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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師叔小心!」沈佑一把推著方平意向前一撲,「嘶……」

  一瞬間,他們脫離了八卦屏障的保護,他手腕不慎沾到擺盪的猩紅蛛絲,那一線皮膚隨即腫起、開裂。

  方平意眼疾手快,一針扎他腕口,一針扎他指尖,引鮮血徐徐流出,可血腥味卻好像愈發激怒了蛛群。

  它們從石縫裡不斷湧出,奇異的是,它們盡數無視了屏障外的兩人,紛紛撲向洛予念。

  「小師叔!」

  洛予念一愣,登時明白了什麼。

  他抬眼瞥了一瞥沈佑的傷,宕機立斷:「方師姐!帶他出去!若他無恙,出發處匯合。如若傷勢惡化,煩請師姐立即送他回芊眠谷!」

  他伸手,用靈力隔空將一隻蜘蛛固定在方平意面前,沈佑會意,揮劍斷其八足及口邊勾刺。

  方平意即刻將方才收集苔蘚的木罐清空,裝入罪魁禍首:「好!那你呢?」

  「探到暗河盡頭,彌瓦淵入口,我便會設法離開。」

  「不行,我沒事!小師叔,我還能……」

  「走!」方平意驀然一吼,「相信你小師叔!聽他的!」

  沈佑一激靈,懵了,被她一把按進來時的地道。

  見他乖乖向前爬,方平意才又恢復了往日的溫柔:「輿圖就在他腦袋裡,他不會有事。可,若你傷勢有變,留下不是拖累他麼?」

  洛予念的袖劍被一層一層蛛血和毒液附著到看不出本來顏色,那二人的腳步聲已遠,他便無所顧忌,熄滅了執明境。

  蛛群立即失去了方向,一雙雙赤紅的眼開始在山洞內亂竄,它們果真是趨光而動,所以進洞時,它們並無反應……

  洛予念沒有妄動,這裡必然不是唯一一處以毒蠱為陷阱的山洞。

  既然是要向下走,與其在山腹內一條又一條信道試錯,不如辟出一條新路來。

  不能用蠻力。於是,他舉起袖劍,凝力向腳下猛一刺,緩緩推動附了靈力劍刃,削石如泥,卡拉卡拉幾聲輕響,整塊岩石墜落,開出個肩寬的凍,他一縱身,投入一片漆黑里去。

  下方的空氣更潮濕,洞壁又淅淅瀝瀝的滲水聲,下落半晌,他腳才沾地,這一層極高,河流聲明顯,說明他找尋的方向沒錯。

  他隨手在石壁上打下標記,不想那標記疏忽發出一聲駭人尖叫,一飛沖天,又急速折返回來。

  吃一塹長一智,他再不敢亂用執明境,黑暗中,只憑藉幽幽發光的苔蘚辨物,抬手便是一劍斬出,好在那東西並不棘手,啪嗒啪嗒兩聲掉落地面,再沒了動靜。

  可不等他上前查看,背後不遠竟傳來幾句南夷話,緊接著,幾束火光搖晃著進入視線。

  洛予念一驚,萬萬沒想到這一層會有守衛!他不敢停留,即刻往反方向疾行,不料一轉彎,竟與人撞了個滿懷!

  對方額上冰涼的飾物結結實實撞在他下巴上,當是個女子。

  洛予念大駭,來不及細想,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一道咒封痹住她的咽喉。

  語言不通,威逼利誘便通通無效,他只能挾持住她繼續往前躲,沒成想這女孩竟是個練家子,泥鰍一般滑出他的掌控,洛予念急忙追上,不料黑暗中,卻被她一矮身,握住腳踝狠狠一拖。

  他登時失去平衡,與她一前一後滾落斜坡。

  坡道狹長,坑坑窪窪,滾得人七葷八素,洛予念聽到耳邊叮咚作響,似乎是那姑娘滿身的銀飾鈴鐺被刮落。

  猝不及防,水汽撲面——是暗河!

  洛予念一道標記才脫手,整個人便滑落水中。

  水面看似平靜,可水下暗流湍急。

  一股濃烈的腥味瞬間湧入口鼻,洛予念腦袋裡一陣眩暈,胸中登時開始翻江倒海。

  他已辟榖近三年,味覺根本承受不住如此強烈的刺激,反射性地乾嘔起來。

  然而那女孩這節骨眼還來添亂,一隻手狠狠掐住他脖子,洛予念反手一握,將她那條胳膊擰到她身後。

  兩人就這樣在激流中扭打起來,洛予念花了好大的力氣都未能將其制伏,且他漸漸意識到,對方許是故意將他拖入水下的,因為他渾身的皮膚都開始發麻,失去知覺,這伏流,怕是有毒……他被迫鬆開手,生死關頭,別無選擇。

  他懸浮在水中,快速捏出一串手訣,心中默念——銀竹。

  雙手合十,掌心一熱,分開手掌時,他身前漸漸顯現出銀色光圈。

  法陣快速旋轉,膨脹,與另一個空間連通,他似乎聽到了那一邊傅子雋的呼吸聲。

  就在他伸手取劍時,手臂卻忽而被什麼纏住,他本能的掙動幾下,這下連腿腳腰身也動彈不得了。藉著法陣的白光,他驀然發現暗流已將他帶進了水草叢生之處,細長的紫黑色葉片韌性十足,他並指為刀,切段一簇,可又會有更多纏上來。

