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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灰兔子料想是受了驚,嚇的過來一路,便拉了一路,沈琅應該是嫌髒,不肯接。

  仇二有些疑神疑鬼,他覺得自己似乎嗅到了一股香氣,有別於皂莢和茶籽餅的香味,像是蘭花的香。

  見他站著不動,沈琅反倒先開了口:「勞煩二爺將它關回籠子裡。」

  「籠子在哪兒?」仇二的語氣聽起來很不耐煩。

  「裡屋。」

  仇二跨步進屋,屋子裡迎面撲來一股藥香,不大的一間臥房,卻陳設的很是乾淨雅致,和寨子裡土匪們住的土屋陳設大相逕庭。大約他大哥每每搜羅到什麼好東西,便一徑全往他這裡送來了。

  他心裡壓著股火,隨手便把那隻髒兔子丟回到竹籠里。

  緊接著仇二忽然一轉身,看著門口的沈琅,一句惡狠狠的「狐狸精」同對方的一句淡淡的「多謝」異口同聲地響起。

  原本想要借題發作的仇二微怔,他心裡已然篤定了是這「兔子」百般勾引了他大哥,他在此觀察了這些時日,發現這癱子的確很會勾引人,薛鷙一定是被他騙了。

  沈琅其實是前幾日才注意到他的,知道他有時會在暗處盯梢,此時聽他脫口而出的這聲「狐狸精」,他似笑非笑:「狐狸精?二爺是在說誰?」

  「你少裝模作樣,我大哥……」仇二瞪著他,「反正,你以後給我離他遠點!」

  「是他自己纏上來,我要怎麼遠?」

  「你放屁!」他咬牙切齒,「他就是被你這張臉給騙了,你少勾引他,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並沒有啊。」沈琅露出了一個很無辜的表情,他實在很知道該怎麼去激怒仇二這樣的人,只不過薛鷙如今不在,所以他只是點到即止,並沒有太和這個姓仇的較真。

  看見他那副樣子,仇二登時臉上紅色炸開:「賤|人,你少裝模作樣,我大哥現如今遠在千里之外的淮南,我若要打殺了你,不過是抬抬手指的事。我和大哥是從小一道長大的情誼,你看他到時信你還是信我?」

  他話音剛落,便有兩個常時在這附近巡邏的土寇趕了過來,一人拉住他一隻手臂,勸道:「二爺,大爺吩咐過……」

  仇二一把甩開兩人的手:「別碰我!」

  沈琅的表情始終都是淡的,他心裡想「淮南麼」,面上卻露出一點笑模樣:「我哪有二爺想的那麼壞?求二爺高抬貴手,別要殺我。」

  仇二氣得轉身,原想找個物件踢翻了示威,可一想到這屋裡的陳設都是他大哥用體己錢補貼的,便只好咬牙踢了一下空氣,然後一言不發地撞開兩人,沉著臉走了。

  金鳳兒這會兒才提著食盒匆匆趕回來,正撞見仇二怒氣沖沖從他們哥兒屋裡出來,心裡一驚,好在扭頭一看沈琅人還好端端地就在門口坐著,並沒有少塊皮,這才鬆一口氣。

  「哥兒……二牛哥,你們今天怎麼有空過來?」金鳳兒朝他們寒暄一笑。

  二牛上來一拍他肩:「大爺臨走時讓咱們在這一片守著,說是怕有人來找你們主僕麻煩——說起來,你都多久沒到我那兒吃酒了,今夜若得空,咱們約著石頭他們一塊打雙陸唄。」

  金鳳兒笑:「我得空一定過去,今日多謝你們照看我家哥兒。」

  說話間,二牛和那年輕漢子悄沒生息地瞄了沈琅好幾眼,不小心就和沈琅對上了眼,二牛有些結巴地:「你們哥兒……生得好、乾淨啊,怪不得大爺……」

  沈琅忽然出聲打斷:「你叫二牛?」

  「是、是。」二牛傻笑了一聲,指了指旁邊那個,「他叫禾生。」

  「方才多謝。」

  「師爺和咱們客氣什麼,都是分內的事兒。」二牛拉了拉旁邊那人的胳膊,示意他也吭一聲。

  可那名叫禾生的小土寇,只因為沈琅方才對著他們笑了一笑,便覺得脊背發麻,魂已酥掉一半,張嘴也是支支吾吾的,怎麼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平日裡挺能嘮嗑的人,」二牛笑他,「這是怎麼了,掉魂了?」

  禾生臉漲紅,反手往二牛身上打了一下,催促道:「走了,該換值了。」

  「行,」二牛立即說,「那咱們就先告辭了沈師爺。」

  沈琅點頭。

  「小金鳳兒,有空上我那兒玩。」

  送別兩人後,金鳳兒把食盒往臂上一挎,然後推著沈琅進屋去,關上門,才壓低聲音問:「那個仇二爺怎麼又來了?」

  沈琅:「他總躲在暗處盯著我,大約是覺得我會趁薛鷙不在,做什麼壞事。」

  金鳳兒打開食盒,裡頭是一小碗稀飯,配著一小碟銀魚乾。寨子裡吃的用的一應都糙,沈琅每日吃的這些,還是薛鷙之前特意叮囑廚下另起的小灶。

  金鳳兒猶記得他們被劫上山那日,叫嚷著要把他跟沈琅殺了餵野狼的,就是那個仇二爺,平日裡只要遇見,這人便對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很是可恨,再加上他之前還帶人來這裡鬧過,所以金鳳兒心裡很是噁心他。

