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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愫垂下目光,用寬大的袖袍蓋住手腕傷口。水中鬼影卻流連忘返,仍不知饜足。秦業的目光複雜難言。他意識到,秦愫在放血餵養這些東西。

  若非如此,一介肉/體凡胎,如何能操縱惡鬼。

  「可、可是……」秦業隱約知道這些事,從未細問,怕被視作僭越,「魈由胎靈煉化而來,是我們的血脈至親。她怎麼忍心傷害二姐姐?」

  秦愫道:「她都沒有出生,怎麼認得我是她姐姐。」

  血脈是她們唯一的聯繫。秦愫只有這個辦法,控制魈。她早已踏上一條不歸路。秦業陷入強烈自責和悔恨,急忙道:「二姐姐為什麼不告訴我,我本可以為你分擔。」

  秦愫道:「你不是楊玥生的,她不會認你。」

  秦業身形僵了片刻。血色池水倒映著他和秦愫的身形,如此近,又那麼遠。明明她就在他抬手就能觸碰到的地方。魈對他充滿敵意,露出了爪牙。秦業無法靠近她。他如鯁在喉,盯著秦愫一片髒污的裙角,很想撿起來握在手裡,就像小時候做的那樣。

  他蹣跚學步,牽著姐姐的衣角。牙牙學語時,盯著姐姐的嘴型。

  到底是什麼把他們倆隔開的呢?

  秦業眼前視線變得模糊起來,溫泉水正順著孔洞流走,清水灌了進來。秦愫從地上起身,仿佛重新裝了一副面具和盔甲,「這兒用不到你,你下去罷。」

  秦業仍然跪在那,滿心絕望。他壓在膝蓋上的手指蜷縮成拳。

  十年前,秦愫有一回發燒魔障,求大哥去為娘報仇雪恨,大哥不肯。她哭喊著說,他們是一個娘生的,三弟四弟是小妾生的,只有他們是娘的孩子。可娘死了,大哥為什麼不去報仇,為什麼不報仇。秦愫夢魘,歇斯底里,瘋狂捶打大哥,發泄心中壓抑的怨氣。

  大哥病重,秦愫放棄了大哥,讓鬼魂寄居他的身體。瞞著所有人,把疼愛她的大哥改造成傀儡。秦愫內疚愧悔,她對著傀儡哭道:「哥哥,我錯了嗎?」

  傀儡抱著她,安慰她:「妹妹沒有錯,妹妹做什麼都是對的。哥哥會幫你,無論你做什麼,哥哥都會陪著你……」

  在傀儡的安撫下,秦愫漸漸恢復了安靜。

  這一幕,被縫隙中的秦業意外窺見。秦業洞悉了二姐姐的真面目。恐怖而偏執,無可救藥。他既害怕又有種戰慄的興奮。原來,他們是骨子裡一樣的人。

  原來,他和二姐姐是一樣的。

  秦業生母難產早逝,幼年體弱,被楊玥抱去養。楊玥親自餵養庶子,待他如親生一般,百般疼愛。他和秦愫一樣喝著楊玥的奶水長大,為楊玥之死痛不欲生,同樣想著復仇。可秦愫看不上他,只想著大哥。

  他只能百倍努力,完成秦愫讓他完成的所有事情。籌劃好謀反的全部準備。秦愫即位後,有人暗中挑撥離間,說一個女的當皇帝真是牝雞司晨倒反天罡,有謀士攛掇秦業,叫他去反秦愫。秦牧勃然大怒,當場拔劍砍死了那

  個人。

  「我二姐姐怎麼不配做皇帝?」

  那是他第一次親手殺人,為了維護秦愫。他不容許任何人詆毀秦愫。他奉獻了一切,讓這顆心為她跳動,讓這具軀殼供她驅策。到頭來,卻成了無用之人。秦業黯然無聲。他撿起掉在一旁的匕首,是秦愫用過的。割開手腕,看著血流汩汩流出。

  「姐姐疼過幾次,我便疼幾次。流過多少血,我便也放多少血。」

  秦愫離開的背影停在那,她折了回來,抬腳踢飛他手中匕首。秦業趴在她腳邊,將流血的手臂伸到一邊,遠離秦愫,免得弄髒她衣擺。他的額頭抵著她鞋面,仿佛信徒,那樣虔誠執著。秦愫發現自己從未好好看過這個弟弟。在她面前,他總是低著頭,千依百順的模樣。

  秦愫審視著他,道:「這是我的命,不是你的命。」

  秦業放任自己沉淪下去,溺斃水中,道:「姐姐就是我的命。」

  秦愫蹲下來,掐著他的下巴,迫使他抬頭,「若對你來說,我只是你姐姐。你為何要逼死雪千山,還派人去南邊暗殺柳章?」

  秦業眼中光芒驚恐顫動。深藏於心的秘密,被血淋淋扒開,他體無完膚,面臨審判。秦愫將他的臉揮開,道:「秦業,你讓我感到噁心。」

  秦業蒼白無力地解釋:「我,我從未……」

  從未什麼,從未肖想過自己的親姐姐嗎?秦愫已然抽身,步步後退,怕多看他一眼就要噁心得吐出來,「滾吧,滾得越遠越好,帶著你見不得人的心思永遠消失。」

  秦愫昏倒時流露出的一瞬間弱態,讓秦業心生憐惜,產生不切實際的妄想。二姐姐似乎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強大。也許,也許他可以,試著保護她,為她分擔一切。可秦愫醒來後,又變成了無堅不摧的模樣。皇帝怎麼可能需要憐惜和同情。

