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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燕枝每次回來,都會給它帶一點兒東西,有時是肉攤上剩下的骨頭,有時是路上隨手摺的一根竹枝。

  燕枝摟著它,誇讚它看家看得好,又拿出這些東西,作為給它的獎勵。

  這樣過了半個月,糖糕就習慣了,也不「嗷嗷」了。

  燕枝把家門關上鎖好,最後隔著門縫,看了糖糕一眼:「我們走啦,在家裡乖乖的。」

  「汪——」

  燕枝跳上驢車,楚魚揮動竹鞭。

  兩個人趕著驢車,穿過狹窄的街巷,迎著初升的日頭,朝前走去。

  *

  這個時辰,都城裡的絕大多數人,都已經醒了。

  去官署的官吏、出工的雜工,還有同樣在路邊擺攤的攤主。

  燕枝和楚魚一路走,一路賣。

  還沒等抵達賣糕的攤位,就已經賣出去半籠糖糕了。

  等他們安頓下來,馬上又有人圍了上來。

  燕枝包裝,楚魚收錢,兩個人分工合作,倒是默契。

  有客人問:「今日怎麼來得這樣遲?還以為你們不來了呢。」

  燕枝抬起頭,指著楚魚。

  楚魚知道他想說什麼,頭也不抬。

  兩個人異口同聲道:「都怪他!」

  「哈哈哈!」

  圍在攤位前的客人鬨笑出聲:「你們倆真是一對兒啊?」

  「才不是!」

  又是同起同落。

  燕枝把糖糕遞給前面的客人,楚魚招呼後面的人。

  「快上來,快上來!」

  忙碌了兩刻鐘,才熬過這一陣高峰期。

  日頭漸起,接下來的客人大多吃了早飯,都不著急,就是買塊糖糕當零嘴吃。

  燕枝一個人能夠應付接下來的場面,於是楚魚就趕著驢車回家去,準備再做幾籠送過來。

  臨走時,他還不放心地叮囑道:「要是那群流氓再來,你就跑回來找我啊。」

  「知道了。」

  「要是……那個流氓再來,你也找我。」

  「放心吧。」燕枝笑了笑,「我已經想好了,我可以應付的。」

  「嗯。」

  楚魚一走,燕枝馬上抬起頭來,環顧四周。

  在看見對面巷子裡,閃過熟悉的人影的時候,他抬起手,朝對面招了招。

  他知道,他知道躲在那裡的人是誰。

  巷子裡的蕭篡幾乎不敢置信。

  他與燕枝昨日才剛見過面,燕枝那時還說,讓他快滾。

  他原以為,這陣子都不能再和燕枝說話了。

  他原想著,今日過來轉一圈,遠遠地看看燕枝,也就足夠了。

  可是今日,燕枝竟然對他招手,叫他過去。

  一瞬間,蕭篡欣喜若狂。

  他趕忙整了整衣襟,大步走出陰暗的角落,來到日光普照的地方。

  蕭篡大步來到燕枝面前,低低地喚了一聲:「燕枝……」

  燕枝淡淡道:「我就知道你躲在那裡。」

  「我……」

  不等蕭篡開口,燕枝便問:「你昨日說,我想怎麼對你,就怎麼對你,你都會乖乖聽話,對嗎?」

  「對。」蕭篡頷首,目光定定地望著他,「燕枝現在想讓我做什麼?」

  「想讓你走開。」燕枝道,「不要在這裡妨礙我做生意。」

  「我沒有……」蕭篡低聲解釋道,「我很安靜地站在那兒,我沒有……」

  「我不要。」燕枝道,「那我們來玩一個遊戲吧。」

  蕭篡眼睛倏地亮起來:「什麼?」

  燕枝抬起頭,指著掛在自己攤位前的幌子:「我有兩面幌子,一面是白色的,另一面是黃色的。」

  「若是我想見你,我就掛出黃色的幌子,就代表你這一日可以出現在我眼前。」

  「若是掛出白色的幌子,那你就不能出現在我面前。」

  「怎麼樣?」

  燕枝歪了歪腦袋,玩味地看著他。

  「糖糕都是這樣聽我的話的。我讓它別跟著,它就不跟著。我遠遠地喊一聲,它馬上就會飛奔過來。」

  「你不是一直說自己是狼、是狗,還拿自己和糖糕作比較嗎?」

  「那你就不能隨隨便便出現在我面前,要一切都聽我的。」

  蕭篡斬釘截鐵:「好,我聽燕枝的,我一切都聽燕枝的。」

  燕枝不語,仍舊指著頭頂。

  今日是白色的幌子,代表燕枝不想見他。

  蕭篡會意:「我明白,我這就……」

  蕭篡轉身要走,忽然,燕枝又喊了他一聲:「慢著。」

  燕枝笑著,眉眼彎彎:「糖糕聽我的話,會有獎勵。你也有。」

  蕭篡的眼睛越發亮了,像是燒著旺盛的鬼火。

  「獎勵保密。」燕枝翹起嘴角,「但要是你不聽話,那就沒有了。」

  「好。」蕭篡激動地用力點頭,「我……我一定聽話,這就走!」

  蕭篡最後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緊跟著就轉過身去,大步離開。

  因為太過興奮,他的腳步不太穩當,甚至險些摔倒。

  燕枝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也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燕枝想,他已經完全找到和蕭篡相處的訣竅了。

