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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不過是歷史長河裡的滄海一粟,他的天真也在此埋葬。

  事已至此,他們只能向前走,再沒有回頭的餘地。

  朔風卷著燃燒的旌旗殘片掠過城頭,將最後一絲硝煙吹散。

  倖存的士兵開始收斂遺體,有個小兵哭著把陸羽的銀甲殘片埋進雪堆。

  李明月突然掙脫蘇珏的懷抱,抓起兄長遺留的斷弓,對著鮮卑人的屍身連射七箭。

  弓弦割破掌心也渾然不覺,直到蘇珏從背後緊緊抱住他顫抖的身軀。

  "侯爺你看。"

  蘇珏指向東方。朝陽正從屍山血海中升起,將萬里雪原染成赤金。

  殘破的"李"字旗在城頭獵獵作響,與"蘇"字大旗交疊成血色圖騰。

  李明月望著父兄安詳的面容,忽然明白兄長為何至死都緊握那半塊虎符——那不僅是調兵信物,更是撐起山河的脊樑。

  當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倖存的將士們自發列陣。

  鐵甲相擊聲如編鐘奏響,染血的槍戟指向蒼穹。

  李明月將虎符按在胸口,聽見蘇珏輕聲道:"侯爺,你聽,這是新生的啼哭。"

  李明月凝神細聽,在呼嘯的北風中,竟真有嬰孩的哭聲自殘破的瓮城傳來——那是戰火中誕生的新生命,正用稚嫩的哭聲接續著未盡的戰鼓。

  第240章 大風起兮

  斷槍如林, 殘旗似幡。

  西垂殘陽將滿地箭簇鍍成血色蒺藜,風卷過時竟分不清是白雪嗚咽還是斷刃低鳴。

  菩提城內暫時有了片刻的寧靜。

  李明月盯著父親鎧甲裂縫裡凝結的血塊。

  那處刀傷從右肩斜劈至左肋,與三年前他在校場被父親擊落兵刃時的傷口軌跡一模一樣。

  原來您也會老啊……

  李明月忽然想起最後一次家宴上, 兄長李書珩將烤鹿腿最嫩的部位夾到他碗裡,"明月多吃些。"

  鎧甲縫隙里漏進的風沙迷了眼,李明月俯身把額頭貼在兄長冰涼的護心鏡上, 「這次換我帶你們回家……」

  下一刻, 李明月聞到風裡飄來菩提樹焦糊的香氣。

  這座城頭原本栽著三十六棵百年菩提, 父親總說樹影能蔭庇守城將士。

  然而那些被鮮卑火箭焚毀的古樹從來無法庇護任何人。

  他不能, 誰都不能。

  本以為前世的悲劇不會重演,然而造化弄人,他還是同前世一樣, 親眼看著父兄慘死。

  「侯爺。"

  思緒萬千間, 軍帳被掀開,蘇珏將一頂染血的玉冠捧到李明月面前,他的白衣早已看不出顏色,「我們真的失敗了……」

  他說這話時喉結滾動, 像是咽下了什麼更殘酷的真相。

  距離蘇珏五步處安放著李書珩與李元勝的屍體,半截斷劍仍死死抵在李書珩的咽喉處, 未合上的眼帘里凝著最後一線天光。

  "這不該是你們的命數。"

  蘇珏的喉嚨滾了滾, 喉結撞上鐵鏽味的空氣。

  他記得去年春分, 李書珩在書院後山折梅煮酒, 青竹紋的袖口沾了雪, 笑著將燙好的酒推到他面前:"蘇先生總愛皺眉, 倒像比我們多活過一輩子似的。"

  蘇珏踉蹌著走到兩具屍體前, "王爺……"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蘇珏忽然低笑出聲。

  原來史冊上那行"天順十八年冬, 李氏父子殞命"不是墨跡,是浸透紙背的血痂。

  他以為能改天命,卻不過是棋盤上妄動的一粒黑子。

  帳外的寒鴉掠過燒焦的旌旗,冷雪倏然而至。

  蘇珏跪坐在兩具屍身之間,希望那白雪能沖刷掉李書珩眉間的血污。

  他又忽然想起穿越前讀過的史料,泛黃紙頁間"魂斷伽藍"四字輕描淡寫,卻不知要碾碎多少人的肝腸。

  "王爺,我們不會讓你失望的。"

  蘇珏顫抖著去合李書珩的眼瞼,指尖觸到冰涼的皮膚,突然嘔出一口腥甜。

  原來所謂輪迴,不過是把剜心之痛再嘗一遍。

  帳外傳來戰馬嘶鳴,蘇珏望著掌心蜿蜒的血痕,恍惚看見史官硃筆懸在雲巔,墨汁淋漓如淚。

  "侯爺,現在十萬大軍只剩八千騎,西楚禁軍在三十里外按兵不動。"

  聞言,李明月攥起父兄交疊的冰冷手掌,他忽然笑起來。

  笑聲震落鎧甲上的血痂,露出底下暗銀色的蛟紋。

  "楚雲軒要的不就是這個?"

  他猛地抽出腰間長劍,寒光劈開濃重暮色,"用我李氏滿門性命換他龍椅安穩!"

