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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不是貓狗動物的身體。

  屬於人的身體。

  人是鬼的前身,鬼是人的未來。

  可假若有鬼喜歡上人了呢?

  想要變成人,想要和他在一起。

  更重要的是,想要一個身份。

  不是師追辛從封印裡帶出來「惡鬼」,不是所謂的替身,是堂堂正正的身份。

  祂咬牙切齒的擠出一句:「你就仗著沒人管得住你。」

  所有的一切都是師追辛主動默許的,如果不是他願意,沒有人可以強迫他,什麼強制什麼情/趣,都是他願意的。

  他只要勾勾手,祂就情/難/自/禁。

  他總是這樣,穿穿衣服就能輕描淡寫拋開,只要遮住了就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讓人恨,也……

  讓人愛。

  師追辛抿起的唇角散了散,他彎起眉眼,似乎在笑,他真的忍不住笑了出來。

  「惡鬼」問他:「你笑什麼?」

  師追辛偏開頭,「唔」了一聲,手臂還環在男人的肩膀上,他腦袋抵在上面蹭了蹭,真切的笑出了聲。

  「你為什麼還不明白?希和。」

  他又叫那個蠢死人的名字。「惡鬼」咬牙恨齒的咬住他的肩膀。

  師追辛的頭髮散在床間,他眉眼清冷如神佛般悲憫,笑開時卻柔和穠麗,像是新雨後綻開的桃花,灼灼令人心動。

  「我不是誰都可以的。」

  他就這樣仰頭看著惡鬼,手拂過他的眉眼,他抿了下唇,牙齒咬住唇,收斂了幾分笑意,正色道:「希和,我沒有在欺負你。」

  「追辛,是避的意思啊,方相避。你還不懂嗎?我確實是因為你才進入極惡之地的,我是來帶你走的,避將軍。」

  師追辛與「惡鬼」對視,那一瞬間,「惡鬼」滿心怨毒的情緒猝然驟停,祂像是不理解師追辛在說什麼,神色空白的與他對視。

  師追辛將一張紙從床頭扯過弄皺,他只是給自己披上一件衣服,簡單處理後,兩條腿空蕩蕩的在地上走過,濕滑的痕跡仍然止不住的順著他的走動一直淌到腳踝。

  師追辛抿著唇,從桌子上拿起一張表文。

  他所有的表文都是以「敬稟者險道神阡陌將軍方相氏……」為開頭,內容則多種多樣,更像是寫日記般寫下很多。

  師追辛披著衣服,他後倚著桌子,脖頸與胸腔連著一片,身上密密麻麻的痕跡無處遮掩。

  他與「惡鬼」對視,他比誰都了解祂。

  他看出了祂所有的不安與難過,以及藏匿在狠話下的脆弱。

  師追辛彎唇笑了起來,修長的指尖夾著表文用打火機點著,斑駁的火光映在他的眉眼,明暗交錯間穠烈的色彩隔著撩撩火焰與「惡鬼」對視。

  那是遠比極光還要令人驚艷的色彩,是來自於愛人的第八大奇觀。

  「敬稟險道神阡陌將軍方相氏。」師追辛輕聲開口。

  「願你平安,願你喜樂,願你……快點記起我。」

  那張表文在注視下焚燒殆盡,最後一點火舌撩撥到師追辛的指尖時猝然熄滅,灰飛落在他的手背,飄飄揚揚似在房間內下了一場黑雪。

  衣衫不整的青年立在那裡,像是一尊瓷白瓷白的神像,縱使滿身污/濁,縱使痕跡鮮明。

  「惡鬼」渾身僵硬,那雙布滿妖異的眼凝望著他。

  那一瞬間,祂仿佛凝視著自己從未想過的美夢。

  「險道神阡陌將軍?」

  「我是、神?」

  祂像是一下子忘記怎麼說話,也不認識了這幾個詞彙,只能愣愣的重複。

  師追辛走過來,托起祂的臉,只看到了恍若發夢一般空白的神情。

  他無聲嘆氣:「更準確的,你是人神,人封的神。」

  「你幾次說到蚩尤,就沒有感到幾分熟悉嗎?你曾與他在涿鹿對戰,他戰術詭譎,你曾跟我說過他是天生的將星。」

  「惡鬼」:……

  祂詭異的陷入沉默,如同聽到天方夜譚,神情怔怔的與師追辛對視。

  祂情難自禁的發問:「那我、我犯下了什麼罪?」

  祂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缺失的過去,被地火灼燒千萬年的祂想過自己到底犯了什麼彌天大罪。

  沒有答案。

  沒有人能回答祂的問題。

  方相避下意識的追問,同時,祂覺得這些事極其荒謬。

  前幾分鐘他們還在床上纏綿,後幾分鐘就變成了找尋記憶的對峙。

  最重要的是,師追辛是誰?與祂是什麼關係?