  他不能總是想著躲避蕭篡,忽視蕭篡。

  逃是逃不開的,忽視也是不能完全忽視的。

  他這個人,他的目光,他的身子,早已經無比熟悉蕭篡了。

  蕭篡只要出現,就會影響到他。

  所以啊,他不能總是被蕭篡追著跑。

  他也要主動一回。

  好比這回,蕭篡躲在那裡偷偷看他,叫他不舒服了,他就不能忍著,要直接讓蕭篡走。

  蕭篡這不就走了嗎?

  燕枝坐回自己的小板凳上,抱著手,翹著腳,得意洋洋。

  反正就跟訓狗一樣,一點難度都沒有。

  *

  另一邊,蕭篡歡天喜地地回了宮。

  這麼多年,他仍舊住在淨身房裡。

  蕭篡一面批覆這幾日積攢的奏章,一面忍不住幻想著燕枝召見他的場景。

  ——燕枝在攤位前掛起黃色的幌子,他激動萬分,跑著跑著,就變成頭狼原形,邁開四條腿,朝燕枝跑去。

  這日燕枝想見他,燕枝帶著他在攤子前面賣糖糕。

  倘若有地痞流氓欺負燕枝,他就撲上去,給他們一人一口。

  倘若沒有客人買糕,他就蜷起身子,依偎在燕枝腳邊,燕枝會摸摸他的腦袋,誇他做得好。

  ——他頂替了糖糕的位置,他享受著糖糕享受的一切。

  他不貪心,只要燕枝一個月里,有一兩日這樣對他,那就好了。

  自今日起,蕭篡謹遵燕枝的命令,日日早起,日日去長街上看燕枝。

  第一日,白色幌子。

  第二日,白色。

  第三日,還是白色。

  就這樣,一連過了十日。

  蕭篡從激動萬分,到心生遲疑,只用了十日。

  一連十日都是白色幌子,燕枝是一直都不想見他嗎?還是……

  蕭篡竭力按捺住心裡的不安,又拽著自己的鏈子,焦躁地等了五日。

  半個月來,攤子上都是白色幌子。

  第十六日,蕭篡終於按捺不住,拽著鏈子,遲疑著來到燕枝的攤位前。

  一條不算長的街道,蕭篡磨磨蹭蹭、來來回回,走了幾個時辰。

  這個時候,正是午後,燕枝坐在樹蔭下,閉著眼睛,昏昏欲睡。

  聽見動靜,燕枝下意識睜開眼睛:「這位客人,要點什麼……」

  看見是他,燕枝又坐了回去,重新閉上眼睛。

  「燕枝……」

  十五日的煎熬,蕭篡身形依舊高大,但整個人顯然消瘦許多。

  他試探著,低聲問:「你是不是忘記我們的遊戲了?我日日都來,你都沒有掛黃色幌子出來過。」

  「對呀。」燕枝晃了晃腳,理直氣壯道,「因為我根本就沒有黃色幌子。」

  第71章 遮陽 馴化瘋狗第一步

  烈日當空, 唯有樹蔭清涼。

  燕枝就坐在這片樹蔭里,抱著手,晃著腳, 一臉無辜又理直氣壯的看著蕭篡。

  對啊,他就是只有一塊白色幌子。

  那怎麼了?

  對啊, 他就是不想看見蕭篡,故意耍了蕭篡。

  那又怎麼了?

  用蕭篡從前的話來說, 是他自己笨, 聽不出別人講的是真話還是玩笑話,怎麼能怪他?

  燕枝這樣想著, 眼裡笑意不由地多了幾分。

  這半個月來,他日日都盼望著蕭篡上門, 質問他幌子的事情。

  他從一開始就打算好了,他要耍蕭篡,要欺負蕭篡。

  現在, 他預謀許久的壞事終於得逞了, 他當然歡喜。

  就像楚魚說的那個字一樣——

  爽!

  蕭篡站在攤子前,在聽見燕枝說, 自己只有一個幌子的時候, 目光瞬間黯淡下去。

  原來燕枝不是忘了, 原來燕枝只是在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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