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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您今天回來得好早。」楊思煥蹲過去默默把豆米撿起來。

  劉氏回過神來忙問她:「你去哪了?半天都不見你人影。」

  楊思煥一時語塞,要叫劉氏知道她大早上不讀書跑去集上賣雞蛋,肯定會嘮叨個沒完,便說:「我去李秀才家還書了。」轉念一想,手裡的月餅如何解釋?當下把手往背後藏了藏。

  劉氏一聽沉臉道:「胡說!家裡什麼書沒有,消得你找人借去?貪玩倒罷,竟還學會撒謊了。」

  說著起身抄起牆邊的木棍,那棍子是打棗子的,也曾被用來打過她,楊思煥見狀立即跪下,聽劉氏又道:「你背後藏的什麼?」

  楊思煥垂首,緩緩將月餅拿出來,低聲道:「是柳先生給的。」

  劉氏馬上明白過來,柳先生是住鎮上的,女兒肯定趕集去了才會遇到先生,他就生氣,這孩子怎麼變得如此不聽話?怎麼就是不爭氣?

  兩棍子落下去,三隻月餅從手裡鬆開、滾遠。

  劉氏抹著淚進屋了,多半又到他死鬼丈妻牌位前訴苦去了。

  楊思煥還跪著,回頭看劉氏不在了,就膝行著挨個把月餅撿起來,低頭不吭聲地跪回原地。

  太陽拽著樹影從她的頭頂拖曳而過,很快將她暴露在驕陽底下。

  這是她楊思思體格好,若還是以前那個病秧子楊思煥,恐怕早就不行了,汗滴在黃土地面上,一顆接著一顆。

  突然一個寬大的影子遮住楊思煥,她頓時覺得涼快許多,半眯著眼睛抬頭,看到周世景捧了一籃子濕衣服站在她身側,應是剛從河邊洗衣回來。

  周世景沒說話,只把籃子擱在一旁,從當中抽出一條濕布巾子來,默默搭在楊思煥頭上,之後就自顧自地晾衣服去了。

  院子外頭陸陸續續有男人帶著孩子經過,路過時都捂嘴偷笑,低頭對自己孩子說:「瞧瞧,你以後不聽話也要像煥姐姐那樣跪著。」

  良久劉氏才出來,懷抱一隻鼓鼓囊囊的包袱,向楊思煥道:「行了,鄰居都看著,還不快進來。」

  楊思煥進屋時劉氏坐在四方桌前,她仍是不敢坐下,只好站在那裡,聽劉氏嘆道:「我是不常罰你的,我心裡也難受,只是你今天不該對我扯謊。」

  楊思煥道:「女兒明白,下次不會了。」

  劉氏聽她這麼說,氣也消了,解開手裡的包袱,裡面是些秋衫,不新,但都乾乾淨淨地疊好了,衣服旁邊還有一兩細絲白銀並兩串穿好了的銅錢。

  「家裡的雞叫我賣了,你明天就回書院去,把欠的學費還上。」劉氏道,「好好讀書,你是女孩子,將來是要頂門立戶的。世景嫁過來九年,這些年多虧他了,眼看著就二十三了,爹像他這麼大時都懷著你二哥了,你將來可不許負了他,知道嗎?」

  楊思煥認真地點過頭,回眸瞥見屋外高大的背影,周世景還在晾衣服,抬手時袖口滑至臂彎,露出雪白的胳膊,和麥色的脖子行成鮮明的對比。

  夜裡楊思煥叫周世景進屋讀書,他也絲毫不忸怩,乾脆地搬了杌子進來。

  蚊子多,楊思煥總被咬,周世景卻不怕蚊子,旁若無人地捧著那本《孫子兵法》在看。

  這世間男人一般只讀《男誡》學為夫之道,行為舉止也是嬌滴滴的,唯有周世景不一樣,他仿佛從不屬於這個世界,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嬌氣。

  正因為如此,原主似乎一直不大願意娶他,心裡嫌他不夠溫柔,她喜歡那種嬌小嗲氣的男人。

  可惜她是個短命的,否則早晚有休夫的那日。

  周世景發現楊思煥在看他,問:「怎麼了?是有什麼不會的?」聲音渾厚。

  楊思煥愣了一下,她正在看《中庸》,有些東西沒有注釋,她確實不太懂,遂「嗯」了一聲,又問:「《中庸》你會嘛?」

  周世景默然。

  楊思煥扭回頭,重新端坐在桌前嘆氣,他是男子,怎麼會讀中庸?真是糊塗了。

  剛這樣想,就聽身後有個聲音道:「不妨說說是哪一段?」

  楊思煥指著書說:「為什麼說『無憂者其惟文王乎』?」

  話音剛落,聽周世景穩聲道:「文王之母是季歷,季歷領導部落興修水利,發展農業生產,訓練軍隊,又與商貴族任氏通婚,積極吸收商朝文化,加強政治聯繫。文王之女是武王,也是個明君。前有母親為他開創基業,後有女兒繼承她的遺志,文王無疑是幸運的。」

  這一番話說完,楊思煥剛要誇讚他,卻見他挑眉繼續道:「以王季為母,以武王為女,母作之,女述之。武王纘大王、王季、文王之緒。壹戎衣而有天下…這些書上應該有的。」

  「…」誠然,答案全在後面語句中,楊思煥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他全都背過了,深藏不露啊…

  聽他說了一通,楊思煥就覺得困了也倦了,想要回房睡覺,她走後沒多久,周世景就吹了燈,他不想浪費燈油。

  第4章 下一句是什麼來著?

