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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道上,許琛匆匆行過,目光下垂,能看到樓下烏泱泱地站了一群人。

  有掛著工作牌的記者,扛著長槍短炮的攝影師,似乎是在直播。要不是有院方的人在阻擋和維持秩序,這群人大概早就衝進教學樓里來了。

  事已至此,他現在只有儘快離開。

  許琛一路未停,快速朝B棟走去,轉進樓梯間,嘈雜聲漸遠。

  B棟的出口有些偏僻,剛好可以繞過人群聚集的區域。

  許琛低頭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忽然,零散幾道身影忽然從一棵行道樹下竄了出來。

  像是餓狼看見了獵物,對方朝他奔過來,小型錄像鏡頭和話筒立刻湊到跟前。

  「你好,請問你就是經管學院的許琛教授嗎?」

  「你和澤銳集團的廖以辰是什麼關係?」

  「請回答一下我們的問題。」

  許琛下意識地抬手擋住臉,想轉身離開,對方已經經驗豐富地提前一步擋住他的去路。圍堵間,許琛聽見有人在打電話通風報信。

  不足一分鐘的時間,烏泱泱的人群如聞見肉香的野獸,從四面八方趕來。

  「在這邊,許琛在這邊!」

  場面徹底失去了控制,校方發動的安保人員反應遲了一步,許琛已被團團圍住。

  人群推搡,機器磕碰,活動空間越來越小,許琛步步後撤,被逼至路邊的花壇。

  終於到了退無可退的地步,冬日裡泛著潮濕冷氣的青瓷磚抵住腿彎,重心一偏,整個人眼見著就要向後倒去。

  忽地,身體被一道熟悉的支撐環繞。

  耳邊蔓過熱流,略帶沙啞的嗓音低聲道:「別怕,我來了。」

  許琛的心臟兀地一緊,下一秒,一件還帶著暖意的黑色大衣從身後覆上來,將他整張臉都遮擋住。

  來人一手攬過他的肩,一手推開了伸到眼前的話筒和相機,怒叱道:「都滾開!」

  第58章

  「退後退後。」

  幾道訓練有素的黑色身影將混亂的人潮衝散,形成一道堅固的人牆,將所有的記者、帶著探究目光的圍觀人群全都被隔絕在外。

  許琛的視線被掩蓋在厚重衣物的後面,生出一種鴕鳥式的躲避心理。

  儘管知道這只是一時的安定,事情並沒有被解決,但此刻不用面對這些帶著惡意的狂轟濫炸的遮蔽,還是給了他一種無需擔憂的錯覺。

  他在對方的帶領之下亦步離開,幾分鐘後,所有雜亂的聲響都消失,一輛商務車在面前打開,緊接著他便被一隻手拉上了車。

  車內溫暖的氣流瞬間將身體包裹,隨之而來的是一個熟悉的擁抱。

  「哥!」是許珏的聲音,帶著濃重的擔憂。

  隨著身後的人上車落座,車門關上,車子緩緩行駛起來。

  擋住視線的大衣滑落至肩頭,許琛得以看清眼前的景象。

  都是熟悉的人,最前排開車的姜懷榮,副駕駛座上坐著的樊卉卉。自己和許珏被安置在空間充沛的後排,中間的位置坐著永遠安靜優雅的樂瑩,然後是最後上車的廖以辰。

  此刻,視線落點的人正回過頭來,與他對上視線。

  越過許珏環抱在脖頸間的手臂,許琛看見車廂里廖以辰暗暗發紅的眼睛。

  一連幾日只能從新聞上看到他的消息,接受警方的傳喚和詢問,接受媒體的採訪……

  從生動的,能觸摸、擁抱、親吻的戀人,變成一方小小屏幕之上的影像,再到此刻搖晃在車廂光影里的憔悴真實的人,僅僅過去不到一個星期。

  翻天覆地的轉變,物是人非的現實。

  許琛率先移開了視線,抬手拍了拍一直摟住自己不願意鬆開的許珏,一開口才發現喉頭有些發澀,「好了,起來吧,我不是好好的嗎?」

  許珏一抬頭,眼睛裡已經濕潤發亮,盈盈看著他,委屈道:「哥,你別看那些人說的東西,他們都是為了博關注,為了流量,賺黑心錢。」

  許琛摸了摸他的頭髮,「我什麼都沒看見。」

  「那正好,什麼都別看,髒了你的眼睛。」

  說話間,許琛一直能察覺到來自前排的廖以辰的視線,從始至終都沒有離開。他刻意不去回視,只繼續問許珏,「你怎麼會來?爸和阿姨都給我打過電話,我還沒回復。他們是不是都知道了?有沒有人去打擾他們?」

