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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桌邊上站著一個清秀青年,他的手腕上帶著一個黑色的抑制環。章曉立刻明白了:這是青年的熊,是這位哨兵的精神體。
“章曉,新希望尖端管理學院2016屆畢業生……”方才出聲的男人翻閱著應長河遞過去的簡歷,“應屆畢業生啊。”
“是。”章曉無精打采,拼命控制自己不要倒下去。那頭熊讓他很難受,他快站不住了。
“成績很差啊。”紙張嘩嘩響,那男人繼續說,“學院為什麼推薦你來?”
“因為2016年的所有畢業生里,只有我和——”章曉看了看他的兩位同學,“……總之我還沒有就業。”
“嗯,影響學院的就業率。”男人點點頭,把簡歷放到一邊,“我們的面試很簡單,看到你面前的狼獾了麼?”
“看到了……”
“使用你的精神體,打敗它。”男人簡單有力地下了指令。
章曉大吃一驚。他第一時間轉頭看向自己的同學,三位就業無著落的差生密切地進行眼神交流:“我打不過。”“我也打不過。”“所以令它更憤怒了……”
章曉:“……”
他聽過這樣的事情。
在新希望尖端管理學院裡學習的四年中,他見過許多哨兵,也見過許多嚮導。有部分嚮導的精神體十分強大,甚至擁有和哨兵不相上下的攻擊力和控制力,他們可以輕易地控制精神體對敵人進行攻擊。這樣的嚮導在對敵課程里從來拿的都是高分。
章曉已經預料到自己這一次的面試又將以失敗告終。
“我做不到。”章曉抬起頭,儘量顯得得體些,“我的精神體沒有這麼強的攻擊力。”
“先把它叫出來。”男人皺起眉頭。
“……這個也做不到。”章曉說,“我沒辦法喚出我的精神體。”
會議室里頓時一片沉默,章曉眼角餘光看到那位年輕的哨兵抬起頭,滿臉訝然。
新希望尖端管理學院是一所只招收特殊人群的高等學院,它建校五十四年,招收的學生只有兩種:哨兵與嚮導。
這個社會上的絕大部分人都是平凡普通的,而其中有極少數人被冠以“特殊人群”這個稱呼,他們的特殊之處在於,可以操縱一個僅屬於自己的精神體。
更敏銳、更強壯、更富有攻擊性的那部分特殊人群被稱為哨兵,他們的精神體大部分是肉食性哺辱動物。而其餘特殊人群被稱為嚮導,他們中大部分人性情溫和文靜,精神體也大多是糙食系動物,但因為擁有高於大部分人的感官強度,他們經過訓練之後,能左右哨兵的情緒和感官體驗。
而無論是哨兵或者嚮導,他們無一例外都能驅使自己的精神體為自己或別人服務。
比如會議室唯一的一個哨兵,那位擁有一頭強壯又殺氣騰騰的狼獾的年輕人。
最後打破沉默的仍舊是那位語氣尖刻的男人。
“原來就是你,傳說中的廢柴。”他笑著說,“新希望建校五十四年,第一個無法呼喚和控制自己精神體的嚮導。”
會議室角落的兩位差生向章曉投來同情但慶幸的目光。
男人把手裡的紙本都收拾好了,將章曉的簡歷扔還給他。
“你這樣的人我們是不需要的。”他回頭看了看另外兩位,“你們兩個回去等通知吧。”
章曉彎腰撿起自己的簡歷。簡歷上貼著的照片歪了,裡頭是一個濃眉大眼的俊秀小青年。
一直到那位哨兵和他的狼獾跟隨著眾人離開,章曉才從令他難受的壓迫感中暫時恢復過來。
應長河一直在電梯口等他,見他慢吞吞走出來,熱情地與他打招呼:“小章。”
“啊,應……”章曉卡殼了。他不知道這位是什麼領導。
“你叫我應主任就行。”應長河仍舊笑得熱情,“我帶你去參觀一下我們單位吧。”
章曉莫名其妙:“你們不是已經說了不要我麼?”
“付科不要你,但我要啊。”應長河笑眯眯,“雖然今年的新人只能由付科先挑,但既然他看不上,我就可以點你的名了。他們那邊要的是編外人員,我們那裡可以給你編制,不錯吧?”
章曉一頭霧水,被應長河拉進了電梯。他把自己的簡歷放回包里,突然發現少了一張。
“應主任,你看到我的介紹信了麼?”章曉在包里翻找,“導師給我寫的,他說比簡歷和成績單都重要……”
他聽到紙張甩動的聲音,抬頭一看,發現應長河手裡拿著一張紙,上面還有個紅印戳。
章曉:“……你拿走了?”
