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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篡則站在他身邊,垂下眼睛,暗中看著他。

  今日燕枝的臉色不算好,原本紅潤的雙唇也沒有什麼顏色,不知道是不是這幾日太忙碌的緣故。

  要讓宮裡太醫給他做幾道補氣血的藥膳,他過幾日去現代世界看看,給燕枝帶點補品。

  蕭篡宮中浩羔楞陶陶正想著這些事情,忽然,燕枝開了口:「別再給我帶餅乾了。」

  蕭篡問:「吃膩了?那我換……」

  「喉嚨疼。」

  「嗯。」蕭篡頷首。

  燕枝仍舊趴在窗台上,手指搓弄著自己的衣袖,頭也不回地說:「我昨晚夢見你了。」

  「燕枝……」蕭篡下意識以為,他說的是自己從前做過的那些壞事,忙不迭喚了一聲。

  「今夜城裡還放煙火嗎?」燕枝回過頭,定定地看著他,「我們去城樓上看煙火,好不好?」

  「好。」

  「等煙火放完,我有話同你說。」

  「好……」

  蕭篡不自覺攥緊拳頭,竭力克制著心中忐忑。

  燕枝要跟他說什麼?

  燕枝要跟他說,已經三年了,他已經膩了,所以過了除夕,他就不用再過來了?

  還是,燕枝要跟他說,他已經完全拋開過去的十年了,他已經不在乎他了?

  蕭篡不敢深思,只是稍微想一想,就覺得心臟顫動,不受控制。

  燕枝仍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說完這話,便轉回頭去,繼續想事情。

  兩個人各懷心事,誰也不打擾誰。

  *

  燕枝在外面看著鋪子,一直到了太陽下山的時候,楚魚趕他出門去玩兒,他才不情不願地挪了位置。

  燕枝問:「你確定你忙得過來?要不要我再幫你一年?」

  「不要。」楚魚擺擺手,「快去吧,晚了好吃的、好玩的就都被別人買走了。」

  「那我走啦,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嗯。」

  燕枝換上年節新做的衣裳,朝楚魚揮了揮手,便帶著蕭篡出門去了。

  他日日在鋪子裡忙活,怕弄髒衣裳,總是穿舊衣裳,還要圍著圍裙。

  今日難得穿新衣裳,還是鮮亮的紅顏色。

  燕枝本就生得好看,膚色也白,正紅的衣袍一上身,更襯得他漂亮,在人群里也顯眼。

  蕭篡就盯著這一抹紅色,寸步不離地跟在他身後。

  來都城這麼多年,這還是他頭一回在除夕夜出來玩耍。

  燕枝看什麼都覺得新奇,一路上走走停停,路過什麼攤子,都要停下來看看。

  他給楚魚買了一塊錦鯉模樣的木牌,給卞明玉和謝儀買了筆墨,還給糖糕買了一個狗牌,預備給它掛在脖子上。

  自然,他也給自己買了許多東西。

  愛看的畫冊話本、教人下棋的棋譜,還有束頭髮的髮帶。

  他就是喜歡這些東西,所以要全部買下來!

  也不必擔心東西太多拿不下,畢竟蕭篡跟在他身後呢。

  從街頭逛到街尾,蕭篡身上掛滿了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兒。

  蕭篡一面護著燕枝,一面護著這些東西,不覺得惱火,只覺得心滿意足。

  真好,他虧待了燕枝,燕枝自己卻沒有虧待自己。

  他現在過得很好,很瀟灑、很恣意,這樣就足夠了。

  最後,燕枝買了一顆小小的銅製鈴鐺,把鈴鐺攥在手裡,與蕭篡一同登上宮牆城樓。

  和多年前一樣,燕枝與蕭篡並肩站在城樓上。

  「嗖嗖」幾聲,煙火升空。

  火焰綻開,從燕枝眼前划過。

  這一回,他終於認認真真、完完整整地看完一場煙火。

  煙火落幕,燕枝心滿意足地呼出一口氣,轉過頭,發現蕭篡在看自己。

  對上目光的瞬間,蕭篡不自覺垂下眼睛,避開他的視線。

  燕枝抿了抿唇角,輕輕地開了口:「蕭篡,白日裡我說,晚上看完煙火,我有話對你說。」

  「嗯。」蕭篡深吸一口氣,準備迎接屬於自己的審判。

  過了這麼久,他能留在燕枝身邊這麼久,他已經很滿足了。

  但是他……

  他還是捨不得燕枝,他不想和燕枝分開,他……

  蕭篡抬起頭,再看向燕枝的時候,竟紅了眼睛。

  雖說有話要說,但燕枝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我……」燕枝頓了頓,道,「我昨晚夢見你了。」

