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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段素靈僵在原地,沉默良久,抬手推開了房門。

  -

  玉憐脂服藥後會睡上一小段時間,秋冬時節,睡的時間比春夏要長上一些。

  這回她不是自然醒來,而是被煙火爆竹燃放的響動給吵醒的。

  眼睛勉力睜開一條縫隙,各色混雜的明光打在花窗琉璃上,一陣一陣地重複,稍暗一些時,下一波立刻頂上。

  珠玉院在東邊,家宴舉辦的正廳離這裡有些距離,響動還這樣震耳,可見多麼熱鬧。

  玉憐脂沒有叫人,獨個兒在被窩裡安靜地縮了一會兒,然後包著厚被慢慢爬起來,她的頭髮倒是沒有睡亂,披散下來,兩頰和耳垂都帶著熏熱後的粉紅,鼻尖以下的地方埋在被子裡。

  放煙火炮仗,說明家宴快結束了。

  珠玉院後頭的小門也要開了。

  果不其然,一盞茶之後,房門打開,段素靈臉色難看地走進來。

  「謝侯身邊那個福明來了。」

  玉憐脂抬頭,唇角的弧度很淡:「把那件狐絨的大氅拿來吧。」

  主院那邊一直備有她的衣物,她懶得再更衣,索性裹嚴實點過去,今晚就在那邊沐浴。

  段素靈給她穿戴好,拿上擋雪的油傘,一路護著她走到後門。

  門已經半開了,福明帶著主院裡心腹的兩個婢女候在門檻外。

  見到人,笑容立刻掛上:「姑娘!」

  「侯爺回來了,一直念著您呢,等前院那邊熱鬧完了就回主院,讓我先來接您。」

  玉憐脂微垂眼,點頭,跨出了小門。

  她一句話不說,瞧著完全沒有什麼高興的樣子,站在她身後的段素靈面色也很冷。

  福明的笑意立刻有些掛不住,眉頭不自覺皺了皺。

  ……這實在不應該是聽見心上人歸來的反應。

  但仔細看過去,她眉眼間還帶著睏倦疲憊。

  或許是剛睡醒,神思還倦怠著。

  整了整精神,福明恢復了燦爛的笑容:「姑娘,主院備了暖湯,過去了您用些。」

  玉憐脂淡淡地:「嗯。」

  另外兩個婢女一人撐起大傘,一人提了明燈,左右護著她,給她擋雪,往竹林小道上走。

  段素靈站在門內,眼神跟著女娘纖弱的背影,面容半覆晦暗陰影。

  福她點了點頭,也轉身跟上去。

  …

  玉憐脂到了主院,先喝了暖身的甜湯,又等了小半個時辰,下人們準備好了沐浴的物什,她放下淺碗便去了浴房。

  熱氣氤氳,水面上漂著層層疊疊的花瓣,取一十五種新鮮採摘的秋冬花卉,再混上三十種春夏採摘後曬乾留存的花粉,並一道特地調製、用以養身的藥粉香,按例撒入池中,一股酥人纏綿的奇香隨著水中白霧不斷升騰上來。

  玉憐脂伏在池邊,長發用玉釵盤起,周身通熱,她剛睡醒沒多久,在這池子裡呆了一刻鐘的功夫,又睏乏了。

  入京後的時日,常常心力交瘁,如今即將塵埃落定,她像是忽地失掉全身的力氣,除了表面功夫和必要說的話,她一句也不想多言,一步都不想多走,連往日喝的藥,也想就此撇了去。

