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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丟掉我,別拋棄我。」

  「燕枝……」

  第79章 明日 蕭篡,我們明日就和好

  夜色之下, 城樓之上。

  一條長長的鐵鏈,橫亘在燕枝與蕭篡之間。

  鐵鏈一頭,落在燕枝的手心裡。

  另一頭, 則掛在了蕭篡的脖頸上。

  燕枝只消緩緩把手攏起,再輕輕一拽, 就能教身形高大、野性難馴的頭狼,在他面前低下頭來, 俯首稱臣。

  可是他沒有。

  他不敢, 他害怕。

  他怕蕭篡故態復萌,也怕自己重蹈覆轍。

  所以, 燕枝只是微微張開手,輕輕托起鐵鏈。

  至於旁的, 他什麼也沒做。

  蕭篡越發低下頭,越發紅了眼睛,越發懇切地看著他。

  「燕枝, 我知道, 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麼。」

  「我混帳,之前是我混帳。我嘴壞心壞, 我總是欺負你。」

  「我已經改了, 我全都改了, 我不會再犯了,不會變回去了。」

  「你不放心,我可以立字據、可以寫聖旨、可以對天發誓,我——」

  燕枝沉默著,抬起頭,用哀戚又悲傷的目光,飛快地瞧了他一眼, 很快又低下頭去,靜靜地看著自己手裡的鐵鏈。

  他不能看蕭篡。

  他知道,蕭篡此時說的這些話,都是真的,他一定做得到。

  再多看一眼,他真的會忍不住動心的。

  蕭篡追著燕枝的目光,緊緊盯著他的臉,生怕他下一刻就消失在自己眼前。

  這幾年來,蕭篡對燕枝總是百依百順。

  燕枝說什麼,他就做什麼。燕枝說不許,他就絕不犯。

  今夜在城樓上,是他這麼多年來,頭一回違抗燕枝的命令。

  他衝上去抱住燕枝,把鐵鏈塞進燕枝手裡,他追著燕枝,不依不饒。

  他也知道,這一回,他不能聽燕枝的話。

  要是再聽話,他就再也見不到燕枝了。

  這一回,唯有這一回,只有這一回。

  蕭篡望著他,最後道:「我也可以一輩子都戴著這條鏈子!」

  他抿了抿唇角,下定決心,刻意放緩了語氣,目光卻仍舊堅定。

  「燕枝,我可以一輩子都戴著這條鏈子。」

  「是穿越者的一輩子,永遠永遠。」

  「只要我不乖,你就拽著我的鏈子,狠狠地打我罵我,再把我一腳踹開,好不好?」

  「我知道你很怕、很擔心,所以這條鏈子永遠都在你手裡。」

  「你可以玩我、可以欺負我、可以捉弄我,要是我不乖,要是你膩了,你隨時可以踹開我。」

  「試一試。」

  蕭篡試探著,握住燕枝的手。

  他低聲輕語,如同蠱惑人心的惡鬼一般。

  燕枝愛看的話本里,命中注定的夫妻之間,總是有一條紅線拴著。

  他和燕枝之間的紅線,被他這個混帳解開了,那他就用鐵鏈代替!

  用堅硬無比、無堅不摧的鐵鏈代替紅線!

