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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曉。”

  高穹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

  手腕上傳來的暖意暫時讓章曉的神智恢復了些許。他的手指動了動,勉強抓緊了高穹的手。

  “把你的麂子放出來。”高穹的聲音很清晰,說得很快,“它可以保護你。它一直都在保護你。你相信它。”

  那一日原一葦在周沙面前用自己的精神體為章曉消除壓力和恐懼的一幕,忽然出現在章曉心裡。

  對了,他有葉麂,他有一隻忠誠的、永遠不會背叛的夥伴。

  他現在可以看到它。他可以釋放它。

  從獅子躍出到章曉身上逸散出濃重的白霧,不過是幾秒鐘的事情。鄧宏已經意識到章曉害怕自己的獅子,就在他要將獅子收回去的瞬間,從那位陌生哨兵的身上忽然騰出一團凝重的霧氣。

  霧中鑽出一隻鋒利的狼爪,一下就把他按在了地上。

  下一刻,尖銳悠長的狼嚎聲鑽進了鄧宏的耳朵里。

  鄧宏是一個哨兵,一個經歷過很多嚴酷訓練、並且長年在世界各地的叢林中奔波尋找新型藥材的哨兵。

  他也見過許多種狼,聽過很多狼嚎聲。

  但是鄧宏卻發抖了。他雙手緊握成拳,右手在前左手在後,疊放於胸前。這是一個保護自己並命令精神體攻擊敵人的動作。鄧宏的理智清楚地知道面前的兩個人並不是自己在叢林或者沙漠之中遇到的怪物或掠奪者,但是他無法控制自己,這動作完全是下意識的。

  可是,他的獅子並沒有隨著他的召喚而動作。

  在尖利刺耳的狼嚎聲中,那頭幾乎頂著天花板的獅子飛快地縮小了。它縮成原來的身形之後也沒有按照鄧宏的命令進行攻擊,而是和嚴謹的鸚鵡一樣,化成一團霧氣,鑽進了鄧宏的身體裡。

  在精神體回歸自身的那一刻,鄧宏渾身發冷。

  一種全然陌生的畏懼和驚恐隨著精神體的歸來而傳達到他的神經里。

  這是因遠遠勝過自己的某種強大力量而產生的懼意。這懼意似乎淵源深遠,比鄧宏能閱讀到的所有歷史書籍里記載的年月都更久遠。它是最古老的恐懼,因為艱難的生,輕易的死,以及血脈中潛藏著的、對先祖的敬畏而產生。

  寒意消失了,但鄧宏知道他的精神體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將無法正常釋放。

  他從地上坐起來,看到了高穹的精神體。

  那頭灰白色的肥狼和他之前見過的所有狼都不太一樣,體型有些差別。它完全沒了方才的威風模樣,只顧著一下下地蹭章曉腳下的那頭麂子,親親熱熱地舔麂子的耳朵和脖子。

  章曉的臉色仍舊慘白,但已經不再發抖了。

  鄧宏心裡翻過無數想法。他彎腰撿起掉落在地上的VR頭盔,跟章曉誠心誠意地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害怕哨兵的精神體。”

  他同時也放棄了邀請章曉共進午餐的想法。

  章曉害怕自己的獅子,但顯然不害怕那頭狼。他和這個陌生的哨兵之間已經產生了映刻效應,鄧宏心中滿是對章曉的遺憾,以及對高穹的困惑。

  回到家中,高穹發現章曉的身體一直在發熱。

  這是章曉第一次有意識地為了保護自己而釋放葉麂。葉麂鑽出來的那一刻,就連站在他身邊的高穹也感覺到周圍因獅子而產生的壓迫感消失了,溫暖而清新的風把他們捲入其中,章曉不再顫抖,而他的葉麂就站在他們之間,抖抖耳朵尾巴,直著脖子穩穩站著。

  但哨兵和嚮導初次利用精神體實施保護或攻擊行為的時候,必須需要有人指導,因為精神體實施具有強烈目的性的行為時,它劇烈波動的力量會對未嘗試過這種強度的哨兵或嚮導產生極大的副作用。章曉錯過了,而高穹又不知道這個“必須”,他只敏銳地察覺章曉身上的信息素十分混亂,而且體溫一直低不下去。

  章曉連喝了幾杯高穹倒的水,坐在沙發上喘氣。

  理智告訴他,現在這個地方有一個哨兵,他不能任由自己的信息素這樣瘋狂地亂竄。但他確實壓不下去。高穹坐在他身邊,揉揉他的頭髮,低聲問他需要什麼幫助。

  章曉知道自己身體內部的熱源正在持續地累積著亟待爆發的某種欲望。但他不想服用抑制劑了。這突兀而強烈的欲望,他怕吃十顆八顆抑制劑也無法控制。這是在無人指導的情況下初次使用精神體可能引發的狀況,他本該循序漸進,先使用精神體的力量保護自己,再嘗試釋放完整的精神體。但章曉太緊張,太害怕,忘記了這個程序。

  他抓住了高穹的衣領。

  “我給別人寫情書……你嫉妒嗎?”章曉的聲音發顫,艱難地問。

  高穹握著他停留在自己衣領上的手,理解了一下這個詞的意思:“很嫉妒。”

  章曉盯著他的眼睛:高穹沒有說謊。

  他需要高穹做一件事。他需要高穹幫他。副作用誘發了強烈的性反應,肌肉突突跳動,每一個神經元都在激動地傳遞興奮的信號——他必須要讓自己的哨兵幫他。

  “章曉。”高穹擦拭他鬢角的汗,低聲詢問,“你需要我做什麼?”

