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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外港。

  阿爾伯特站在燈塔的高處眺望著遠方的情況。

  晴朗的夜晚,在高倍射燈的輔助下,海面上的情況一覽無餘。白天的判斷一樣,這不是適合發動襲擊的夜晚。

  北方人會再等一等,等一個陰天,等海面上的見都不像今天這般再發動總攻。

  也許他們的準備是多餘的,也許——

  他抿著唇不敢有任何假設。

  「女士,已經看到孩子的頭的,體味很好,很好,用力,抓住我的手,馬上!」

  「對,對,用力。」

  「長官,她們真的會來嗎?」

  「祈求神的憐憫,勇士們能夠凱旋。」

  「最後一點,最後一點,用力。」

  「與北方勾結的教皇,我們完蛋了。」

  「不要鬆懈。如果是她,只要在大海之上,晴天雨天又有什麼分別?」

  「出來了!是個女孩!快!拿剪刀來。」

  「有光!十點鐘方向。」

  「蠢貨,那是陽光!太陽升起來了!」

  「真的會有神跡嗎——」

  清脆的巴掌聲。

  「哇——」

  「轟——」

  一聲清脆嘹亮的啼哭聲在黎明迸發,很快就被淹沒在炮火轟鳴中。

  第190章 插pter190「海嘯淹沒洪……

  黎明時刻,火光成為另一個太陽,在城內四處掀起爆裂與熾熱。

  得到學城的支持,原本就已經進行過一次軍備升級的北方艦隊再一次得到補強。

  新型武器投入正面戰場,如同一柄燒紅的尖刀刺入美味的奶酪。

  炮火轟鳴壓下層層祈禱聲,換來一聲又一聲尖嘯。

  萊爾站起身,頭頂的金冠閃爍著幽藍的光澤,更準確來說,是那枚被鑲嵌在金冠中央的神泣寶石感應到了神眷者的到來。

  一片混亂之中,他昂首望向炮火襲來的方向。

  近海,延綿的火線,赤紅的天幕,絳紫的交接,蔚藍的海岸,灰褐的硝煙。

  他驚訝於自己竟然能夠形容出如此多的顏色,又發覺它們都代指著一個事實。

  萊爾亞當斯瞬間回身。

  他拋下手中的教義,大聲呵斥。

  「近衛隊,控制現場,疏散教眾!」

  但在一片喧囂之中,他的聲音註定是徒勞的。

  教廷配置的衛隊確實做出反應,卻不是他口中的疏散驚恐的群眾,他們將他團團包圍,半是保護,半是脅迫地帶向山頂的教堂。

  人擠著他往前,離開彌撒的廣場,一滴又一滴清涼的雨落在他的頭臉。

  萊爾昂起頭。

  他分明記得,剛才還是晴朗的夜,只是短暫的破曉。陰沉的雨幕便醞釀將至。

  不。不對。

  金冠上的寶石發出劇烈的光,那個留在他身上的創口也在同一時刻爆發出劇烈的疼痛。

  海的神在悲鳴,海的神在悲鳴。

  奧托蒙德,他的肉。體因追求神的路徑而亡,他的意志卻早已經融入了這片土地。

  他真的獲得了神力,代價卻是成為他人的武器。

  萊爾昂起頭,妄圖越過重重距離,看向位於山頂教堂內的弄權者。

  他無法超越人類的極限,只有這場雨來得突然而急促。

  「南方人的防禦反應比我們想像中差。」在戰場的另一邊,負責指揮第一輪進攻的愛爾柏塔放下望遠鏡。

  她隱藏在船艙的陰暗角落,希琳則站在更靠近光亮的位置。

  希琳眯起眼睛,昂首望向籠罩在鹹水之都高空的陰雲。

  心跳聲一聲勝過一聲,如同深沉的戰鼓,一下又一下敲擊著她的靈魂。

  她太熟悉的那種氣息了,作為被神靈養育長大的女孩,作為海的眷者。

  她非常清楚,那陰雲的力量來自海上的風暴,是足以撕裂一切船隻的暴風雨。

  那是海之神的力量。

  他們妄圖借用神靈最後一搏!