  城頭忽有馬蹄聲疾。

  紅衣銀甲的女子翻身下馬,面甲掀開時露出與李明月七分相似的眉眼。

  是善後趕來穆羽。

  蘇珏瞳孔驟縮。

  十年前冀州王府的往事他有所耳聞,為郡主易容換臉的正是季大夫。

  此刻李家長女活生生站在面前。

  風捲起穆羽猩紅披風,露出腰間九節鋼鞭——正是老王爺當年馳騁沙場的兵器。

  "阿姊……"李明月聲音發顫。

  「父親和兄長死了……」

  此時的李明月像一個無助的孩子,穆羽走過去將他抱在懷中。

  「阿姊,我們永遠失去他們了,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李明月喉間溢出幼獸般的悲鳴,穆羽將他的臉按向自己心口。

  隔著重甲,她胸腔里心臟正突突跳動。

  猶記得十二歲那年,父親抱著她,指著冀州輿圖,聲音洪朗,"妤落,記住,李家兒郎的命要攥在自己手裡。"

  「明月,這不是你的錯,我們要帶他們回家,然後報仇。」

  「阿姊……」

  「明月……」

  ……

  殘月攀上城堞,八千殘兵手中的火把已連成蜿蜒赤蛇。

  蘇珏踩著滿地斷戟登上烽火台,青銅燈樹傾倒在他腳邊,凝固的燈油裹著碎甲片,在月光下泛出青黑幽光。

  他解下腰間玉帶鉤——那本是李書珩束髮之物——將染血的素帛系在斷矛上,旗面展開時,斑駁的"周"字正蓋住城牆原先的"楚"字刻痕。

  "取侯爺的蟠龍槊來!"

  蘇珏聲音嘶啞得像是砂紙磨過鐵甲。

  兩個親兵抬著丈八長槊踉蹌上前,槊鋒還卡著半截鮮卑狼衛的指骨。

  蘇珏忽然轉身朝著城下屍堆長揖及地,起身時抓起把帶血的雪粒揚向夜空。

  之後,蘇珏撩袍跪地,玉冠高舉過頭:"請侯爺自立大周,於此承繼江山!"

  他額角青筋暴起,"楚雲軒既說冀州擁兵自重,我們便坐實了這個罪名!"

  李明月被眾人簇擁著登上高台時,玄鐵重甲仍在往下滴著黑血。

  他望著蘇珏手中那頂嵌著東海明珠的玉冠——分明是兄長弱冠禮時父親親自戴上的——喉頭猛地湧上腥甜。

  城下忽然傳來馬匹嘶鳴,穆羽策馬拖來鮮卑大纛,金線織就的狼圖騰在青石板上擦出星星火花。

  "跪!"

  蘇珏突然暴喝。

  八千殘兵齊刷刷單膝砸地,鐵甲碰撞聲驚起城頭寒鴉。

  他捧冠的手背爆出青筋,玉冠邊緣滲出的血珠正沿著蟠螭紋路爬行:"請侯爺承天命,繼大統!"

  話音未落,穆羽的鋼鞭已劈開夜風,"李家兒郎的命,輪不到楚雲軒來收!"

  李明月踉蹌後退半步,背後抵住冰涼的烽火台石壁。

  他看見蘇珏白衣上的血漬正緩緩暈開成紅蓮,城下士兵舉起的刀槍映著火光,宛如一片燃燒的星海。

  穆羽割破掌心,將血抹在狼頭大纛上:"十年前楚雲軒逼我假死脫籍,今日我便用這鮮卑狼旗給新朝祭旗!"

  她染血的手指划過李明月的護心鏡,在蛟紋上拖出刺目血痕:"蛟龍困在冀州太久了!"

  於此同時,蘇珏抬臂擊響烽火鼓。鼓面破洞處漏出的聲波混著血腥氣,竟震得城頭懸鈴齊鳴。

  八百千的嘶吼在荒原上炸開:"請侯爺繼位!"

  聲浪驚得三十里外西楚大營戰馬長嘶,值夜士卒望著北方夜空隱約泛起的血光,慌忙敲響警鐘。

  "擊鼓!"

  新王的嘶吼穿透雲霄。

  八千鐵騎在火雨中舉起長刀,刀刃相擊迸發的火星墜落在滿地箭簇上,竟將整座菩提城點燃成血色火炬。

  ……

  夜半時分,菩提城內突然火光沖天。

  趁著夜黑風高,鮮卑軍再次發起進攻。

  李家父子雙雙殞命,但還不夠,可頻善奇要的是李家盡數為他的兒子陪葬。

  所以這一次,可頻善奇選擇於城牆上冷眼等待。

  八千殘軍,根本不足為慮。

  李明月一馬當先沖入敵陣,重劍劈開鹿角柵欄時,他望見蘇珏站在城頭揮動令旗,白衣獵獵如招魂幡。

  八千輕騎化作尖刀直插敵營心臟,穆羽的鋼鞭卷著火星,所過之處血肉橫飛。

  "今日我要帶父兄回家,阻我者死!"

  暴喝聲響徹戰場,李明月劍鋒所指,正是冀州方向連綿群山。<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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