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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燁沒有停下動作,只問他:「今日所議之事,陛下可聽懂了?」

  容軒神色尷尬,「一、一知半解。」

  「皇兄和林大人是在為丁稅吵,可是多收兩成丁稅的區別是什麼呢?」

  容燁筆尖未停,眼裡卻划過道涼意。

  「陛下坐在這個位置上,便要記得憐天下。」他垂著眸,慢聲道,「丁稅是大衡內每一位百姓過十五便要交的人頭稅,一年兩收,分夏稅和秋稅,共計銅錢四百文。」

  「富商多收一倍,官員多收兩倍。」

  「然,尋常百姓正常一年的支出僅有一千文,稅務交了便僅有六百文。」

  話到此,他終於抬眼,看向懵懂無知不知道什麼概念的容軒,心裡倏地閃過絲許躁意。

  「陛下大概不懂這些錢能用來幹什麼。」他垂下眼,嘴角的笑更淡,「六百文錢,僅夠他們勉強活過一年,多的錢一分都花不得。」

  「這是理想情況。倘若遇上去歲的暴雨天,或者山洪、瘟疫,一年到手的錢便更少了。」

  「身有殘疾者不入稅,本王回京時見著些殘疾人,皆是為了逃去歲的秋稅,因著莊稼被毀沒了收成,便只能斷臂斷腿斷指,來躲過官兵。」

  「如今林大人還想要加徵稅務。」容燁道,「陛下且細細思量,這稅可否加得。」

  自是加不得。

  容軒懂了,卻又仍舊不是太懂。但他不敢再問下去,只順著容燁的心意道:「朕知曉了。」

  「民生疾苦,朕知道該怎麼做了。」

  -

  容燁回府後,第一件事便是去找溫雁。

  溫雁住在寢殿後,他找人便找得更加方便省事,只是原以為他會照常窩在屋子裡看醫書,沒成想這次進門卻撲了個空。

  公孫桉聽到他回來後晃悠過來,見他滿屋轉著眉頭越蹙越緊,納悶道:「在找什麼呢?」

  「爺爺,阿雁呢?」

  容燁屋子裡轉了遍沒見著人,扭頭問他。

  「娃娃出門去了。」公孫桉揣著手,道:「說是手底下的鋪子出事了,要忙著去看看,便走了。」

  容燁一愣:「鋪子?哪家的鋪子?」

  「進來敲門喊得說是普世堂的人。」

  普世堂?

  溫雁的事情容燁知曉大半,知道是他手底下哪個鋪子後點頭,大步朝外走。

  公孫桉瞧他匆忙忙的身影,嘖了聲:「成婚就是不一樣,黏人的不行,一點功夫都離不得人。」

  容燁耳力好,走遠了也聽到點話音,他頭也不回地道:「阿雁體弱,本王自當多照看著。」

  公孫桉想了想溫雁那柔弱無害總讓人不自覺想憐惜的乖巧樣兒,不得不承認確實如此。

  那樣一個可人疼的娃娃,誰能不多看上兩眼?

  …

  溫雁不是第一次遇到來砸場子的人了。

  但這麼頤指氣使,說著自家老爺官如何如何大的,倒是頭一個。

  他跟著鋪子裡的藥童趕過去時,鋪子裡兩個老弱病殘拖著一個瘸腿一個佝僂身站在大門口,以身攔著不讓鬧事的人進去。

  來鬧事的七八個人,帶頭的是個鼻孔朝天吊三眼的小廝裝扮的人,剩下七個瞧著都是打手,個個膘肥體壯,讓人毫不懷疑他們隨便一個都能將攔路的老弱病殘給干飛。

  藥童一看這場面呼吸都停了一瞬,忙跌跌撞撞地跑向佝僂著身子站得顫顫巍巍的老人,扶著他往裡走:「師父您進去歇著,怎麼能讓您在這裡擋著啊!」

  「還有肖大哥,」他又慌裡慌張地看向瘸了條腿的瘦弱青年,「您腿不便,攔在這裡多危險啊!」

  「你別攔我!」

  被他扶著走的老者怒氣沖沖地杵了杵拐杖:「你這蠻不講理的娃,老夫話就給你放這了,謅痲只能買走二兩!多的一兩都不會賣給你!」①

  「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那來砸場子的小廝冷笑,「你可知我家老爺是誰?若是得罪了我家老爺,你這藥鋪子就別想再給我開了!」

  「好大的口氣。」

  溫雁從馬車裡出來,伍玖給他搭了把手,扶著他下來。他抬眼朝鬧哄哄的人群看去,笑問:「天子腳下,爾等這般明目張胆的來砸場子,真當王法不存在嗎?」

  看了眼他一看就價值不菲的馬車,小廝臉色僵了僵,警惕起來了。

  「你是這家鋪子的誰?」

  他率先發問。

  「店老闆。」溫雁道,「我還當真不知道你背後的老爺是誰,謅痲不管誰來都只能買走二兩,是本店的規矩,亦是大衡的律法規定,你家老爺便是再大的官,也斷沒有無視律法的權利。」

  這是個口才好的。

  小廝很快做出判斷。

  但藥是他家老爺下了死令要買到的,他轉了好多家藥鋪,就這家謅痲夠數,偏偏就這家骨頭硬不肯多賣。

  是,律法是有規定不能多售,但你背地裡多賣又能如何?官府又不會查到!往常都是這樣買到的藥,多買的那點藥因為要付兩倍的錢,很多藥鋪都樂見其成,偏你這家是個硬骨頭?偏你這家獨特?