  毒性兇猛,呼吸受阻,他的意識漸漸模糊,法陣也難以為繼,暗淡下去。

  還是大意了麼……

  然而就在光亮徹底消失之時,他的額間忽而一涼,那個南夷姑娘又重新出現,一雙微暖的手拖住了他的下巴。

  他眼前驟然一花,唇上載來極度柔軟而的觸感,清甜的味道被一截靈巧的舌尖送入。恍惚中,執明鏡微弱的光照亮了一雙近在咫尺的眸子,蜜糖色,熟悉的角度,熟悉的觸感,生死邊緣,他眼前出現了極度真實的跑馬燈。

  瀕死的幻覺中,他緊緊抓住對方的手腕,吸走她渡來的一口珍貴的氣。

  唰啦一聲,他似乎被拽出水面,空氣瞬間擠進他的身體,糾纏的舌尖分開,留下一絲清甜的味道,眼皮沉重的好似兩塊鐵,怎麼也睜不開,緊接著,他後頸一痛,再沒了知覺。

  第85章 月亮淵

  春曇前日夜裡走的,說是去采依克山溶洞壁上的苔蘚,那是暗河水的解毒藥材。

  一日不見,勞羅皺著眉打量他坐在外頭花叢里的身影,彎腰找藥,「怎麼傷成這樣?」

  「嗯?」春曇低頭看了看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膚,灼傷遍布,但多數已開始癒合,「哦,沒事。被雷劈了。」

  「……」嘩啦一聲,箱子裡的藥瓶倒成一堆,勞羅起身,從窗子裡看他,像看傻子,「你喝酒了?」

  「沒有。」春曇一彈指,一簇含苞的金卷耳,連著半寸軟枝一併落到他攤開的手掌,「真的是被雷劈的,劫雷。」

  他垂眸看花,枝上一對綠茸茸的花苞,竟在他極近溫柔的注視下緩緩浮空,漸漸吐露出內里的金黃。

  兩朵並蒂的花眨眼便從微微綻開到盛放。

  「劫雷過三關九竅,人還好好的,就算破境了。」他笑道,「我如今,也是蓬萊境的修士了。」

  他難能露出這樣溫暖的笑意,勞羅半晌才回過神,埋下頭。

  藥箱裡亂糟糟的,瓶瓶罐罐,儘是他近日裡配的新藥,避障的,解毒的,清心的,致幻的,唯獨不見最普通的外傷藥。

  今時不同往日,春曇再不是過去那個動輒遍體鱗傷,彷佛一不留神就要一命嗚呼的病秧子了。自打修煉了明湜心經,他體魄漸漸變得異於凡人,瘦削的身體一天一天飽滿起來,每一寸皮膚,每一根髮絲都散發著健康耀眼的光澤,脫胎換骨一般,他身上的傷口不消三日變會自行癒合,他甚至可以許久不進食,不睡覺……可與之相應的,他的脾性也不再像凡人,鮮少流露出真情,眼神永遠波瀾不驚,隱隱拒人於千里之外,彷佛這塵世間再沒什麼能牽動他心念,只等某一日得到,修成個化外神仙。

  好容易在箱底翻到瘡傷藥膏,勞羅推開門,蹲到他面前,躊躇半晌,還是選擇將藥罐子拋給他:「擦藥吧。」

  雖然知道他這一副外表下,實則是男兒身,可,他頭戴銀飾身著紅裙的樣子,總令人想起他的阿娘。

  「所以這些都是被雷劈的。」勞羅嘆了口氣,指了指他的手腕,「這劫雷,還長了手指頭?」

  春曇一怔,彷佛這才注意到自己腕上明晃晃的指印。

  「還有你這嘴。」勞羅一言難盡地盯著他下唇,那明顯是咬傷後的結痂,「也是給雷劈的?」

  春曇抬手,用指腹輕觸嘴唇上的血痂,眼神竟是懵了,片刻後連臉頰帶耳朵,倏而湧上一層可疑的緋紅,更可疑的是他泛起的痴笑。

  「嘶,好痛。」口中叫痛,可他嘴角的笑意卻愈發盎然,連痂都被重新扯裂開,又有鮮血滲出,被他舌尖一卷,舔到口中去。

  勞羅頓時覺得毛骨悚然,下意識就伸出手,想摸一摸他的額頭,看看他是不是在依克山招惹了什麼邪物,腦子燒糊塗了,又或是誤食了什麼沒見過的菌子,毒性還沒過。

  不想才觸到他飛起的頭髮絲,那人就碰瓷似的,倏而向後倒下,砰得一聲,壓碎花叢里野生的蒲公英,白絨漫天飛舞,一雙眼彎成一對新月,眸子清亮灼人:「被他咬的。」他舉起手腕,對著光翻來覆去地看,「骨頭都差點被他捏斷。」

  ……勞羅目瞪口呆,思緒開始飛快旋轉,他?哪個他?哪來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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