衣服,人人都覺得這才是正常的。”章曉脫了外套,打量著直綴打算穿上去,“有些人哪怕家裡窮,但面子不能丟,大家都穿好衣服,你也得穿好衣服,甚至家裡沒錢了也要窮講究。男的有財到手立刻去買好衣服,女的就立刻去鑽研珠釵翠環,要是不好好打扮,是會被人看不起的。”

  高穹看著他的眼神里有一種熱誠的欽佩:“你怎麼那麼厲害?這麼多事情,你怎麼記下來的?”

  “隨任務派遣表過來的不是還有幾本書嗎?”高穹已經有一段時間沒這樣突兀地誇過人了,章曉被他這樣一說頓時臉紅,“你不看麼?”

  說到看書,又是這種枯燥的歷史書,高穹立刻就沒興趣了。

  ”有什麼書說萬曆年間食物的嗎?“他問。

  這次本館送過來的並沒有。章曉抖開直綴,苦口婆心,“你本來基礎就差……不是,你根本沒有文史基礎。想想看啊,你現在在文管委這兒工作,不學點兒這些東西,說不過去。你不能光摸摸文物擦擦架子就完了,文史類的常識是一定要有的。即便你過去不知道,現在不是個學這些的好機會麼?”

  高穹“嗯嗯”地敷衍點頭,看他換衣服:“不看,你給我講。”

  本館送來的衣服里有兩件直綴,一件沉香色,一件淡玉色,高穹喜歡沉香色那件,打算穿在自己身上。但他不知道這些衣服到底怎麼才能上身,於是先盯著章曉。

  “別看我。”章曉被他瞧得不好意思了,“穿你自己的。”

  “不懂怎麼穿。”高穹神情認真,抖開自己那件沉香色直綴,“就這樣圍在身上嗎?”

  章曉只好放下了自己那件,轉而去幫高穹穿。直綴裡頭還有褲子,顏色都是一樣的。原本不是多麼鮮亮的色彩,但偏偏配了一條淺色腰帶,頓時將這身衣服的顏色給襯托出來了。

  章曉幫他穿完,覺得很遺憾:本館應該再送幾塊佩玉或兩把扇子來的,腰上繫著玉,手裡拿著扇,何其風流。

  他現在對高穹有一種相當盲目的崇敬和喜愛。

  這兩件衣服的衣袖都非常寬大,高穹覺得有趣,撲著衣袖畫圈圈。

  章曉正在研究假髮套的使用方法,沒提防一下被他拽進了懷裡,衣袖蒲頭蓋臉地罩下來,把他的腦袋給掩住了。

  高穹的手藏在衣袖裡,揉了揉章曉的腦袋。

  “還沒玩夠嗎?!”章曉有些緊張,是因為太害羞了,手忙腳亂地要從高穹的肥衣袖裡逃脫,“這裡是單位,不是我們家……”

  他終於擺脫了衣袖,還沒喘口氣,高穹低頭就在他嘴巴上親了一口。

  換衣服的地方是沒人使用的辦公室,高穹親了一口還不夠,色膽包天地要把自己舌頭鑽進去。章曉想咬他,沒咬成,被他靈巧地躲開了。

  “怎麼能咬人?”高穹捏他的臉,“你咬我,我會出血,會疼。”

  “不要在單位里這樣做!”章曉惱羞成怒,兇巴巴地訓斥,“你再這樣做,別回家了。”

  但他臉仍紅著,訓斥的話語顯得力度不足,反倒讓人覺得很有趣。

  高穹就是這樣想的。

  “不在單位里就可以?”他興致勃勃,“那……”

  章曉連忙強調:“地鐵里不行,天橋上也不行,小區花園想都不用想。”

  “那陽台可以吧?”高穹說,“陽台在家裡。我想一邊親你一邊看星星。”

  章曉:“……”

  這人學壞了,會繞大彎子了!昨晚上高穹在陽台晾衣服,他在一邊給那盆杜奇偉留下來的小jú花澆水。小jú花渴了,葉片和花都半死不活地軟在花盆裡。他正想著是否要加點肥,高穹曬完衣服拉他起身,興高采烈地就要吻上來。

  章曉生怕被人看到,急急忙忙把他推回室內,結果高穹今天繞了這麼大一個彎,是想實現自己的這個想法。

  “行不行行不行行不行?”高穹問他,“行的吧?”

  章曉把假髮套塞進他手裡:“幹完這一票再說!”

  關於《補彩》,歐慶的筆記里記錄不多。通過對比查找同時期的資料,他們查到了最有可能編撰這本書的人。

  她是一名女子,顧繡傳人韓希孟。

  顧繡也叫“露香園顧繡”,露香園正是顧繡創始人繆氏的家。繆氏是露香園主人顧明世之子顧箕英的妾,從小擅長刺繡,嫁到露香園之後廣采眾長,最終創作出了亦畫亦繡的顧繡。而繆氏之後,顧繡另一位鼎鼎有名的傳人便是韓希孟了。她是顧明世孫子的夫人,描龍刺鳳,無一不精。

  “韓希孟的繡品,本館收藏著一件。”章曉看著自己寫下的筆記跟高穹說,“很珍貴,有機會你可以去看看。奇怪了,韓希孟到顧明玉,顧繡的工藝更加精妙,想學習的人也應當更多。這本書既然來之不易,為什麼又沒有妥善保管呢?非但不妥善保管,還讓它丟掉了。太可惜,太可惜……”

  高穹沒回應他的話,只是不停地上下打量著他。

  章曉穿了那套淡玉色的衣裳,束著不寬不窄的鴉青色腰帶,頭上戴著儒巾,完全是一副公子哥的派頭。

  這架勢高穹只在電視劇上看過。電視劇上的人穿著也就是穿著了,但章曉穿著,給他的感覺便異常的新鮮:好看,特別好看,說不出來如何好看,總之讓他生出一種很想扒掉的勁兒。

  他對自己的容貌沒有自覺,就是越看章曉越喜歡,那些怪裡怪氣的儒巾啊、假髮套啊、腰帶布鞋啊,穿在章曉身上,那就完全不一樣了——簡直不是同一種東西。發著光的,他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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