  橫豎,她時日也不多了,早年請段素靈已經過世的老師父給她診脈,說她若是悉心調理,少思少慮,能撐過二十四歲,才有享常人之壽的可能。

  言下之意,就是活過二十四,也難長命,更何況過這道閻王坎已是難上加難。

  入京前她便下了決心,早就不奢望什麼了。

  眼下最要緊的,還是把段素靈給勸走。

  那日爭執過後,這些日子,不管她怎麼勸,哪怕說重話,下命令,段素靈都是沉默以對,打定了主意不肯走,一副要她丟下她離京除非弄死她的犟樣。

  頭疼。

  思緒飄飄繞繞,玉憐脂的眼皮又重了起來。

  眼睛有一搭沒一搭地眨動,睜開,閉上,再睜開,再閉上,速度越來越緩慢。

  但殘存的意識還在提醒她,不能在池子裡睡過去,算算時辰,外頭守著的婢女們也快進來了。

  「青娘……」開口呼喚主院伺候她的大丫鬟。

  數秒後,房門打開的聲音響起。

  來人熟練拿起用來給她裹身的絲袍,腳步竟然極快,幾下就到了池邊,蹲身下來。

  平常都會進來兩三人,今日卻奇怪得很,只有一個。

  玉憐脂微微起身,半闔著眼,向池邊人伸出手,好讓人扶她出來。

  池邊的人伸出手,卻不是握她的手掌,而是輕易捏住了她的小臂。

  她的皮肉向來細嫩,一瞬間就感覺到了不舒服。

  粗糲的掌心繭摩著她的肌膚,熟悉的微疼與麻癢。

  倏地清醒過來,抬起頭,男人盯著她的眼睛裡帶著濃重深暗的欲色。

  謝硯深沒有束冠,身上也是貼身的長袍,發尾還帶著濕意,明顯也沐浴過了。

  他早就回來了,卻沒讓人通報她。

  水面翻湧,水花交織拍打出聲響,驚呼間天旋地轉,她已經被他從池子裡抱了起來。

  男人裹好了她,大步流星出了浴房。

  …

  寢房裡只點了一盞琉璃燈,昏暗至極。

  帳幔掀開,她被壓進了軟被之中。

  謝硯深撐身在上,眼眸即使在黑暗裡,也鋒利明亮。

  眼底深處是久別重逢的歡愉、珍寶在懷的欣喜。

  眼中動人的情意愛戀幾乎要流溢出來。

  玉憐脂怔怔地看著他,視線描摹著他的臉龐,移到眼睛的時候,竟然下意識地想要逃避。

  在他走之前,她對他柔情、嬌纏,所有的目的都是讓他感受到她對他的痴與愛。

  好讓她的計劃順利往下走。

  現在他回來了,她的復仇大計也邁到最後幾步了。

  她卻不知道要如何面對他了。

  從頭到尾,謝硯深都沒有哪裡對不起她,他給她找最好的藥,最好的大夫,什麼金銀珠寶奇珍異品也是毫不吝惜,把手底下最得力的暗衛都派到了她身邊。

  京郊截殺,如果不是他調兵保護,她早已百箭穿心,死無葬身之地。

  她的血海深仇,也是借了他的手,才有得報的希望。

  他對她掏心掏肺,要掃平一切阻礙,力排眾議娶她為妻。

  可她一直都在算計他。

  算計來的愛,還是愛嗎?

  他的真心在她的手裡,比炭火還要熾烈。

  滾燙到她捧不住,拿不起。

  謝硯深的目光一寸寸刮過身下人的臉龐,眉心越來越緊。

  她的表情太奇怪,臉色蒼白,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發呆,又像是害怕。

  她的肩頭竟然在發抖。

  忍不住開口:「憐……」

  唇被倏地封住,一雙細弱的手臂環住他的脖頸,向下拉。

  …

  在玉憐脂解開他腰帶伏下身的時候,謝硯深忽然覺得,於閨中之樂上,她其實並無太多避諱恐懼,反而歡愉遠多過不喜。

  今日,她還有一份異於常態的沉迷。

  她平素不愛食葷膩,更愛甜軟糕點,吃的時候看著收斂,一小口一小口地吞,其實一入口就不願停下來。

  與現在一模一樣。

  區別只是,她咬他還隔著衣料,但這樣反而更加磨人。

  男人的脖頸繃到最緊,抑聲不語,鬢角卻已經被水汗沁濕,他低頭看去,只在昏晃燭光里得以看見少女因為沾染墮色而恍惚的雙眼。

  她沒有抬起頭與他對視,她正沉溺在別樣的快樂里,她在榻上素來就不安分,慣愛用些腥靡又幽秘的方式來掌控他。

  那是一種床榻之外不能言說半句、盪人心魂的靡軟下流。

  燈花又一次綻開的時候,細白的雙臂輕而易舉把男人壓著一同倒在榻上,隨後直起身。

  她已經忍到極限了。

  她想要快樂。

  想要能夠把她徹底溺死,再也不問人間世事的快樂,好讓她不再心亂如麻。

  好想。

  她仰著頭,咬著左手食指側邊,半闔著眼,另一手被袍擺絲綢覆住。

  長長地吟哼一聲後,鬆了腿上力氣。

  織金羅帳如流水散落蓮紋磚地,綢衫剝落又墜地,唯一一星燭火閃動著快要熄滅。

  細瘦的影子搖晃了沒多久就漸漸失了氣力,不知何時,從自如的輕擺變成了難以自控地顛簸。

  權柄交移,她渾身濕滑,很快倒下去,隨後細碎的低嘆變成了抑制不住的哭叫。

  但他沒有任何停下的意思,她的身子比冬日裡的花秧還要嬌弱,受不得一點霜雪雨流,但他不管不顧,仿佛要將她徹底灌死在這裡。

  他太久沒有見她,瘋了一樣朝她索取。

  「不行……明日還要……回去……」她斷斷續續地張口呼吸,說著要離開的話,裸白的手臂卻下意識摟抱住男人的脖頸。

  謝硯深抬起埋下去的頭,雙目半闔,復又壓在她的耳邊,聲音沉得嚇人:<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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