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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宜棠目送老夫婦離去。

  像陳虎這樣狗仗人勢,魚肉鄉里橫行霸道的事情,何其多也。官員懼怕權貴,對受害百姓的投告不理不睬,已是司空見慣,晏元昭卻不一樣。

  他不僅施予援手,連和這對可憐人說話時,也是少有的溫和親切。

  沈宜棠發自肺腑道:「晏大人,您一定會是個青史留名的好官。」

  「沈娘子,晏某並非求名。」晏元昭道。

  沈宜棠忙道:「我不是說您沽名釣譽,您肯幫他們,是發自內心的。就像您彈劾別人,也不是要個好名聲,是您希望朝堂上多君子,少小人……」

  「嗯。」

  晏元昭唇角微揚。

  沈宜棠隨他走回聽山居,「但晏大人真的打算管這事?您剛把太子的老丈人給扳倒了,再要懲治他便宜小舅子,可不就是和太子妻妾槓上了,太子還不得恨死您啊?」

  晏元昭輕描淡寫,「他恨他的,我怕什麼。」

  兩人走進主屋,齊叔正擦拭案幾,抬頭躬身笑道,「小郎君回來了。」

  「齊叔,」晏元昭開口,「聽山居的所在知之者甚少,那對老夫婦卻能精準找到這裡來,你可知其中緣故?」

  「這……」齊叔一陣支吾。

  晏元昭安靜看他,目光清明。

  齊叔慢慢垂下頭,他放下手中淨布,忽而齊膝跪下,「小郎君,對不起,是老奴把聽山居的位置,還有您來聽山居的時間透漏給了張壽。他早年曾對我有恩,我看他被人欺負得實在可憐,想幫幫他,就……就出此下策引他來找您。」

  晏元昭點點頭,「齊叔,你年齡也大了,別給我看宅子了,回家頤養天年吧。白羽,回頭你將往後十年的月錢一次支給齊叔。」

  齊叔似是早有預料,沒有求懇,只是道:「小郎君,是齊叔做錯了。我能伺候郎君和您一場,是我的福分,以後您多保重。」

  處置了齊叔,晏元昭帶著白羽、連舒走出聽山居,沈宜棠落在後頭幾步,被齊叔在門檻處悄悄叫住。

  「沈娘子,您好好待小郎君,小郎君面冷但是心熱,是再好不過的人,就是愛把話憋心裡,您別介意。」

  齊叔目光炯炯地看她,充滿期待。

  沈宜棠眉眼彎彎,「齊叔,我記住啦,我會想法子逗他開心。」

  幾丈之外,晏元昭大步流星的背影一滯。

  「沈娘子,還不走?」

  不容反駁的聲音穿透空氣過來。

  「來了來了!」

  沈宜棠和齊叔揮揮手,小跑幾步追上小郎君本人。

  幾人沿著原路下山,途中經過凝翠苑,與候在那裡的小桃和秋明匯合。

  到了山腳,沈宜棠臨進自家馬車,琢磨著要說點什麼與晏元昭告別,卻見雨霽風晴,青袂微擺,晏元昭走到她身前,泠泠的聲音灑落她耳。

  「沈娘子,家母喜歡鶴,若是送她的生辰禮與鶴相關,定能使她開顏。」

  第13章 賣良心「你一個慣騙,突然講起良心了……

  琴譜攤在書房桌案上。

  晏元昭先翻到扉頁《琴經》看了一會兒,再逐頁閱看琴譜。每一頁的琴譜旁都跟著幾列蠅頭小字註解,直到倒數第十三頁後,註解戛然而止。

  他少年所習琴曲就到這裡。

  「您不喜歡彈琴了?」

  沈宜棠清脆的聲音迴響耳邊,晏元昭凝目甚久,終是合上譜書,仔細收進案下抽屜。

  白羽將沈宜棠送的兩包物什提進屋裡,晏元昭攬了梨茸在懷,去解包袱。

  白羽已和秋明交換過信息,忍不住問:「郎君,沈侍郎府上的小娘子,是不是心悅您啊?」

  晏元昭遞來一個頭疼的眼神。

  白羽瞭然,頓時欣喜,「您這兩年名聲在外,已好久沒有小娘子敢明著肖想您了,沈娘子的出現實在是太好了。」

  郎君娶婦的希望又大了!

  更別說,郎君待她也不一般,撐傘遞衣,帶人回聽山居,還一起用膳!

  除了長公主,郎君何曾與女子單獨用過膳?哪怕是身份尊貴的嘉柔公主,也沒有過這待遇。

  晏元昭斜乜他,「你主子我被人覬覦,你很開心?」

  白羽忍笑,「小的只是佩服沈娘子的勇氣和決心。郎君,我給沈娘子烤衣裳時,發現了她在玉福寺求的兩張符,一道求姻緣,還有一道求子,小娘子真是未雨綢繆,目光長遠。」

  說完,怕晏元昭發火,一溜煙兒地跑了。

  晏元昭抓撫梨茸頸背,消化了一會兒求子符帶來的震撼。

  一個未出閣的女郎,這就已經求上子了?