  「我們分開之後,我很少夢見你。」

  「有一回,病著的時候,夢見你凶我。」

  「還有一回,也是病著的時候,夢見你哄我,餵我吃藥。」

  蕭篡低聲道:「燕枝,我……」

  燕枝正色道:「不要吵,聽我說。」

  蕭篡乖順地噤了聲,只是眼睛越發紅了。

  「這一回,我夢見你……又欺負我。」

  「蕭篡,這幾年,我允准你陪著我,只是想利用你。」

  「我本來以為,在南邊的六年,我已經把你忘掉了,可是我沒有忘掉。」

  「所以我就想,不如多和你相處相處,你那麼凶,等我看破了你的真面目,等我膩了,自然就忘掉你了。」

  蕭篡眼睛紅得厲害,淚水已經在眼眶裡打轉了。

  燕枝是這樣想的。

  燕枝從一開始就想擺脫他。

  這三年的相處,是他偷來的,是他像陰溝里的老鼠一樣,偷來的!

  燕枝想了想,繼續道:「可是你現在一點都不凶,我不僅沒膩,反倒有點兒想重蹈覆轍的意思。」

  「我覺得很奇怪,我這陣子總是想到你,總是夢到你。」

  「所以……」

  所以,現在燕枝要把話跟他說開了。

  燕枝要徹徹底底地把他踹開了。

  蕭篡面色慘白,心也跟著沉了下去,沉進無邊的深淵裡。

  燕枝最後道:「我不要再和你待在一起了。」

  「再這樣下去,我會亂掉的,我會……我會再掉進陷阱里的。」

  燕枝很清醒,很理智。

  他的心在不斷地提醒他,他對蕭篡還有別樣的感覺。

  他的心在不斷地讓他夢到蕭篡,他的心正在慢慢地向蕭篡靠攏。

  他愛蕭篡,愛蕭篡殺伐決斷,猶如天神一般,愛蕭篡救他於水火之中,愛蕭篡是他年少時的大好人、大英雄。

  他恨蕭篡,恨蕭篡欺負他,恨蕭篡捉弄他,恨蕭篡……不像從前的他那樣也愛著他。

  燕枝竭力維持著清醒的頭腦,他知道,就算他對蕭篡的感情再濃烈,他也不能重蹈覆轍。

  就算現在蕭篡的表現再好,他也不能再義無反顧地跳進同樣的陷阱里。

  他好怕蕭篡只是裝裝而已,他好怕自己再一次心碎,心碎到快要死掉。

  他好怕烈火再次燒到他身上。

  所以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不能再和蕭篡待在一塊兒了。

  他對蕭篡的喜歡已經在死灰復燃了,他一定會越陷越深,直到無法自拔的。

  「遊戲規則取消了,不用管黃色幌子,還是白色幌子,以後不要再來鋪子找我。」

  「——蕭篡,這是命令。」

  「最後一道命令,你要一直遵守。」

  燕枝說完這話,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蕭篡通紅的眼睛,從他手裡拿過自己買的小玩意兒。

  蕭篡怔愣地站在原地,任由燕枝把他手裡的東西全部拿走。

  就在燕枝轉身要走的時候,原本身子僵硬的蕭篡猛然回過神來,撲上前去,抱住燕枝。

  「蕭篡!」

  燕枝被嚇了一跳,大喊一聲,撲騰著雙手雙腳。

  「放手!」

  蕭篡一言不發,只是緊緊地抱著燕枝,把他圈在懷裡。

  燕枝奮力掙扎,回過身去,用手打他,用腳踹他。

  可不論他怎麼掙扎,蕭篡都咬著牙,抗下燕枝的反抗,死死地抱著燕枝。

  「不要……不要!」

  「不要分開!不要不見面!」

  「我知道燕枝在怕什麼,燕枝怕我又變回去,怕我又變回原來那樣。」

  「不會的,我是小狗,我是燕枝的小狗,我已經變好了,自己把自己馴好了!」

  「我會聽燕枝的話的,我會乖的!我會很乖很乖的!」

  蕭篡垂下頭,把臉埋進燕枝懷裡,整個人都發著顫,語無倫次。

  「我有給自己戴狗鏈子,燕枝拽著我的鏈子……」

  他抬起頭,把自己戴了許多年的狗鏈子,從衣領里拽出來。

  他握著燕枝的手,讓燕枝握著掌控他的鏈子,在燕枝面前低下頭。

  蕭篡說著話,喉頭顫動,藉由鐵鏈,傳到燕枝的手心裡。

  「我會變得很好、很溫柔的,會一直保持的。」

  「我沒有想過要和燕枝和好,我沒有這樣想過,我沒有這樣奢求過。只要讓我見到燕枝就可以了,只要讓我時不時、遠遠地看上一眼就好了。」

  「我可以像流浪狗一樣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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