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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予念,沈佑,封懷昭緊隨其後,鑽入愈發厚重的濃霧裡去。

  *

  明明只一沼之隔,翻過分界處高山,卻像是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莞蒻嶺也常年有霧,可並不類似,這裡的霧好似一張細密的蛛網,屏蔽視線,濃稠得要將人黏住一般。深夜,月光從高聳茂密的枝葉間星星點點漏下,微弱似流螢,根本無法照亮,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黑暗中此起彼伏的怪鳴,洛予念幾次聽到樹叢中有爬行聲,卻不敢斷定那是什麼。

  也不知一個凡人的孩童是如何分辨方向的,阿杞行進在密林間的腳步敏捷如獸,洛予念幾人不得不將靈力凝在雙目,才能不被甩下。

  沒有星空指引,幾乎無法正常分辨方向,洛予念擔心徹底迷失,一路留下只修士才能看到的靈力標記。

  藉助神行符,約莫一個多時辰,他們便到達目的地,阿杞幾下攀上斜倒粗木,從山壁間扒開一處婆娑葉覆蓋的洞口。

  那洞口甚至沒有井口大,但凡身形魁梧些,就要被卡在外頭。

  「這是哪裡?」沈佑目瞪口呆。

  「我家。」阿杞等不及,背起晴河為他準備的一包食物一頭鑽進去。

  幾人面面相覷,只方平意一人習以為常:「這種在高處的狹小的洞口,既可以避開野獸,又能避人耳目,是他們祖先經歷了部落相爭時代留下的習慣。洞裡不寬敞,你們就在此等候,別嚇到她們,我先進去看看情況。」

  寂靜的黑暗中,沈佑百無聊賴,一下子說到難怪勞羅能做成第一勇士,他怕不是整個南夷最魁梧的男人,一下子又覺得有蟲往他衣服里鑽,拚命拍打自己的後背,驚得封懷昉瞬間挑起,名貴的驅蟲藥不要錢似的往腳下撒,盤繞在倒木上的藤蔓間頓時想起一陣陣滋滋聲。

  不多時,頭頂有了動靜,方平意探出半個身子,招呼封懷昉:「中毒。興許是這附近的水源有問題,裡頭的婦孺都害了病。我手邊藥不多,得設法送她們回……」

  話未說完,漆黑的林間倏忽亮如白晝。

  好容易習慣黑暗的眼睛瞬間被刺痛,好在只這一瞬,周遭又恢復黑暗。

  緊接著,天邊傳來滾滾悶雷,洞裡叮叮噹噹一陣響,阿杞抱著個空木桶跳下。

  與此同時,咔嚓一聲,落雷炸裂,剎那間,洛予念只覺渾身靈力都跟著一沸。

  封懷昉驚覺不妥,也顧不得暴露不暴露,祭出藏在裙下的短刀拔地而起,在高空喃喃道,「……金雲,散了……」

  洛予念心一沉,方才那道是劫雷,有修士渡劫!

  「這怎麼可能……」沈佑驚呆了。

  阿杞蹲在桶邊,發覺幾人臉色異常難看,奇怪道:「你們怎麼了?」

  方平意替他拎起桶來,拍拍他的後背:「進去吧,不用等了,沒有雨。」

  「可……打雷了啊……」小男孩撓撓後腦勺,滿臉不甘心,畢竟無根之水,是為數不多他能斷定無毒的水。

  *

  春曇緩緩睜開眼,長舒一口氣,只覺皮膚一片火辣辣,不知是否錯覺,他甚至嗅到燒焦的味道。

  他運起靈力,振開壓在身上的石碓,又摸著黑往巨石的縫隙里掏,繼而著鬆了口氣。

  綠松卿自動將腦袋擱到他手掌中,撒嬌似的吐信。

  每日子時至寅時,他雷打不動入定修煉,卻不想今日會被雷劫突襲,偏偏是他出門在外的日子。

  「還以為你要被劈死了。」他捏了捏手裡冰涼的蛇鱗,抬起頭,一躍而出頭頂被天雷豁開的洞。

  這便是蓬萊境嗎……身體好像更輕了。

  第84章 伏流

  「那是什麼地方?」深山老林,難辨方向,洛予念只得求助阿杞。

  「好像是依克山附近。」阿杞沒看他,隨口答道,他正忙著將晴河塞給他的芝麻糖分發給幾個年幼的孩子,他們彷佛從未嘗過如此美味,連掉在地上的酥渣都不放過,拿指尖拈了,連著泥一同舔到嘴裡去,看得眾人一陣心酸,然而他們的母親們卻司空見慣,見孩子們吃得開心,跟著笑,露出參差缺損的牙。

  洛予念不想嚇到他們,便將幾個人拖到一邊去。

  「分頭行動。沈佑,你設法將這些患病的婦孺,送到芊眠谷去,順便告知傅真人劫雷之事。我們其餘人,立刻動身去依克山。劫雷只一道,說明對方剛突破不周,是敵是友,需得儘快摸清,左右我們也要去那裡,尋彌瓦淵的確切位置。」