  天不亮楊思煥就背包袱出了門,她走在田埂上,聽到身後有人喚她:「煥姐兒…」回頭看,漆黑一片,月光下只見一排白牙晃過來,近了才曉得原來是她二嫂胡四。

  胡四本就生得黑,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裡,不仔細瞧還以為牙齒成了精。

  楊思煥喊了一聲:「嫂子。」

  就看著她推著獨輪車跟在她身後道:「你哥哥昨天才在俺跟前嘆氣,就是放心不下你,要不是坐著月子,肯定就回去看你了。」

  「二哥還好吧?我下回一定去看她。」

  胡四就笑道:「他好得很,盼著你早日考個秀才給他長臉哩。」

  兩人一路走一路聊,胡四嗓門很粗,笑起來像打雷,聲音直往楊思煥腦袋裡鑽,原主不大喜歡她這個二嫂,總覺得她鬧騰,但現在的楊思煥倒覺得她這個人很好玩。

  她性子豪爽,什麼都能聊兩句,又說起新添的女兒,更是樂開了花:「俺家幾個侄女都像胡家人,一個賽一個黑,俺還擔心你二哥要是生個兒子像俺,那不砸手裡了?嘿嘿,好在生了個閨女,隨你二哥,白淨、秀氣…」她一說就笑得更爽氣了。

  楊思煥默默聽著,胡家迎親時她見過胡家的幾個女孫,著實生得不大好描述。

  聽說她小侄女像爹,莫名鬆了口氣。看來不知不覺間她已經接受這新身份了。

  胡四每日天不亮都推車去賣肉,兩個人剛開始還是同路的,到了鎮上就要各走各的。

  天蒙蒙亮時兩人走到岔口,楊思煥道:「二嫂再見,等考完院試我再去看你們。」

  胡四卻把她叫住,從布袋子裡掏出一串銅錢給她:「你拿著買吃的去,別嫌少啊。」

  楊思煥愣住了,沒等她反應過來,胡四就不由分說一把奪了她的包袱,麻利地把錢串子塞進去,臨了還拍了拍,確定裝嚴實了才把包袱扔回去。

  楊思煥是不想收她錢的,知道她們的日子也不好過,天天起早貪黑也掙不到兩個錢,便追上去要把錢還給她,胡四卻生氣了:「你是看不起俺?許耀琦給你銀子你就收,到俺這裡就不稀罕哩?」

  許耀琦是楊家大兒婿,半年前因為又添了兒子,心裡不高興,撒酒瘋來楊家砸了院子的水缸,酒醒之後賠了一串銅錢。

  楊思煥啊了一聲,忙道:「嫂子,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不就得了,趕緊收好,早點考個秀才回來,俺大閨女還等著你這個秀才姑姑起名哩。」胡四說完像座山一樣爽朗地笑著走遠,背影很快消失在氤氳的晨霧裡。

  到了書院天已大亮,楊思煥先去齋舍安頓行李,啟明書院是百年老書院,她祖母小時

  候還住應天,到她母親這輩不得不賣了宅院搬到小墩村,因此母親小時候是在這裡念的。

  齋舍建於二十年前,若趕上下雨天,外面下大雨,屋裡就跟著下小雨,屋子裡冬冷夏熱。

  一間齋舍丈二見方,卻擠了四個人,楊思煥進門時兩個同窗在洗臉,三人照面輕描淡寫打了招呼就各干各的事了。

  另一個床鋪常年空著,那位仁兄,哦不,仁姐。

  那位仁姐家在鎮上,家裡又有馬車接送,在家和學校之間來去自如的,根本不屑於住這漏雨的屋篷。

  楊思煥卸下包袱收整行李,發現包袱上染了一塊油漬,不禁挑眉嘆了口氣。她那說話像山一樣的二嫂,常年賣豬肉,手上永遠油拉拉的,她倒不是怪她,只是覺得心裡很不是個滋味。

  她的銅錢也帶著油,搞得她行李里的衣服也油了,楊思煥默不作聲地把那串油錢裝到柜子里鎖好,揣著她爹給的錢去了學院對面的小院裡。

  院中一群雞在啄稻殼,地上撒著的稻殼還剩了不少,院子裡灑的水還沒幹,說明屋裡多半是有人的。院門大敞著,楊思煥還是敲了門,敲了三下沒人應,她就進去了。

  廚房裡冒著熱氣,走出來一個清瘦的老頭,瞥了楊思煥一眼,嘴角微動卻不出聲。這是學院趙夫子的媳夫孫氏。<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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