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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淮波心裡亂糟糟的,複雜而充滿倫理的情景超出了他情感處理的範圍。蘇青的反應更是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不等思維給出處理結果,他習慣性露出笑容,「我沒有懲罰你,你先下來,這樣很危險。」

  溫柔的聲音一如既往,蘇青心下稍安,他含淚堅強微笑,「那你答應我,不要再這樣做了好不好?」

  梁淮波張了張口,竟然沒法說「好」。

  門後的袁灼眼神陰冷,看蘇青像看一個死人。他望著梁淮波的背影,同樣等他的回答。

  然而在梁淮波想好之前,太過焦急的蘇青下意識向前傾身,腳下一個不穩,在梁淮波驀然睜大的眼中,身子踉蹌。

  猝然墜下樓去。

  第二十三章 夢醒

  一通兵荒馬亂之後,痛吟哭泣的蘇青被送到了醫院。檢查過後萬幸沒有性命之憂,但是右手臂骨折,身上多處皮肉傷,必須要入院治療。

  一堆保鏢在前後護著,張涼也被叫來加班辦理各種手續。因為這家醫院梁氏控股,沒用多久就處理好了一切。

  蘇青被送進了高級病房。

  病床上,蘇青臉色蒼白,死死抓著梁淮波的手,哭得眼眶紅腫,「我是不是不能再畫畫了?淮波,我廢了是不是?我是不是廢了?」

  「我的事業、我的名望、我擁有的一切,全都沒了!連你也要離開我……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我不如死了!」

  手背被迫貼著他的臉,沾上濕漉漉的淚痕。

  一向對他清高自持的青年哭得歇斯底里,小動物似的抓著他的手,表現出強烈的不安和依賴。

  梁淮波有種詭異的錯覺——在事發之後,蘇青離他竟比以往更近。

  他心裡生出些荒謬之感,沒有出聲安慰。

  哭聲慢慢小了,蘇青沒得到回應,抽噎著看他的表情,眼裡竟有幾分小心,「淮波……」

  「你很少這麼叫我。」

  捏了捏眉心,梁淮波心情亂糟糟。煩躁、迷茫、焦躁,沒有對蘇青的心疼,沒有夙願得償的喜悅,甚至連「不擇手段也要得到蘇青」的想法也不知不覺淡下來,讓他一時無所適從。

  他突然發現,自己似乎從沒清晰聽過內心的聲音。

  蘇青不知道怎麼接話,訥訥道,「淮、梁總,我身上好痛。以後我要怎麼辦?」說著,又開始抽泣起來。

  梁淮波嘆了口氣,「醫生說只是骨折,沒有傷到內臟。修養一段時間,不會留下後遺症。」

  「可是,我接下來的畫展呢?」蘇青自然而然地問,語氣焦慮,「消息已經放出去了,很多收藏鑑賞家都收到了請帖。還有有名的前後輩們,如果就這麼取消,他們會不會認為是我們之間出現了問題?」

  「萬一他們覺得我們感情破裂了怎麼辦?」

  「……」

  「感情破裂?」梁淮波念著這四個字,抽回手,對上蘇青慌亂看他的眼睛,「以我們的關係?」

  「梁、!」蘇青下意識生怒,很快意識到現在的處境,聲音又低下去。但他話中仍暗藏指責,「是你說喜歡我。」

  梁淮波嘆息出聲,「是我說喜歡你。」隨後他笑了下,「蘇青,你比我心狠。」

  蘇青哭聲完全停了。他已不適應梁淮波對他說硬話,哪怕只是一句不含褒貶的評語,「你什麼意思?」

  「梁淮波,一切都是你自願的。你才是那個位高權重的人,是我逼迫你付出的嗎?你現在後悔了,要來指責我?」

  他的情緒比之前的歇斯底里要真實很多,左手指著他的脖子,「你怎麼不看看你做了什麼?!」

  梁淮波修長白淨的脖頸上,此時滿是袁灼故意留下的印記,讓他冷峻的氣質中硬摻雜了幾分浪蕩。

  他沒有遮擋,坦然面對蘇青的質問,眼裡露出真切地疑惑,「所以我要怎麼對你?」

  「為什麼轉移話題,你心虛了?」蘇青諷笑。但梁淮波認真而迷惑的神情讓他心裡咯噔一聲,心裡的不安逐漸放大。

  「我不知道。」梁淮波安靜注視蘇青,不再是以往包容的溫柔,更像無動於衷,「如果我們之間是愛情,既然不喜歡我,為什麼還要和我牽扯?如果我們之間是交易,」梁淮波笑了,「我從不做虧本的買賣。」