  「不行!」情急之下,沈佑話不過腦子便脫口而出,「如此危險境地,自然需要個可信之人跟……」

  「沈佑!」洛予念冷聲打斷他。話雖在理,可針對性未免太強,他抱歉地對封懷昉一頓首,「封師姐莫要聽他胡……」

  「他說得對。」緊要關頭,封懷昉並不計較沈佑的口不擇言,反而就事論事,「若要涉險,你們師叔侄配合無間,理應一道。這樣,還是由我將她們送回芊眠谷,隨後再循靈力記號與你們匯合。」

  她如此大度,輪到沈佑難為情,抱拳一鞠躬:「封師叔,多有冒犯。」

  「無妨,事不宜遲,趁天沒亮,趕緊動身吧。」

  *

  據輿圖所繪,彌瓦淵處於依克山中心地帶的暗河盡頭,懸息正是自那裡誕生。

  依克山不同於普通的山脈,與其說是山,更像一片一望無際的、密集的石林,灰白色的崖壁高聳,幾乎寸草不生。

  洛予念大致確定了方向,便帶他們從一處山洞摸進山腹。山體內交織著大大小小數百條天然信道,錯綜複雜地向地下延伸,稍不注意便會迷路。

  三人憑藉洛予念腦中的輿圖,一層層向溶洞下行進,謹慎起見,他只將執明境催出微弱的亮光。

  就像他們先前擔心的那樣,相隔十數年,山體內有了不小的變化,沒有標註的岔路比比皆是,他們頻頻碰壁,折返往復,打下標記又不得不抹掉。

  「怪不得沒有守衛。」沈佑捏著鼻子悶聲抱怨。

  最令人無法忍受的是洞中陣陣怪異的氣味,時而是腥臭,時而是腐臭,沈佑洛予念苦不堪言,方平意倒是毫不在意,她甚至趁洛予念抹掉靈力標記之時,拔出匕首切下一小段附生在岩石角落裡,散發著陣陣怪味的苔蘚,小心翼翼裝進空罐,如獲至寶。

  「啊!」昏黑的甬道內,沈佑又一次被腳下凸起的石筍絆個趔趄,咚的一聲,他結結實實撞在洛予念後背,「唔。」他一邊揉著鼻子,一邊抱怨道,「小師叔,你別忽然停下啊。」

  又是死路……洛予念一手將執明境粘貼去,一手持袖劍往縫隙里撬,繼而皺了皺眉,果然他的方向感沒有出錯,輿圖標註也沒錯,穿過有巨大石瀑的空曠洞廳,再爬過一段只半人高的曲折甬道,這裡應當是通往更深處的斜坡,可如今,通路卻被巨石嚴絲合縫堵住,似乎不是人為……興許是地震頻發,山體內有了不小的變化。

  「洛師弟?」

  「噓。」洛予念熄滅執明境,示意他們不要出聲。

  三人屏息等待了片刻,洛予念有意識將靈識外放,果然聽到了細微的水聲,是地下伏流。

  「在下面。」他緩緩睜眼,斗膽將執明境催至大亮,白光倏而填滿洞道。

  面前一人高洞口,被巨石堵得滿滿當當。

  「蠻力不行,我試試用刀……」

  他話沒說完,平整的巨石上倏而出現一團一團黑影。他詫異地抬起頭,遍布洞頂的赤紅光斑閃爍著映入眼帘。

  洛予念登時渾身一陣惡寒——那是一雙雙猩紅的眼。密密麻麻的蜘蛛正從洞頂一頓一頓下墜,每一隻足有手掌大小。

  半空里,無數條細長的蛛足伸展舞動,被執明境的光投射到四周洞壁上放大了數倍,覆蓋其上的毛髮分毫畢現。

  方平意倒抽一口涼氣:「紅頭金身褐足……足尖一截是白的?這是什麼啊……」

  洛予念心一沉,她不知是什麼,便是還沒有解藥。

  「蛛蛛蛛絲是紅色的!」沈佑哆哆嗦嗦摸出驅蟲粉,猛地拔開蓋子。

  「別!」洛予念阻止不及,藥粉雪屑般紛紛揚揚,沾到蛛絲上,蛛絲瞬間融化,血一樣滴下來,岩石地面頓時發出此起彼伏的「呲呲」聲。

  洛予念當即握住執明境,撐開一道八卦屏障將三人護住,刺出一劍,將近在咫尺的那隻毒蛛斬碎。

  藍血飛濺,蛛群齊齊一頓,繼而被激怒一般向他們撲過來,萬千蟲鳴迴蕩在幽深的石洞裡,交疊成攝人心魄的詭異之音。

  沈佑一邊砍殺,一邊揉著耳朵問:「怎麼辦?越來越多了!」

  蠱不像人,它們是整體,並無自我意識,不會因為同伴死在面前變退卻。蛛群密密麻麻,瞬間將他們包圍。一道道靈力打在山壁上,洞頂的石筍砰砰墜落,有坍塌的趨勢。

  「蛛血可能有毒,不要碰到!」方平意順勢抖開一張皮下拉條,灑出一把鋼針,撲面而來的毒蛛瞬間摜到石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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