  小廝還真就不信了。

  他家老爺是誰?那可是王爺!一個才開了多少年的鋪子,背後就算是南方大商又如何?商人地位輕賤的不行,哪裡是能和他家王爺抗衡的?

  想著,他底氣又足了起來,壓低聲音,他走近溫雁,帶了幾分威脅道:「我好聲好氣跟你們講話,你們可別不識好歹!多賣的那點藥錢我們付雙倍,私下裡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誰知道你們多賣了沒有?就非要撅著不肯賣,逼我們搶嗎?」

  「哈。」

  聽著他的話,溫雁手抵著下唇,悶笑了兩聲。

  他長得一張好臉,眉眼清秀,一雙杏眼圓潤清透,五官哪個長得都標誌漂亮的不行,加上皮膚白,身子瘦弱,是瞧著就柔弱的兔子相。

  這一笑,火氣怒起的小廝都被恍得愣了一下。

  下一秒,神還沒飄回來,這看似柔弱無害的少年便含著笑,道:「想強搶啊?那便來呀。」

  他微微歪了下腦袋,漂亮的臉蛋抿出一個梨渦來,笑得眉眼彎彎的:「普世堂就在這裡,你人手也帶夠了,我任你搶。」

  「能搶到,我的店隨你處置。」

  小廝懵了一下。

  這是什麼要求?

  任他搶?這是完全沒把他帶的人手放在眼裡嗎?

  他環視了眼老弱病殘四個人,又看了眼屋內靜靜坐著連個頭都沒抬,安安靜靜算帳的女子,感覺自己和身後的人全都被輕看了。

  這所謂的店老闆帶來的就一個小廝和一個馬夫,那小廝身子骨都沒那店老闆的大,能頂什麼用,還敢放大話任他搶?

  小廝氣得冷笑出聲:「好,是塊硬骨頭,既然你們求著我們搶,那就滿足你們!」

  「把店給我砸了!」他大喊,「一個小藥鋪,真當自己是什麼大人物了!」

  店老闆站在店門口,微微側身,沒有生氣不說,還笑著朝他們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赤裸裸的挑釁!

  這下不光小廝怒火衝天,七個打手火氣也「蹭」的上來了。

  每次買藥他們都跟著小廝一起,起到一個威懾作用,屢試不爽,偏這次栽了跟頭不說,還被人這般瞧不起。

  就這屋子的幾個老弱病殘,能攔住他們?簡直笑話!

  這店老闆這張笑臉簡直欠揍!

  一個火氣大的壯漢徑直衝著溫雁而去,抬起粗大的拳頭就要朝他的臉砸過去!

  小廝沒有阻止,反而抱著手冷笑著等著溫雁被揍。

  一個賤商,還敢擋他家王爺的路?不識好歹!

  他等著溫雁被一拳打飛,就溫雁那瘦弱的身板,怕是一拳就能直接被砸暈過去。

  只是預想的畫面沒等到,他看著壯漢懸在半空中的拳頭,等了兩秒沒見他落下去,皺眉喝道:「你在幹什麼?打他啊!」

  「他倒是想打。」沒被他放在眼裡,等著被揍飛的店老闆慢悠悠的從壯漢身前走出來,指尖夾著幾根在光下反著光的銀針,悠然笑著,「可惜,空有力量,自大狂妄,廢物一個。」

  「針上有毒。」

  他睨了眼同時轉向他的六位壯漢,善意提醒:「被扎到一次,血液逆流,五分鐘後便會七竅流血,掉下半條命。」

  六個壯漢的動作齊齊一滯,眼睛盯著他手裡的銀針,忌憚的不敢動了。

  有察覺不對的忙過去看了眼動彈不得的壯漢,見他「赫赫」喘氣,臉色短短時間就開始發紫,臉色霍然難看了。

  「這、」他回頭看那小廝,嘴唇顫抖,「他說得好像是真的……張三他快不行了!」

  第19章

  張三瞧著確實是要不行了。

  躲在最後的小廝都看到他懸在半空開始發紫的手, 眼睛瞪大,駭然地退了一步。

  「你敢傷我們的人?!」他不可置信地呼出聲。

  「好生有意思。」

  溫雁慢慢轉著針,眼睛透過幾個壯漢看向他, 仍是那副柔弱樣兒:「只許你們砸店, 不許我們反擊?哪家的王爺能如此霸道?便是攝政王都未曾狂妄到這種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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