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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氏點過油燈,

  滿是擔憂地看著女兒嘆了口氣:「這些年世景把你慣壞了,日後你要是進學去,我怎麼放心得下。」

  劉氏身材嬌小,要不了兩年楊思煥的身高就要趕上他的了。他在外幫人割了一天的稻子,鬢髮有些凌亂,顯得格外憔悴。

  楊思煥低頭摳著手指,不說話。看劉氏進灶屋麻利地張羅著做飯,她在屋外看著劉氏忙碌的身影,不禁感慨萬千。

  劉氏原也是書香門第養出來的,母親是舉人出身,當初他母親選兒婿就是看中楊思煥母親文採好,又是個會疼人的,就將他嫁過來,卻不曾想嫁了個短命的。這些年來日夜操勞,每天睜眼就為生計發愁,從劉氏身上已全然不見昔日的閨秀氣質。

  楊思煥抬腳進了灶屋,看能不能幫忙做些什麼。

  趕上周世景從外面回來,他手裡抱著一捆柴從楊思煥身邊走過,楊思煥這才注意到周世景個頭是真的高,放眼整個小墩村也找不到這麼高的男人,像他這種強壯的男子,是不討犁朝女人喜的。

  灶屋很小,周世景進來就顯得擁擠,他似乎也發覺了,添了柴火就回堂屋掃地去了。

  鍋蓋氤氳在熱氣里,劉氏空手撕著筲箕里的白菜,都不需要用刀,家裡的菜刀生了鏽,是不常切肉的緣故。

  「兒啊,你傻站著做什麼?還不快去看書。」楊思煥聽她爹輕聲說著,邊說邊揭開鍋,往裡面撒了一勺鹽又倒了白菜幫子進去。

  楊思煥「哦」了一聲,端了杌子一屁股坐在灶火口,隨手添了幾個樹枝說:「我暖暖手。」說完又覺得好笑,這熱死人的天,她暖哪門子的手?

  好在劉氏沒聽見,只顧著抄起鍋鏟把鍋里的東西攪了一遍,道:「再別添火,要起鍋了。」鍋里的味道飄進楊思煥鼻子裡,又是白菜幫子米湯,家裡的米缸見底了,這兩天吃的都是碎米,吃米湯跟喝水似的。

  楊思煥剛剛坐在外面時想了很多事,她上學費錢,別的不說,單一張宣紙就得二十文,這些錢都能買四五張燒餅了,不用又不行,光靠兩個男人做事養這一家子,實在太艱難了。

  且不說她日後能不能高中,就眼下天天吃糠咽菜,長久下去也不是辦法。可家裡什麼值錢的都沒有,那些書又不能動,就算她肯賣也沒人買。

  她思來想去正打算說些什麼,劉氏看她坐在那裡發呆,便道:「給你媳夫搭把手去,傻孩子也不知道心疼人,他都忙了一天沒歇腳。」

  媳…媳夫?楊思煥還是不大習慣這個叫法,原主心裡也有些彆扭,她素來只喚周世景為哥哥。楊思煥的臉上浮起一絲紅暈,不好意思直視周世景。

  周世景正往麻袋裡灌稻子,夜裡露水重,不收起來就白曬了。楊思煥過去叫周世景牽袋口,自己抱著簸箕往麻袋裡灌,灌完之後自己拖著麻袋準備往屋裡去,沒拖動才叫周世景幫忙抬。

  周世景沒說話,手下發力把麻袋架上肩,從容地進了屋子。楊思煥在一旁愣著,這世間竟有如此大力的男子?

  忙碌一通之後,三人圍坐在四方桌前喝米湯,劉氏就著半碗米湯啃了一個饅頭,把裝了豆沙包的碗推到女兒跟前,道:「你媳夫專門給你買的,趁熱吃。」

  家裡兩個男人總把好東西留給她,已經習慣成自然,楊思煥吃了一個饅頭,喝了兩碗米湯,始終沒動那包子。起身收了自己的碗筷,又去書房讀書了。

  吃了飯劉氏在堂屋裡繡枕套,招呼周世景給他穿針,他年紀沒那麼大,卻早早的花了眼,周世景默不作聲地給他穿了七八個針,又挑了挑燈芯,堂屋裡立刻亮堂起來,他問:「爹,村里哪家娶新夫麼?」

  劉氏看了眼書房裡的身影,搖頭輕聲道:「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先給你們備上。姐兒後年就要成年了,你們早晚要圓房的。」