  「蘇青,你告訴我,我們之間是什麼?」

  蘇青臉皮抽搐,臉憋得漲紅,「你現在是在做什麼?清算我?後悔了?是你主動的,我沒有逼你!」

  梁淮波沒有說話。

  在他有限的對愛情的印象中,也有過這樣不留情面的爭吵。這讓他覺得,他或許正走在正確的道路上。可心靈的倦怠和平靜,又告訴他裡面的不同。

  「蘇青。」梁淮波望著他,「我不懂。」

  「我以為不停地付出,金錢、關心、感情,就能得到你的真心。」

  「可事實好像不是這樣。」

  「也對,畢竟我的參考對象結局也不好。我們之間會這樣,也許是正常的。」他淡淡地道。

  心虛、慌張、不安,蘇青神經繃緊了,腦子前所未有地靈活。

  他態度猛轉,又去拉他,「你就是在指責我?你認為我做錯了。」

  「好,我認錯。我認錯可不可以?之前說的話都算數,我只是一時改不過來。」蘇青擠出笑容,柔聲道,「我答應你,以後一定不作了。我們好好的——我答應你的告白。淮波,我們交往吧。」

  在梁淮波出聲之前,他又嚴肅地說,「但你也要答應我不再聯繫那個賤人。」這時他儼然將袁灼看作生死大敵、不要臉的無恥小偷、玷污他愛人的惡棍,語氣中充滿厭惡。

  說完,怕自己語氣太強硬,又曖昧地道,「你只要有我就夠了,我會好好滿足你的。」

  門外響起「碰」的一聲,隱約還有勸阻和安撫的聲音。

  梁淮波垂下眼,胃部一陣痙攣,第一次不敢看蘇青的臉。

  不是害羞,而是不適。

  說出這句話的蘇青,仿佛在親手抹去初見的美好幻影。

  以為戳中了他的心事,蘇青嘴角一勾,被避開的左手越挫越勇,趁著梁總低頭,伸向不該碰的地方。

  下一刻。

  「啊——!」

  「碰!」

  蘇青的慘叫和破門的聲音同時響起。

  梁淮波攥著蘇青的手腕,扭頭看向門口。

  袁灼眼角直冒青筋,大步衝到床邊。

  張涼和幾個保鏢在身後拼命拽他衣服。

  「袁少!冷靜、冷靜,不要毆打傷患啊。」張涼說完一轉頭,看見自家老闆已身先士卒,差點捏碎蘇青唯一的好手,默默放棄了阻攔——並清退了閒雜人等。

  「你進來做什麼?」梁淮波剛說完,就被袁灼拽開手,掏出濕巾對著手一頓猛擦。

  「他怎麼在這!」不等袁灼回答,被放開的蘇青已尖叫起來,「不許你碰他!袁灼!!梁淮波!!!」

  袁灼獰笑一聲,把梁淮波拉到身後,拿起了空置的枕頭。

  噪音一頓,「你要幹什麼?你、你要謀殺?——梁淮波!梁淮波!!你就看著你的姦夫殺我?梁淮波!」

  「閉上你的狗嘴!」袁灼拿著枕頭狠狠捂住他,又在瀕臨窒息的時候放開。來回幾次,蘇青就頭暈目眩,胸口火辣辣地痛,連帶著身上的傷都疼起來。

  他終於開始畏懼,知道梁淮波不會阻止。

  「不要!不要,我知道錯了!別過來!」他服了軟,眼淚又冒出來。

  然而心底卻升起更多的恨。

  「好了。」梁淮波拉住袁灼,低下頭認真看向蘇青。

  怨毒的眼神遮掩不住,雖然只一瞬,就撇開頭,卻瞞不住梁淮波的眼睛。

  「我會負責到你傷勢痊癒。」梁淮波收回視線時,心裡一瞬鬆了,「全了我們相識一場。」

  他並不欠蘇青的,相反,他付出良多。

  但是,他想,畢竟是他主動將他拉進自己的幻覺,自顧自追求一場幻夢。即使夢成空,到底他也陪他走了一場。

  何況……袁灼下手太過分了,要是造成嚴重後果也不好。還是花點錢收個尾吧。

  「你要跟我分手?為了這個賤人?」蘇青又忍不住,想要尖叫,嗓子卻一陣嘶啞刺痛。他撐著老樹皮一樣嘲哳難聽的聲音,也要用力嘶吼。

  「你出軌野男人,就想這麼打發我?」

  「呵,你怕是早就和他勾搭上了吧?還說什麼喜歡我。表面上是愛我,實際上我只是你們play的一環。你從不跟我好,就是在為姦夫守身如玉吧!我告訴你,想要擺脫我,沒門!」

  「你聽到沒有?沒門!」

  從沒聽過的污言穢語和意yin,從這個「藝術家」的嘴裡說出來,完全撕掉了清高的假面,暴露出不堪的內里。

  袁灼眼神陰冷,想要再教訓他一頓。

  梁淮波拉住他胳膊,輕瞥過去的眼神讓蘇青一噎,本能不敢再說。

  這是他從未見過的梁淮波,梁氏集團的掌舵人。無數權貴爭相討好的恐怖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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