  「燕枝,試一試。」

  下一刻,燕枝在蕭篡的指導下,握住手中鎖鏈,輕輕往後一拽。

  蕭篡順從地來到燕枝面前,低頭看著他。

  「燕枝,就是這樣……」

  又下一刻,燕枝獨自攥緊鎖鏈,猛地一拽。

  蕭篡在他面前從不防備,踉蹌一步上前,鞋尖抵著燕枝的腳尖。

  蕭篡垂下頭,原本梳得整齊的頭髮散落兩三縷下來,垂在面龐邊。

  他抬起頭,望向燕枝,面上不再是陰惻惻的笑,而是乖順的、溫和的笑。

  被燕枝這樣牽著,他是願意的,發自心底的願意。

  「燕枝,就這樣。我們就這樣過下去,好不好?」

  燕枝對上蕭篡懇切的目光,眸光微動。

  是,他是有些動搖了。

  他想和蕭篡劃清界限,無非是因為,近來蕭篡總是牽動著他的心緒,叫他心裡不安。

  他怕蕭篡變回從前的模樣,也怕自己落入從前的境地。

  所以他要把蕭篡趕走。

  可是現在……

  蕭篡說的法子,或許……未嘗不可。

  他與蕭篡糾纏許多年,蕭篡離不開他,他也忘不掉蕭篡。

  他們二人的命數,早已經纏在一起,打了死結。

  倘若他能掌控他們之間的關係,倘若他能命令蕭篡,倘若他永遠將這條鏈子攥在手裡。

  倘若……

  燕枝攥著手裡的鐵鏈,看著蕭篡,幾乎有那麼一瞬間,就要點頭答應了。

  下一瞬,寒風拂過。

  燕枝猛然驚醒,生生止住了點頭的動作,掐滅了自己心裡的火苗。

  蕭篡低低地喚了他一聲:「燕枝。」

  燕枝張了張口,想要說話,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啞得厲害:「我……明日……」

  他頓了頓,最後道:「我要回去想一想,明日給你答覆。」

  「你明日……來鋪子找我。若白色幌子,你就再也不用來了;若是黃色幌子……」

  燕枝這句話說得艱難,似是尚在遲疑之中。

  蕭篡也不催他,安安靜靜地聽他說。

  「若是黃色幌子——」燕枝抿了抿唇角,下定決心,「你就進來找我,我會把這個掛在你的鏈子上。」

  燕枝張開手,露出自己在除夕夜的都城裡,最後買的那個銅製鈴鐺。

  他給楚魚買了木牌,給謝儀買了筆墨,給糖糕買了狗牌。

  這個鈴鐺,原本就是給蕭篡買的。

  只是他剛買下來,就後悔了。

  他不知道自己這算是什麼意思,不知道這個東西能掛在蕭篡身上什麼地方,不知道蕭篡願不願意像小狗一樣,掛上這個。

  若是方才,蕭篡沒有撲上來把他抱進懷裡,沒有堅持到底。

  他永遠都不會告訴蕭篡,這個鈴鐺是買給他的。

  小小的銅製鈴鐺,從燕枝手中垂落,被風吹過,發出叮叮噹噹的輕響。

  連帶著燕枝很輕很輕的聲音一起,隱入夜色之中。

  蕭篡看著鈴鐺,眼睛在黑夜裡亮起了光。

  他同樣低低地應了一聲:「好。」

  就這樣說定了。

  *

  除夕夜深,街上遊人散得差不多了。

  蕭篡送燕枝回家去。

  一路上,兩個人誰都沒有再說話,一前一後地走著。

  一直到了鋪子前,裡邊燈還亮著,估計是楚魚在等他。

  燕枝回過頭,從蕭篡手裡接過自己買的所有東西,說了一聲「多謝」,便要進去。

  就在這時,蕭篡忽然喊了他一聲:「燕枝。」

  燕枝回過頭,靜靜地看著他,等他開口。

  蕭篡沉默良久,最後只道:「我等你。」

  等明日,等幌子,等燕枝給他的答覆。

  燕枝沒再說話,走進鋪子裡,把門關上。

  楚魚果然在裡面等他。

  可是他提不起精神來,只是隨便同楚魚說了兩句話,把買來的東西送給他,就回房去了。

  燕枝脫下新衣裳,胡亂擦了擦手和臉,倒在榻上。

  很亂。

  他的心很亂很亂。

  他忘不掉蕭篡,他還想靠近蕭篡。

  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湧進燕枝心裡,攪得他不得安寧。

  這個時候,蕭篡就站在鋪子外面。

  他望著燕枝房裡透出來的燭光,看了好一會兒,才依依不捨地轉身離開。

  若是可以,他甚至想一整夜都守在鋪子外面,一直守到明日天亮。

  但是他不能。

  要是燕枝明日一早推開門,看見他一夜沒走,肯定會生氣的。

  萬一燕枝生氣,不讓他留下了,那怎麼辦?

  他得聽燕枝的話。

  就像從前許多次一樣,蕭篡腳步無聲,行過長街,回到大梁宮裡。

  他回到淨身房,看著石壁上數千道刻痕,拿起匕首,又刻下一道。

  明日……

  明日就是他接受燕枝判決的日子。

  蕭篡不敢上榻,不敢就寢,他甚至不敢合上眼睛。

  他一合上眼睛,眼前就浮現出燕枝的模樣。

  燕枝冷靜又平和地看著他,對他說:「蕭篡,我想了一夜,我們還是不要再見了。」

  「就算我忘不掉你,就算你一直出現在我的夢裡,就算你說的法子很好,但是——」

  「我就是不想再見你了。」

  蕭篡從可怖的幻象中驚醒,睜開眼睛,望著石壁上的刻痕,一道一道地數過去。

  一道、兩道、三道。

  一百道、兩百道、三百道。

  一千道、兩千道、三千道。

  蕭篡來來回回,把石壁上的刻痕數了三遍。

  終於,天亮了。

  蕭篡終於瞧見廊上窗外,透進一點點光亮。

  他霍然起身,披上斗篷,迫不及待地大步走出牢房。

  他去找燕枝,他去看幌子,他去……

  直到走出淨身房,他才發現,原來昨夜又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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