  楊思煥在房裡聽得真切,當即紅了臉,不知道周世景是什麼想法,反正她是臊得慌。

  良久聽周世景道:「明年是鄉試年,若煥姐兒今年考個秀才,明年當去碰碰運氣,再不濟就當歷練一番也是好的。」就這樣岔開了話題。

  劉氏大兒婿也是個秀才,大兒子生不出女兒,日子過得艱難,劉氏想起就嘆氣:「唉,說到秀才心裡就難受,許耀琦那物竟想著休夫,說出去我都嫌丟人。」

  周世景道:「她不敢的,只是說說而已。」

  「哥兒在家當兒子時我都是寵著的,哪裡受過這些氣。」劉氏道,「也怨我,當初就不該由著他性子來,嫁了那麼個不知冷暖的東西。」

  楊思煥聽他這樣說,遂合上書,踱到四方桌前安慰道:「爹為大哥好,他心裡有數的,況且大哥還年輕,女兒總會有的。」

  劉氏欣慰道:「但願如此,只盼著你早日出頭,將來好給你的哥哥們撐腰。」

  第3章 你是女孩子,將來要頂門立戶……

  說了會兒話,劉氏就覺得困了,第二天一大早還要下地,便歇息去了。

  楊思煥回書房繼續捧了書來讀,鄉下蚊子多,不免因此分心,她臨睡覺發現窗前有個人影,出門看到周世景搬了個小杌子坐在屋檐下,借著窗口的燈光看書,看得入神,一時間沒發覺身邊站著人。

  「哥,要看書為何不進來?」

  周世景聞聲揚起臉,這些年來他不論寒暑都借光讀書,唯恐擾了屋裡人的清靜,楊思煥肯定是曉得的,卻從沒叫他進去的意思。

  他嘴唇掀動,以幾不可聞的聲音道:「在外面也一樣。」說完起身回房去了。

  第二日天蒙蒙亮楊思煥就醒來,洗了把臉,去雞窩裡轉了一圈,兜出兩枚溫熱的蛋。

  家裡的公雞老了,偶爾能下兩隻蛋就很不容易。一般自家捨不得吃,都攢著賣錢。她蹲在籃子邊數了數,已經攢了十三枚蛋,今日初三,鎮子上有集,再不賣這雞蛋就要散黃了。

  她挎著書包裝上雞蛋,走了六七里路去集市,路上遇到啟明書院柳夫子,柳夫子是她亡母的故友,早她母親一科中的舉,生性灑脫,早年喪夫之後看破紅塵,一直沒續弦。

  楊思煥見夫子頭戴方巾走在大街上,右手打了把蒲扇,左手提了一隻網子,裡面掛了幾隻甜瓜和一紙包豬頭肉並一包采荷齋的甜食,看起來春風得意,估計剛從兒子家出來。

  楊家欠學裡六百多文的學費,她常年病著要吃藥,至今也沒還上那筆錢,楊思煥記得這當子事,遠遠看見夫子便有了躲起來的打算。

  正要往小巷子裡拐,就聽到夫子喚她:「思煥吶,你躲我做什麼?過來。」

  楊思煥摸摸鼻頭的虛汗,擠了絲笑意,回過頭謙和地作揖道:「方才沒看清,只覺得看著像,竟真的是先生。」

  柳夫子執扇敲了她一記腦瓜,笑道:「你個鬼機靈,我又不向你討債。」又問:「前些日子聽說你又病了,可好了?」

  楊思煥回道:「已經痊癒。」

  「嘖嘖,瞧你瘦成這樣,早飯可曾吃過?」柳夫子將她掃視一通,又問。

  楊思煥正要說吃過了,肚子卻不爭氣地長鳴不止,別說早上了,來這世上之後她就沒吃飽過,她不好意思地低頭笑笑。

  夫子抿著的唇邊上揚,突然啟唇道:「飢者甘食,渴者甘飲,是未得飲食之正也,饑渴害之也。」

  此話一出,楊思煥眼前一亮,想起昨日剛看過這一段,從容應道:「語出《孟子》盡心章,人心亦皆有害。人能無以饑渴之害為心害,則不及人不為憂。」

  「作何解?」

  「假如能使心不受饑渴對口腹那樣的妨害,儘管一時還不如別人,也不必因此而發愁。」楊思煥說完又繼續恭敬道,「多謝先生提點,學生省得。」

  她聽出柳夫子不是真的要考她,只是借典故安慰她,便鬆了口氣。

  柳夫子笑了,嘴裡卻說:「我提點你什麼了?不過是看看你在家有沒有偷懶,馬馬虎虎。」

  說罷爽快地從網兜里拿出紙包,從裡面抓了一把粽子糖給她,看她另一隻手還空著,又塞了三隻月餅過去。

  說了句:「病好了就早些回書院,少在街上渾轉悠。」說完揚長而去。

  夫子走後,楊思煥賣了雞蛋,在大日頭下邊走邊嚼夫子給的粽子糖,她本不捨得吃,無奈天太熱,糖已經化了不少。

  采荷齋的粽子糖

  古今聞名,在楊思思那個時代還是網紅小吃,至於楊思煥是不曾吃過的。

  在原主的記憶中她看過學堂里的同學吃,自己在邊上假裝不屑一顧,實則躲咋書後面偷偷幻想過無數遍,那晶瑩剔透的糖塊流轉在舌尖究竟是何滋味?

  其實不過是香甜軟糯的尋常糖味,糖吃到肚子裡,楊思煥的精神好了許多。

  她回到家中還不到正午,劉氏卻早已回來,坐在院裡的棗子樹下,目光渙散著剝豆子。

  楊思煥走過去劉氏渾然不覺,她親眼見他把剝好的豆米丟地上,往筲箕里扔豆殼,知道他又在想心思了。<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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