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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來,其中章程還要細細地商討出來,要『借』多少、利金、期限,都要事先明晰;其二,等政令制定以後,先要在四處張貼告示,再派些官吏為民眾答疑解惑;三來,也要在戶部下設相關司署,由專人管理。」

  「這倒是個好法子……」燕昭細細地琢磨了一會兒,又道,「但還是那個問題,他們究竟肯不肯借?」

  「這就要看陛下了,若能先勸服幾位權臣高官,後頭必然也會有人效仿,」沈琅道,「再有,這借款最好也分幾層,例如先頭那一千萬,利錢最高,也能最早還債。」

  「各地的錢莊、行幫,也要聯合,若有在他們處購入此債的,年末他們可按銀錢數目分利,若是所購入的債銀達到一定數目,也要給予獎勵。」

  「什麼獎勵?」燕昭問。

  「陛下到時開辦一場盛宴,宴請並旌表那些人,再賞賜他們一些虛銜,如此這般,必然就會有人上趕著咬餌上鉤。」

  燕昭笑笑:「上鉤?」

  沈琅也笑:「也並非是誆騙他們什麼,這債也並不是不還,此舉也是讓他們手裡的閒錢活起來,不論是於他們於大寧,都有好處。」

  燕昭沉思良久,儼然是在思索這一法子的可行性。

  就在這時,忽有一個近身內侍上前低聲道:「陛下,該進膳了。」

  他這才抬起眼,看向沈琅一笑:「朕都忙忘了,正好,你不妨暫留宮中,與朕一道用晚膳,方才你那些想法,等飯後再一番細談。」

  ……

  亥時三刻,已是二更天。

  薛鷙讓府上的婆子將那一桌子的殘羹冷飯撤了下去,又叫他們去備下了一份宵夜。

  聽見府外傳來的動靜,便知道是沈琅回來了,他先是下意識地起身,就要往門口去,可不知想到了什麼,腳步忽然一頓,忽又折返了回去。

  沈琅進屋時,就見他冷著張臉,聽見他身下木輦的聲響,也故意不轉頭來看他。

  「怎麼了?」沈琅停在屋外,有台階和門檻,他自己進不去,「薛鷙?」

  薛鷙這才走出來,只是依然冷著張臉,默不作聲地將沈琅連同木輦一道抬進了屋內。

  「幹什麼和我不說話?」沈琅拽了一下他的手臂,「嗯?」

  薛鷙終於把臉看向他:「說好今夜一起吃飯,你到現在才回家。」

  「我不是讓人回來告訴你了麼?」

  薛鷙冷哼一聲:「你只說耽擱一會兒,卻沒說要到二更天才回來,我坐在這裡足等了你兩個時辰,你沒什麼話對我說麼?「

  他話音剛落,沈琅便忽然朝他湊了過來,他上半身幾乎抵在靠近薛鷙的那一邊扶手上,這樣近地瞧了他一眼,忽又淡淡一笑。

  「錯了,」沈琅輕聲說,「我錯了。」

  「能原諒我麼?」

  薛鷙原還想再同他發作幾句,可看見他的臉,又啞然了,不等他再說話,沈琅便更湊近一寸,在他嘴角吻了吻。

  薛鷙頓時一點脾氣也沒有了。

  伸手接著他那張臉,便吻了回去,直到那邵媽媽提著宵夜走進屋,小臂上被沈琅擰了一把,他才意味未盡地放開了這個人。

  沈琅其實並不餓,但因為有薛鷙在旁邊盯著,他多少還是給面子地挑揀著吃了幾口。

  「今日也不是第一回了,」薛鷙突然又道,「他要和你談論政務,為什麼不早一點叫你去,非得拘你到這時候。」

  「上一回也是留你在宮裡到二更天,總是這樣,究竟是什麼意思?」

  沈琅皺了皺眉:「有完沒完?」

  「你別跟我吼。」

  「我吼你了?」

  薛鷙看著他:「我難道說的有錯?有什麼話,朝會上不能說?朝會後也不能說?非得等到你休沐,將你急急地召進宮裡去。」

  他越說越覺得來氣:「召進宮也就罷了,又有多少話,能談到二更天?」

  「不可理喻。」

  「我怎麼不可理喻了?」

  邵媽媽見他們忽又拌起嘴來,忙勸道:「好好的,幹嘛總吵嘴呢?」

  沈琅道:「是他沒事找事。」

  薛鷙立即駁道:「我怎麼就沒事找事了?我方才說的難道有錯?」

  邵媽媽看他們這樣,自己在這裡,也是越說越亂,於是乾脆嘆了口氣,轉身把門掩上,就回去了。

  「我是為公事,你以為我進宮做什麼?」

  「我也並非說你不是為公,我只想說那燕昭不是個好東西,你難道看不出來麼?」

  沈琅很無奈地:「我不是早說過麼,他重用我、召見我,不是因為他愛我,而是因為我對他有用。」