  秦愫嘲諷他,嫌惡至極。她的話比刀子還刺心。原來二姐姐什麼都知道,自己如此卑劣可笑。秦業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血。他用袖子將地板擦乾淨,然後整頓衣裳,起身。收拾起碎成齏粉的自尊,他朝秦愫一拜,心如刀絞,道:「臣告退。」

  不是弟弟,至少,他還是她的臣子。

  秦愫頭也不回,秦業獨自離開月宮,沒了半條命。

  在他背影消失的瞬間,壓抑在血池下的鬼影轟然湧出,沖向秦愫。秦愫跪倒在地,肩頭抖動,吐出一口血。她雙眼通紅,死死盯著那些鬼影,「來啊,殺我啊!」

  殿內狂風大作,無數鬼影穿梭於紗幔之間。秦愫額發凌亂,嘴角掛著血絲,狼狽至極。一個身穿蓮花紋道袍的人從血池中走出來。張道長俯視著落魄的秦愫,發出一聲譏笑,道:「嘖嘖嘖,姐弟情深。」

  秦愫用力攥住了自己手指。大魈從她身後鑽出,沖向張道長,張道長身形破碎消失,再次出現在另一個位置。

  秦愫猛然轉過身,張道長臉上掛著笑容,道:「我都死了,你打算怎麼殺我?」

  這世上,不是只有秦愫一個人懂得煉鬼。既然人殺不了她,那就變成鬼,繼續跟她斗。秦愫擦去嘴角血跡,緩緩站起來,她目光倨傲,反問:「我殺光玉清觀弟子。讓你們師徒全部去陰曹地府作伴,張道長以為如何?」

  到了這般田地,她還能如此鎮定,大放厥詞。

  張道長呵呵一笑,道:「老夫拭目以待。看誰先死。」

  第150章 故夢她只是個,三百歲的寶寶。……

  楚王府的牌匾已經被摘下,江落回到家中,滿目蕭條。她穿過熟悉的院落,看見一間燒得半塌的黑房子。看了好半天,才認出那是她自己的屋子。

  江落抬腳橫跨殘垣斷壁,在廢墟中撿起一塊焦木。

  偌大楚王府,只有她的房子被燒了。江落端詳著罪證,陷入了沉思,誰這麼恨她?她的床和五大箱子衣裳都化作烏有,師父送她的書,也沒了,只剩下幾塊耐燒的梁木。

  蟲子厭惡火災超過水災,洪水過後,埋藏在泥土下的種子依然能發芽。大火過後一片焦土,那真是寸草不生。江落在廢墟中東翻西找,一無所獲,頓時泄氣。

  「陳叔。」江落下意識叫道。以前在府里,一有事,她就喊陳叔。

  陳叔總能解決所有問題。江落回來後沒看到半個人,她環顧四周,對著空蕩蕩的楚王府,加大音量喊道:「陳叔!我回來啦!」

  回音陣陣,格外清晰。

  陳叔沒有扶著腰氣喘吁吁小跑來,滿臉慈祥笑意,問道:「小姐,又怎麼了?」

  江落喊了其他的名字。無人回應。整個楚王府空無一人,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江落久未歸家,本以為能見到很多熟人,沒想到等待她的只有四面院牆,滿地落葉。

  陳叔怎麼會不在家呢?江落在園中轉了一圈,發現成熟不久的茄子和苦瓜。陳叔愛種菜,地里的草鋤得很乾淨。說明前陣子人還在,最近消失的。江落一點點尋找著蛛絲馬跡。

  不知不覺,來到竹屋前。曾經她一天要跑個八百遍的地方。

  那條竹林石子小道上有多少根竹子她都一清二楚。去的時候,滿心巴望看見師父,總覺得小道太長。走的時候,她又捨不得,一步三回頭,腳尖踢著小石子磨蹭了磨蹭,又恨這條道太短,不禁走。她總是豎起耳朵仔細聽著竹屋動靜,幻聽柳章說「江落回來」。

  她真的幻聽過,興高采烈跑回去,把柳章從床上搖起來,不勝歡喜:「師父叫我做什麼?」

  柳章剛打算休息,瞪她,「我幾時叫你了?」

  江落搓著自己的耳朵,失望地啊了一聲。她明明聽到的。難道她聽錯了。那陣子江落異常黏人,時而歡喜時而沮喪,一驚一乍。柳章從床上坐起來。江路湊到他跟前去。柳章冰涼掌心覆蓋在她額頭上,「發燒了嗎?」

  江落只是心火旺盛,她搖搖頭,「沒有,師父。」

  柳章道:「那你是怎麼了?」

  江落挪到他身邊拉著他袖子,嬌滴滴的,羞怯道:「我能不能留下來,和師父一起睡?師父抱著我,像劉嬸哄小寶寶一樣抱我,可以嗎?」<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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