  莫名地,在聽山居里的一些畫面又出現在腦海里。

  梨茸趁主人走神,撒爪下地,滿屋溜噠。

  晏元昭從包裹里掏出胖頭魚,朝梨茸丟去。梨茸用力一撲,四爪抱魚,低頭狂親。

  晏元昭:「……」

  他的狸奴,也太不矜持了。

  又陸續拿出沈宜棠送的狸奴衣裳,有鵝黃比甲、妃色小衫、淺緋絨襖......各式各樣,林林總總十幾件。晏元昭一件件看完,眉頭漸漸蹙起。

  不太對勁。

  直到他提溜起一條小小的海棠紅纏枝紋裙。

  片刻後,秋明被召到晏元昭跟前,「主子,您找我?」

  「我問你,梨茸是公是母?」晏元昭冷聲道。

  「是母的。」秋明自信道。

  「……去扎一個時辰馬步,今晚晚飯也別吃了。」

  秋明悻悻出去。

  晏元昭最後在一堆花花綠綠的衣裳里挑了件黃比甲給梨茸套上,左看右看,萬分確信梨茸比小母貓還俊俏。

  ......

  沈宜棠回府後,將求子符拿給宋蓁交差。宋蓁關心道:「中午的時候下了雨,你在山裡沒淋著吧?」

  沈宜棠騙她,「沒有呢,阿嫂放心。」

  「下次出門多帶幾個丫鬟,你身邊的小桃,年歲瞧著比你還小,萬一遇到緊急情況,不一定能頂事。」

  沈宜棠嗯嗯幾聲敷衍過去。

  她一個沈府假娘子,對於府里下人,當然是能不親近就不親近,和小桃說話都是關起門來,絕不叫別人聽見。

  宋蓁特意給她買來的那個丫鬟喚作雲岫,寡言少語,手腳麻利,沈宜棠要她做什麼她便做什麼,從不多問一句,省了沈宜棠許多麻煩。

  晚膳後,雲岫端來一盤棗泥糕,沈宜棠伸手剛拈起最上面的一塊,忽地頓住。

  糕點下面壓了一張字條。

  沈宜棠猛然看向雲岫,雲岫輕輕點頭。

  字條上寫,今晚子正三刻見面。落款是一墨筆勾勒的玉扳指。

  這玉扳指,便是神秘主顧的徽記。

  沈宜棠恍然明白。

  主顧不信任她,於是秘密安插雲岫在她身邊,大半個月都不表露身份,也不知算是考察,還是監視。

  雲岫是個聽話的丫鬟,更是個出色的暗探。

  沈宜棠笑容撲面,將棗泥糕拿給雲岫,「早說呀,雲岫姐,原來你是貴人派來的,我還讓你做了那麼多繡活兒,得罪了。」

  當晚,沈宜棠在雲岫的指引下翻牆出府,穿街

  走巷到一小宅。

  主顧斜倚坐榻,依舊錦袍銀面,不露絲毫面目。

  「你似乎做得不錯。」他道。

  沈宜棠摘下掩面的帷帽,「看來是出乎您意料了。」

  主顧傾身,「和我說說,走到哪一步了?」

  沈宜棠笑道:「其實也沒多大進展,也就是晏元昭帶我去了他在落霞山的私宅,那宅子叫聽山居,除了他們一家三口,還沒有外人踏足過。」

  「確實有點兒本事,你怎麼做到的?」主顧道。

  死纏爛打,外加運氣好罷了。

  沈宜棠微笑,「這男女之情,三分靠人力,七分靠天命。我嘛,也沒做什麼,只是在他面前露了幾回臉,他就對我有意了。」

  主顧嗤笑,「你以為我會信?就這大半月的功夫,晏元昭會對你有意?」

  沈宜棠但笑不語。

  晏元昭當然對她還沒什麼想法,但與人做買賣,不能太實在,總得吹一吹。

  主顧轉動玉扳指,重歸鎮靜。

  「不過,我們這樁交易倒是可以正式開始了。你聽好,接下來我說的話,你不可泄露給任何人,包括和你一起的那個小丫頭,若是有違此話——」

  「——您就立刻讓雲岫抹了我脖子。」沈宜棠接得毫不猶豫,翻牆時雲岫直接拎著她跳出去,輕功不比秋明弱,想來也是護衛出身,殺人不見血那種,不是她那點三腳貓功夫能比的。

  「很好。」主顧讚賞地看她,「我要你盜的這樣東西是個帳本,紅色封皮,一百來頁,裡面記錄了一些臣子的往來進獻。這本帳應當就藏在公主府晏元昭的書房裡,你想辦法找到偷出來。」

  沈宜棠沉默一會兒方道:「聽起來這本帳,既重要又危險。」

  主顧不置可否,「你辦不到?」<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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