  「嗯。」許珏點了點頭,「不過你不用擔心,來接你之前我已經和他們說過了,找到他們那邊去的人不多,廖……」許珏說到人名,話音一頓,似又怨氣地朝廖以辰那邊瞥了一眼,才繼續道:「姜懷榮和廖以辰他們都已經解決了,不會影響到爸媽。現在麻煩的是你在同盛的住址,那裡已經完全暴露了,暫時回不去。」

  「你不用擔心。」前排,廖以辰的聲音適時地插了進來,等待已久終於瞄準時機似的,把話說得很快,「我給你準備了去處,那裡很安全,我保證,沒人能打擾到你。」

  許琛皺了皺眉,視線終於避無可避地和廖以辰對上,可對方實在是太過了解他,拒絕的話才剛到嘴邊,就被再次響起的話音打斷。

  「別拒絕我。」廖以辰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說,「我不是要掌控你,也不是要限制你,我只是希望你安全。」

  光影流動的車廂里,安靜得連車輪碾壓路面的聲音都清晰可聞,視線前後碰撞的幾秒鐘內,許琛聽見自己胸腔里傳出沉悶的響動。

  無數歡樂的景象在眼前一一晃過,清晰又模糊,倏忽間竟恍如隔日。

  「就三天。」廖以辰見他不回應,又有些急迫地開口:「給我三天的時間,我會把一切都解決好。」

  許琛最終沒能再把那句拒絕的話說出口,駕駛位上,姜懷榮微微抬眼從後視鏡里看了眼後面,不動聲色地變道,將車子駛向了高速入口的方向。

  一個多小時過後,車子駛入了一片空曠靜謐的住宅區。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目的地是要住人的,許琛會覺得自己現在正在去往一片環境優美的野外露營地。建築很零散,彼此之間保持著最大的邊界感,又過了十來分鐘,才在一棟簡潔的白色小樓前停了下來。

  房子表里如一,裝修簡潔大氣,乾淨得沒有人住過的痕跡。剛入戶就能看見外廳擺放著一架價格不菲的鋼琴,再往內還有不同大小的玻璃櫃,裡面保存著各類樂器,其中最多的就是提琴。

  許琛反應過來這是誰的住所,果然,下一刻,落在後面的樊卉卉朝他走了過來。

  「這房子是早些年我買來存放東西的,很少有人知道。」樊卉卉抬手攬了樂瑩的背,「再過兩天我們就要回澳洲那邊了,這裡生活用品都已經提前準備好,許老師你就放心住。」

  許琛知道廖以辰要讓媒體找不到他其實很簡單,既然要做到如此地步,只可能是和廖董事長有關。

  他朝樊卉卉和樂瑩點頭道謝,又說,「打擾了。」

  三天的時間。

  一個廖以辰向他許諾的期限,一個他允許自己逃避一切的期限。

  許琛在被安置的房間裡歇下,站在垂墜到地面的白色紗簾後往外看。

  樓下,一行人陸續上了車。廖以辰動作落在最後,上車的前一秒又在車邊駐足,忽然抬頭回望。

  許琛不由地後退了半步,隨即意識到對方不可能看見自己,心頭莫名地有些發悶。

  眾人即來即走,車子漸行漸遠,徒留他與這陌生的空間和滿屋靜置的樂器為伴。

  這半日宛如一場荒誕無稽的夢,許琛望著窗外灰暗低沉的雲層,像是他情緒的顯影。

  不知不覺在窗邊駐足了十多分鐘,屋子裡忽然響起了清脆的門鈴聲。許琛被嚇了一跳,下意識以為是一行人去而復返,可樓下並沒有商務車的痕跡。又想是不是廖以辰他們算錯了那幫記者的能耐,這地方終究還是被查了出來。

  思緒混亂間,那鈴聲已經消失,樓下,一道身穿暗藍色外衣的中年婦女的身影出現,沿著戶外小徑緩緩離開。

  應該是樊卉卉解釋過的,來送餐的阿姨。

  許琛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後退幾步,坐到了床沿上。

  他一把抓下來臉上的眼鏡,掌骨抵住眉心,頹喪又狼狽。

  那些在人前偽裝著的冷靜和自持,終於在這一刻粉碎了個徹底。

  ——真是沒用……

  他聽見大腦里另一個自己不斷朝自己鞭策的聲音。

  ——你真是沒用透了,許琛。

  「現在要怎麼辦,照計劃走嗎?」

  回程的商務車上,姜懷榮坐到了最後排,問獨自坐在中間的廖以辰。

  廖以辰沒有及時回應,車子開出住宅區才開了口,卻不是回答前一個問題。

  「送餐的人什麼時候到?」他問。

  車內安靜了幾秒,正在開車的樊卉卉反應了幾秒,意識到這是在問自己,抬腕看了眼手錶,回道:「剛到,一分鐘前。」

  得到答案,廖以辰靠在椅背上,眼神放空地看著窗前景象,「一個小時後,把之前準備的那些東西,還有記者會後半段的內容,都交給他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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