  事實如此,暴雨熄滅了沿海燃燒的火焰,席捲起一場陸地對海洋的衝鋒 。

  這是一場海嘯,一場從岸上逆湧向大海的海嘯。

  「讓火炮營有限打擊碉堡,放緩行進速度,必要時下錨,不要靠近海岸。」希琳快步走上甲板,靠近海上王權號的船首像。

  不需要借用望遠鏡,她也能夠清晰地看到災難的匯聚。

  一柄完全由水組成的重劍出現在她的手中,隨著劍身的凝聚,附近的海域躁動起來。

  山頂教堂,無面的神像前。

  教皇韋特背手而立,閉合著雙眼。

  他面前,高聳的神像上隱約傳來不甘的怒吼。

  「你的憤怒毫無意義。」他似乎厭倦了咆哮,「我知道你能聽到我的聲音,老夥計,我們鬥了四十年,我知道你想要得到什麼,而我已經將祂賜予你。」

  神像中被囚禁的意識正是掌握了偽神力量的奧托蒙德,作為代價,祂只能以這樣的方式短暫地回應人的祈求。

  「無論你現在多想殺死我,都必須阻止海的女兒。你應該知道,阿蘭尼對我們保留了多少,現在,只有神力能夠拯救你還有我,和我們共同的理想。」

  韋特露出微笑。

  只要神的信仰不滅,失去一個鹹水之都就會有下一個。

  南方有遠遠勝過北方的資源,只是他們中絕大部分都被轉移到了其他地方。

  舊有的早已經無法拯救,就讓他們作為新生的基底,而抵達新的開始之前,必須將隱患扼殺。

  鹹水之都將是一切軟弱之徒的埋骨之地。

  山崩地裂一樣的風扇。聖堂之外,樹木幾乎被連根拔起。

  神的憤怒,神的憤怒。

  韋特的笑容更加莫測。無用的憤怒只是愚蠢的宣洩,是利刃的劍柄。

  風暴再猛烈一些吧,風暴更猛烈一些吧!

  ——

  「指揮官大人,看那邊!」

  「她們放緩了進攻節奏。」阿爾伯特像是完全沒有聽到手下的話語,「安托瓦內特要做什麼?」

  「看後面,您看後面!」

  他這才回過頭,看向山頂成形的風暴。

  那個教會傳令侍的話語壓過風暴與守城的職責,在他的大腦中轟轟作響。

  「夏洛特小姐正在生產!」

  就算是教會腐敗,數千年的底蘊又怎麼可能在幾年間節節敗退?

  阿爾伯特一下就明白,北方人絕不可能放棄進攻,而是希琳安托瓦內特作出判斷,最關鍵的交鋒,遠不是普通人能夠參與的。

  「回家吧。」他拋下手中的望遠鏡,接著像是丟棄榮耀一般丟掉了頭頂的軍用貝雷帽,「傳令下去,鹹水之都護衛隊的兄弟們,回家吧。」

  去保護那些真正值得保護的人吧。縱然一切只是掙扎,也去為了那些真正值得的人掙扎吧。

  山下的廣場,參加彌撒的民眾早已經四散逃離,維持秩序的衛隊也一片混亂。雨幕之中,身著華服的青年人微垂著頭,身邊一動不動,任由雨水吞噬。

  這裡不是前門鎮,斷臂無法結束災難。

  這裡不是迪克郡,仁慈無法換來原諒。

  這裡不是無名群島,不是逃亡的航船,這不是北方的凍原,更不是海水之下沉眠的墓地。

  他只是一具傀儡,無力的人類。他的命令無法調動周遭的軍隊去疏散逃離的群眾,他一個人又無法作為他們的指引。

  萊爾亞當斯他伸出手,用血肉硬生生扣下那枚鑲嵌在金冠上的近藍又無色的寶石。

  神的淚水。

  「奧賽安啊。」他握緊那枚寶石,輕誦神的名諱,這本是禁忌,卻是他能夠想到的唯一辦法。

  萊爾亞當斯雙手已然沾染鮮血,那是他自己的血,是獻祭的代價。

  他將以此為媒介連接南方早就消失殆盡的法術網。

  「我從不是神的信徒,我很小就知道,與神有關的一切,都不過當權者愚弄民眾的話術,但我知道你們真的存在過,也知道你們為了人的世界付出了一切,奧賽安,如果你的力量真的還有殘餘,請將它們借給我。奧賽安,如果海洋還能回應祈禱,請不要許諾它自由。」

  每說一句話,他的唇角便滲出鮮血,那個曾被神泣寶石洞穿的傷口,見證著他的背叛。

  一陣柔和的、悲痛的、散發著海風鹹味與鮮血腥味的屏障自他的掌心擴散,撐起了一座不大的保護傘。他無法保護所有人,就如同過去一樣,神給予的,是他能做到的極限。

  神泣寶石寸寸龜裂,只剩下一灘不成形狀的粉塵。

  「往廣場來!海的女兒將給予弱者庇護。」他的聲音藉由奧賽安的力量傳到很極遠的力量,自己卻在做完這一切後,毅然離開。

  希琳藉由海的巡遊抵達海岸。硝煙遮掩了她的身形,但躁動的海浪並未放棄,每往前一步,她的靴子便溢出水來。

  海嘯。她想,海的宣洩,海的憤怒,海的震懾,海的自由。

  不遠處,人類戰勝大洪水的紀念碑若隱若現。<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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