  薛鷙就和他犟上了:「他有三宮六院,那麼些后妃,難不成他個個都愛嗎?就是不愛,也不耽誤他把那些漂亮女人塞進後宮裡去!」

  「我是女人麼?」

  薛鷙:「他也睡男人,我聽說了!」

  「那你要我待在家裡,什麼地方都不去,只叫你薛鷙供養著,當個廢人,就好了,是麼?」

  薛鷙:「我也不是這個意思……我上回和你說這個,你也不當回事,上上回,你也覺得是我小題大做。」

  「你要翻那些舊帳,好,」沈琅道,「從前在天武寨,你娶了那個付悠悠、你打我那一巴掌、拽著我摔在地上……」

  薛鷙忙捂住了他的嘴。

  他最害怕聽沈琅說這個。他後來才知道,因為那日自己氣急時那一拽,這個人後腰上的淤青足過了半月才消退,後來每逢雨雪天氣,那兩寸骨頭也總有隱痛。

  「不說了,」他忽然變得低聲下氣起來,「是我錯。」

  「你有一分錯,那我就有九分的罪,你不要再提那些事,好不好?」

  「我只是想你早一點回來,好好的休沐日,全被他給毀了,我是恨他不是恨你。你不回來,我心裡總是害怕……」

  「你怕什麼?」

  「沈琅。」他小聲地說:「他現在是皇帝了,要什麼有什麼,我怕他要把你搶走。」

  「我有什麼好,我是咬上一口能長生不死的仙桃?人人都想搶我,你腦子裡天天都在亂想什麼?」

  薛鷙本來還在感傷,聽見他的話,忽地又笑了:「在我眼裡,你就是那樣的仙桃。」

  「讓我咬一口,看你們仙桃有沒有桃子味……」

  沈琅很使勁地推開了他湊過來的那張臉:「你敢真咬,今夜你就去隔壁睡。」

  「大冷的天,」薛鷙立即委屈起來,「不抱著你,我會死的。」

  沈琅嫌棄地看著他:「你少噁心我。」

  「除了抱,你有種不要干別的。」

  薛鷙笑著,又是一臉正色:「那當然了,我對一顆仙桃並沒有色心,你放心。」

  沈琅抿了抿唇,忍不住也笑了:「沒完了?」

  薛鷙摟過他,在他唇上碰了一下,過了片刻,又碰了一下:「我們是不是好了,你還生不生我氣?」

  沈琅已有些困了,於是便敷衍道:「好了。」

  「那你以後不許再翻舊帳,」薛鷙道,「那些事我記在心裡,但你不許再說,你一說,我心裡就很難受。」

  「是我先翻的舊帳?」

  薛鷙立即承認:「是我。我是壞人。」

  「那些事,」沈琅終於說,「早過去了……你不沒事找事,我也不會翻舊帳。」

  薛鷙高興了,於是又在他臉上接連地落下了幾個:「行吧。」

  第82章

  二月初六日, 春雷陣陣。

  眼下正是仲春時節、萬物生長,上京城連下了兩日大雨,一開窗, 便是一股潮濕的、帶著草木青澀氣味的潔淨香氣。

  沈琅是初四那日病倒的。

  延請了鄭先生與宮內幾位太醫前來看過, 都是差不多的說辭。自那日撐著病體從東都趕到天武寨, 沈琅便沒有停下來好好地歇養過。

  薛鷙率兵前去打仗那幾月, 他每日睜眼閉眼, 只有驚懼, 後來燕昭登基,大寧百廢待興, 他又總為那些政事瑣務而勞心。

  元正假後,大約是一下子鬆了心弦,一直到正月二十開印, 這人都病懨懨的, 後來乾脆就是時好時壞,到了初四日, 他所負責的「債銀」一事所出的紕漏總算是順利化解, 也正是因此, 沈琅當日黃昏時便病倒了。

  薛鷙告了假, 在家陪了他兩日, 見他遲遲沒有好轉, 心裡急得如同浸在沸水一般。

  自從當了這個什麼狗屁大將軍, 名頭上倒是好聽了,可除了分得了這一處將軍府, 也不見他怎樣寶馬香車、金迷紙醉。

  那些文官始終記恨著那日他提刀砍死了那兩名官員的事兒,雖然砍死的並不是他們,可這些人難免是兔死狐悲。

  若要深究, 其實下旨意的人乃是豫王,可當日的豫王,如今已然成了皇帝,他們哪敢對君主有怨,只對薛鷙一個人暗暗記恨在心。

  從他獲封「大將軍」之日起,便三不五時地給薛鷙等人使絆子。

  就是拳頭再硬的兵,也要吃飯練兵,馬匹輜重自不用說,將士們的糧餉、草場、校場、箭靶、武器、營房,哪哪都需要花費銀子來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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