  他翻了個白眼:「這三位爺里,我最煩他。哥兒你說,我們到底哪裡招惹他了?狗東西專盯住我們這裡不放。」

  沈琅接過勺子,放在米粥里輕輕地攪:「沒必要和傻子置氣。」

  他頓了頓,又道:「他方才說薛鷙眼下在淮南……淮南那片有什麼?」

  「壽州窯?」

  沈琅緩緩搖頭:「若他們此行去做的是正經生意,短期內恐怕賺不到什麼銀子,他們這些人,習慣了以劫掠立致千金的驟富後,便很難再從事普通營生了。」

  「我猜,」瓷勺在碗中輕輕一碰,「他們去的大抵是淮南一帶的鹽場……走運私鹽,薛鷙好大的膽子。」

  金鳳兒聽著只覺得心慌:「哥兒,你說我也拜香入了伙,李三爺那兒的人名冊上有我的名字,到時候若是朝廷真的派兵來剿匪,會不會連我也給株連了?」

  「誰知道呢。」

  倘若真有那天,亂箭掃射過來,連他們一起誤殺了,也是有可能的,畢竟他沈琅又不是什麼大人物,剿匪那方斷不會為了他們這些人質費心費力地去和土匪談判。

  金鳳兒想到將來有可能死,還死得很冤枉,登時就垮下了臉:「不成、不成!我不想死,哥兒你得救我。」

  「我又不是神仙,到時候自身難保,怎麼救你?」

  金鳳兒越想越覺得可怕,在案幾邊踱了好幾趟,然後才壓低了聲音,看向沈琅:「哥兒,咱們還是快找時機逃吧!」

  沈琅低頭嘗了一口有些涼掉的粥,有些漫不經心地:「這寨里早晚都有人巡邏,想下山,必然要途徑各個寨頭要口,我、你,還有媽,誰有本事在那些土寇的眼前逃跑?」

  金鳳兒聽得心裡一涼,長吁短嘆道:「唉,這可怎麼辦?」

  沈琅看一眼他,心裡很明白自己這個小僕也並不是個能頂事的人,見他這樣,反倒還要開口寬慰他:「好啦,急也沒有用,反正歷來做土匪的,斷沒有長命百歲的,他們自然也沒有例外,你心裡也別慌,早晚會有機會走。」

  金鳳兒的臉色這才好些。

  第28章

  第28章

  三月初, 山中雷聲隱隱,連日大雨。

  每回遇上雨天,沈琅總會睡得比以往更沉些, 又因為有雷雨聲遮掩, 因此沈琅並沒有聽見薛鷙的開門聲。

  薛鷙一路往裡走, 一路輕手輕腳地解下身上穿的雨具, 隨後在塌沿坐下, 就著將燃盡的炭爐烤了烤手, 蒸掉附著在身上的那股濕寒氣。

  他回身往床榻上看了一眼,隨後點亮了一盞矮燭, 沈琅的呼吸極輕,身上蓋的氈裘又極厚,薛鷙盯著他看了一會兒, 似乎看不出有呼吸起伏的痕跡。

  薛鷙的爹娘都死在睡夢裡, 即便榻上這個人還很年輕,可他太孱弱了, 總是病。懷疑一旦產生, 心底那股恐懼感便隨之涌了上來。

  於是, 他控制不住地伸出手, 悄悄地探了一下沈琅的鼻息。

  很快, 薛鷙便鬆了口氣。確認過後, 他又在心裡為自己莫名其妙的疑神疑鬼感到可笑。

  窗外有雷驟閃了一下, 薛鷙俯身默不作聲地替沈琅捂住耳朵,不知是因為他的動作, 還是外頭炸響的驚雷,沈琅忽然小幅度地抖了一下,隨即驚醒過來:「……嗯?」

  薛鷙笑了笑, 指腹撥撫著他的鬢髮:「方才外頭好大的雷聲,你有沒有聽見?」

  沈琅先是嗅到了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氣息,隨後才辨認出他的聲音,薛鷙的嗓音一貫是帶著一點粗糲的低沉語調,同沈琅說話時總要比對別人更散漫些。

  「想我沒?」

  然而還不等沈琅開口,薛鷙便急切俯下|身去,同沈琅交頸而吻。

  出去這一月,薛鷙帶著那些土寇一路風餐露宿,鬍子長長了,也沒功夫刮,接吻時粗|硬的毛髮蹭過沈琅的下巴,刺得他皺起眉:「唔……」

  薛鷙感受到他的抗拒,這才鬆開他,捧著他臉頰問:「怎麼?」

  「扎人,」沈琅仍有困意,含糊道,「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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