  方相避咀嚼著「風后」這個名字,祂與師追辛對視,眼神滿是探究。

  他犯了什麼罪?

  師追辛很難回答這個問題,他搭在床上的手被人觸碰,他睫毛顫抖著,抬眼看向男人。

  方相避這個名字,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他的生活中了,卻貫徹了他的人生。

  師追辛短促的發出一聲笑,更像是抽泣般:「你什麼罪也沒犯,你只是……」

  「只是死了而已。」

  那場戰爭死了很多人,很多很多,方相避只是其中一個而已。

  太多人因為涿鹿之戰付出了一切,他們真心希望黃帝能成為天下共主,庇護子民不受蚩尤的侵略壓迫。

  被視為少主的女妭是,被殺死的方相避也是。

  不是不愛了,只是死了而已。

  第29章

  「小鳳凰……小鳳凰……」

  清亮的嗓音從遠處傳來, 長風吹過山崗,少年意氣風發,奔跑著一把攬住夥伴的肩膀, 才在風中停留,笑得暢快至極。

  他跑得很快, 身上熱乎乎的氣息似乎也感染了旁人,穿著華麗羽衣的少意識躲了一下,沒能躲開, 反而被他用力的抱進懷裡。

  「小鳳凰,小鳳凰——」方相避用力的與少年挨蹭到一起, 清越的嗓音快樂極了。

  被小夥伴推了幾下, 頓時露出一臉委屈:「小鳳凰, 我們都好久沒見面了, 你一點都不想我嗎?」

  「我沒有——」

  「那你幹嘛推我。」方相避奪過話,一臉委屈的控訴。

  被他這麼控訴, 被叫小鳳凰的少年面露無奈。

  此刻的他還沒有鍛鍊出一副鐵石心腸,只能好聲好氣的說:「好吧好吧, 你抱著吧。」

  他手上動作不停, 和方相避一起坐在地上, 手上還挑揀著自己和巫一起採摘的草藥。

  這個過程中, 方相避眼睛眨動, 一直盯著他看,熾熱的目光看得人耳根發燙。

  小鳳凰推了他一把, 語氣埋怨:「你看我幹什麼?」

  他偏開頭,白皙的耳垂染上澀意,刻意低下頭不去看他。

  「我好久沒見你了嘛。」

  方相避笑了一聲,手指戳了戳他的腮幫子, 戳出一個淺坑,被打了一巴掌,頓時委屈巴巴的捂著手背,一臉控訴。

  「小鳳凰,巫都是這樣的嗎?到處採摘草藥,一天到晚都不在部落里,我看人家軒轅家的巫就不這樣。」

  「可我還不是巫啊。」小鳳凰忍不住說。

  巫當然要一直在部落里了,因為巫對部落來說是很重要的,可他還不是巫,他還有很多要學習的地方。

  換句話說,能不能當巫也不一定吧。

  方相避卻很篤定,他歪過腦袋,認認真真的看著小夥伴一舉一動,他神情太專注了,專注的像是在凝視著什麼寶貝,沒有絲毫猶豫與哄騙。

  他篤定的說:「你一定會成為巫的。」

  早在很早很早以前,他就知道,他的小鳳凰一定會成為巫。

  小鳳凰輕哼一聲:「你說得可不算。」

  「那誰說得算?」

  「那得是部落的王和巫才說的算。」

  「這還不簡單。」方相避笑了起來,他笑容純粹,凶戾的眉眼笑起來時卻像是一隻陽光開朗的大狗狗,歡快的搖著尾巴:「那以後我當王,你當巫,你說什麼是什麼,我都聽你的。」

  「小鳳凰,我一定會讓你當大巫的,我保證。」

  ……

  「小鳳凰,我決定臣服軒轅部落了,以後我不再是王,但軒轅向我承諾你依舊是巫,軒轅部落的大巫。」

  ……

  「小鳳凰,再為我跳一次祝禱舞吧。幼時第一次見你,你站在台上披著羽衣,像一隻生機勃勃的鳳凰,我想再看一次。」

  「小鳳凰……」

  「小鳳凰……」

  ……

  「……」

  師追辛猛地睜開眼,有那麼一瞬間,他的仿佛還置身在那一片蒼茫焦灼的戰場,眼前煙雲裊裊熏壞了他的眼睛,熏出一片濕盈盈的。

  耳邊似乎迴響著武器的嗡鳴聲,長久、持續的廝殺聲迴響。

  兩隻尖耳朵在他眼前支棱,師追辛翻了個身,一把將紙片貓貓卷進懷裡。

  他點了點紙片貓貓的尖耳朵,喉間似壓抑著情緒:「我夢到以前的事了。」

  紙片貓貓抖抖耳朵,一口咬住師追辛的手指,含糊不清的哼聲:「以前什麼事是我不能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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