  第39章 情書(1)(和諧 捉蟲)

  【*以下為和諧部分】

  章曉抓起他的手。他發現高穹的體溫也升高了。

  客廳充斥著和諧的信息素, 章曉把高穹的手放在自己的唇邊, 吻了一下,低聲說:“通識課本上關於性反應的那一章, 你會背嗎?你連考試都考不好, 難怪秦夜時總是笑你。”

  高穹說不會, 我不會背,我沒上過學, 你知道的。

  高穹的手指觸碰他的臉, 撩開他額前的頭髮,親昵地親吻他的耳朵。章曉被耳上的接觸弄得立刻要縮起脖子, 但察覺到高穹的舌尖伸出來舔他耳垂時, 他眼睛一下睜大了, 完全發不出聲音。高穹非常喜歡他的反應,忍不住很輕地笑了笑,轉而去吻他的眼角。

  章曉不敢再動。

  高穹離他更近了一些,吻著他手背, 撩起他的上衣。

  “考試多難啊。”高穹說, “學霸帶帶我。”

  章曉連忙回憶起課本的內容。別的不行, 說到背書考試,很少有人是他的敵手。他因為精神體無法釋放,很多課程連達標都做不到,於是紙面上的考試便竭盡全力做到最好。可惜行政管理學院的人普遍都很會背書,所以一大堆背書小達人,章曉沒辦法在背書這個項目上勝過別人, 最後還是得靠嚴謹的人情拉分。

  “不難的!通識課本只要能背、會背,90分絕對不成問題。”

  高穹只覺得他發紅的耳朵、鼻頭和眼圈都有意思極了。他想多逗他一會兒,多讓他說一些話,背書也無所謂啦,背書也很好玩的,何況他的小麂子還在周圍蹦來跳去。

  高穹學他剛剛說話的聲調和語氣:“那你會背嗎?”

  章曉的心劇烈跳動。這一定是因為性反應……或者映刻效應,這不是自己的本意。章曉心想,他居然沒辦法抗拒高穹的這句話。他無法拒絕高穹說的話,也無法拒絕他的任何要求。

  “整本書……肯定是背不出來的。”章曉紅著臉說,“不過一個兩個章節難不倒我。”

  “那你慢慢背。”高穹拿出自己的諾基亞,打開了錄音鍵,“今年我一定要參加考試了,考個編制,多拿些錢錢請你吃大餐。你背給我聽,我要隨時隨地複習。”

  章曉心中湧起了一股暖流。啊!這是一位多麼好學、多麼向上的學生!面對一個這一積極的靈魂,自己多背點兒書,又有什麼不行的呢?

  他挺直了腰杆,激情萬千地背誦起來。

  高穹的狼和他的麂子,被他突然之間的熱情洋溢嚇了一跳,一起從地毯上跳了起來。高穹則出神地注視著他,眼裡帶著一些溫柔的笑意。他沒想到章曉居然這麼會背書。在這個時代,善於背書、樂於背書的人,總是可愛的。

  章曉背完了,雙目炯炯地看著高穹:“錄下來了嗎?”

  高穹:“錄了。”

  然而他一看手機,發現因為內存不足,錄到一半就聽了。

  兩人開了錄音細細地聽,章曉說到“易感人群”那裡,就沒了。

  章曉:“……換個手機吧。”

  高穹:“沒錢。”

  章曉:“你騙人!我昨天在周沙那裡看到了,你一月份出勤費有兩千一百八!”

  高穹:“還債了。”

  章曉:“什麼債?”

  高穹:“在九哥奶茶那裡蹭吃蹭喝欠的。”

  章曉:“……”

  他默默起身,決定回到房間冷靜地思考一下,自己是否應該延續對高穹的愛意。

  【*和諧部分結束】

  完了。做了。

  章曉躺在床上,用一種萬念俱灰的心態想。

  ……也不算做……但也不算不做。

  總之,做了——至少是一次兩百米的短跑,時間不長,累得夠嗆。

  身體是不累的,心累。

  章曉捂著臉在床上滾了一圈,滾到地上坐著,腦袋一歪就搭在了床沿。

  怎麼就擼上了呢?就算有了這樣那樣的性反應,有了映刻效應,可是只要沒有進行實際性的性接觸,他和高穹之間就不會產生實質聯繫。

  ——你們聽好了,別睡覺了。產生性接觸之後,無論是淺層還是深層,一旦發生了性接觸,哨兵和嚮導對對方的易感程度都會顯著上升。不用舉手,哨兵和哨兵、嚮導和嚮導沒這個問題,我說的是進攻者和保護者。

  章曉記得那個戴眼鏡的短髮女老師習慣哐哐地敲黑板。

  ——都看到PPT上的字了麼?哨兵也好嚮導也好,你們的第一個性夥伴將會影響你們精神體力量的整體平衡。我知道課堂上很多人已經不止一個性夥伴了,但是你們可以回憶一下,在初次進行性行為之後,你們的精神體是不是不容易控制,一旦跑出來就收不回去?這是因為精神體和你們一樣陷入極度的興奮狀態之中,身體的亢奮影響了精神體的穩定……

  章曉看著正趴在窗台上曬太陽的葉麂。

  葉麂意識到他的目光,略略抬頭,低聲沖他鳴叫,像是在撒嬌。此時剛剛過午不久,陽光燦爛,四圍陷入一種令人恍惚的寂靜中,只有遠處傳來隱約的人聲,是幼兒園的孩子們在上課。葉麂就這樣趴在溫暖的窗台上,趴在溫暖的日光里。光線圈著它的耳朵,它的背,它的尾巴,絨絨的光像是從它身上長出來一樣,蓬勃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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