他想起應長河在進入會議室之前要求自己把簡歷給他,章曉當時只以為這是個禮節性的舉動,誰料應長河卻趁機抽走了一張。這介紹信上詳細說明了章曉的情況,並且對他無法召喚精神體的行為作出了解釋,在最後一部分,導師還認真寫了大約五百多字的讚美。他怕章曉找不到工作,所以叮囑他一定要把介紹信帶去給面試官。應長河拿走了,所以面試的人只看到章曉糟糕至極的成績和廢柴行為:章曉有點兒愣神,且有點兒憤怒了。
“你導師是我同學,這封介紹信是寫給我的。”應長河把大拇指按在電梯的按鍵板上,章曉吃驚地看到黑色的按鍵板上緩緩浮現出另一個按鍵,“他來找過我十二次,說的都是同一件事,讓我收下你。”
應長河按下了“-18”的按鍵。
“你成績很差,差點留級,所有需要精神體協助的課程都拿不到及格分。”應長河看著手裡那張紙,慢吞吞地念道,“但,‘該生擁有罕見的平衡感及極為精準的分辨能力,曾以0.269秒的時間完成38種氣體分子的分解與排序工作’。”
章曉連忙從他手裡抓過那張紙:“那是學院裡最雞肋的課程,是去年老師自己開的,除了我沒人選修。”
應長河笑道:“是啊,那是他專門為我的單位開的,只用來選擇適合文管委的人。”
章曉一愣:“什麼?文管委?”
電梯隆隆輕響著飛速下降,他站在平面上,身體似乎要騰離。
“章曉,歡迎你加入文管委。”應長河說,“它的全稱是失落文物回收與管理委員會,我是負責人應長河。”
電梯轟地一下停了。章曉一個趔趄,連忙補充:“我沒說過要加入!”
應長河冷靜地說:“下了十八層,就是我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大嘎好,我開新文啦。
一個談談人生理想,也談談戀愛的故事。
第2章 陳氏儀
新希望尖端管理學院建校已有五十四年,各類建築紛紛呈現出了一種比較陳舊的狀態。又因為新希望只招哨兵和嚮導,時不時會有控制不住自己的哨兵在學校里爆發一兩次,因而校舍在陳舊之外,又添了幾分危房的氣質。
章曉在新希望學習了好些年,正因為在新希望那裡已經看慣了地下二十幾層的破舊教室,章曉並不覺得-18層值得吃驚,相比較之下,電梯按鍵面板似乎更有意思。
但跟在應長河身後步出電梯,他還是沒忍住倒抽一口涼氣。
面前是一條短而狹窄的通道,盡頭是一扇猩紅色鐵門,通道兩側分別有一扇大開的木門。而在目之所及的地方,腳下、牆壁和天花板上,竟然都是密密麻麻的蛛網。
蛛網還新鮮著,十分完整,章曉一走出來就被沾了滿頭。
應長河在通道上大吼:“原一葦!!!”
片刻後,左側的房間裡傳來重物滾落的聲音,隨即一個人跌跌撞撞衝出來:“早上好,主任。”
“你睡覺的時候為什麼又不戴抑制環!”應長河聲如洪鐘,青筋暴起,“萬一你的蜘蛛又跑到主館去了,我那三萬字的檢討你幫不幫我寫!”
那人神情一凜,連忙跑回房間裡拿出一把掃把,開始清掃蛛網。
章曉走過他身邊時,看到這位陌生人扭頭沖他笑了笑。蛛網被掃開之後,露出的牆體發黃皸裂,連帶著這位青年身上的白襯衫也顯得不太乾淨了。經過這人衝出來的那個房間,章曉眼角餘光看到一隻巨大的蜘蛛趴在天花板上,仍在不知死活地往牆上吐絲。
進入猩紅色鐵門,前面又是一個通道,只不過寬許多,也長許多。
“剛剛那位嚮導是今天負責值班的,昨晚上加班太晚,估計撐不住,睡過去了。”應長河說,“他睡覺不要緊,但是睡了之後如果做了好夢,他的精神體就會不受控制地竄出來,並且到處亂跑。那玩意兒還能分裂,上個月一群中小型蜘蛛跑到了主館,我差點被撤職。”
章曉想了想,問道:“他是嚮導,為什麼需要戴抑制環?”
應長河停了腳步,回頭擦擦他額角:“這次沒出汗?”
“我只對哨兵的精神體有反應,嚮導的精神體我不怕。就像剛剛在會議室一樣,我一靠近哨兵的精神體就動不了了。”章曉說,“對不起啊我真的是個廢柴,你別要我了。”
“一般是什麼反應?”應長河問,“除了出汗發抖之外,會嚴重到痙攣嗎?有性反應嗎?”
“沒出現過性反應,但是最嚴重的時候是一邊嘔吐一邊暈過去了。”
應長河:“……嘔吐???”
章曉:“那個哨兵的精神體是三米長的某種軟體……”
應長河立刻打斷:“好了不用說了。”
他冷靜片刻,把腦中浮現的“某種軟體……”的影像驅逐出去,扭頭笑眯眯說:“回到你剛剛的問題上吧。因為原一葦的精神體獨立性很強,同時不太好控制,我們這裡要戴抑制環的嚮導也只有他一個了。還有什麼別的想問嗎?你現在還不是我們的員工,所以你只能再問一個問題。”
章曉:“……檢討真的有三萬字嗎?”
應長河:“三萬四千字,引經據典,十分精彩,發表在上個月的內部刊物上,我一會兒找給你看。對了,還有兩百塊錢稿費……”
章曉:“如果你這個什麼委員會要了我,以後說不定常常都要寫這種檢討。”
應長河沒出聲,只揉了揉他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