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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過後,腰上的溫熱手掌離開,挑動的襯衫被恢復原樣,蓋住了那一塊裸露的皮膚。

  周庭知雙手離開流理台,向後站直了身體。

  許半閒躺在檯面上,急促地呼吸,補充剛剛失去的氧氣。

  周庭知看著他,他也看著周庭知。

  明光爍亮的眸子瞬間黯淡下去,周庭知垂下頭,兩隻手在褲線上微微顫動,「對不起。」他輕聲說。

  許半閒不語,沉默地起身,跳下流理台,低頭將衣服整理好。

  他不敢抬頭,不敢面對周庭知滿是挫敗與失望的眼睛。

  不得不承認,許半閒心慌了。那雙真誠懇切又難掩失望的眼睛讓他心慌。

  他害怕面對周庭知的感情,更怕面對周庭知的失望。

  「萬一驢看到沒希望,跑了就得不償失了。」趙迪的話迴蕩在他耳邊。

  可是他說他會一直喜歡一直等。

  可是多少真心能禁住這樣糟蹋。

  可是同性情侶只有不確定的未來。

  可是他默默喜歡我那麼多年。

  可是家裡不會同意我跟一個男人不清不楚不結婚。

  可是我是同性戀不會找女人結婚。

  可是......

  許半閒看著他落寞地轉身,若無其事地將意面放進沸騰的鍋中。

  滴入三滴橄欖油,放入一勺海鹽。

  明明剛剛轉身的眼睛裡滿是沮喪與失落,一轉身還會惦記著許半閒的午餐。

  可是這個人這麼優秀,這麼好......

  如果錯過周庭知,也不能讓他枯等一輩子。

  但一想到以後會有別人享受他的好,許半閒剛剛補充的氧氣好似又被抽乾,心臟生疼。

  可是他貪圖周庭知的好。

  可是他在乎周庭知的情緒。

  可是他想獨吞他的目光,他的喜歡,他的身體,他的一切。

  他看著周庭知的背影,堅毅高挺,仿佛萬重高山壓不倒。但周庭知是有血有肉的人,他的心是血肉長的,他也會疼會難過。

  若是沒有希望,強撐又能撐多久。

  「周庭知。」許半閒喚他。

  「嗯,餓了吧?」周庭知沒有回頭,用背影和關切的語調回應他。

  許半閒上前一步,喃喃細語,「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周庭知的背影一僵,低頭拿起一個盤子,將意面撈入碟子裡,「我說過我會一直等的。」

  他說得鎮靜,許半閒卻感到了其中的緊繃與故作輕鬆。

  「不、不是。」他慌忙上前,解釋道,「不是釣你,我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撈意面的手停頓,周庭知轉過身來,苦笑道,「釣我也沒關係。」

  「對不起。」許半閒鄭重其事地道歉,「再給我一點兒時間,我不想不負責任地跟你在一起。」

  周庭知抬眸,滿臉的難以置信。

  眼前的人大概是害羞,低著頭剖白心跡。

  他說,「我做人很認真,不會將就不能湊合,我認定了一個人就是要一輩子在一起的。」

  周庭知長出一口氣,向前走了一步,兩人離得更近。

  許半閒沒有抬頭,他抽了一口氣悶悶地說,「所以我需要時間來想清楚,我究竟是貪圖你對我好,還是喜歡你對我好,或者是喜歡對我好的你。」

  他偷偷抬起眼皮,餘光看了一眼周庭知,別彆扭扭地繼續說。

  「我有些笨,沒有感情經歷,打定了主意要一條路走到黑。我如果喜歡你,就算是綁也要把你綁一輩子。如果我不喜歡你,也絕對不會弔著你。你再等等我,好嗎?」

  說完大概也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兩隻手攪纏在一起,戰戰兢兢地問,「我這樣說是不是有點像渣男?」

  「是。」

  周庭知抬起下巴,眼睛看向天花板,許半閒提心弔膽地等著他。

  「但是你也不是第一次口出渣言了。」周庭知低下頭,眼睛還泛著紅,細看眼角還是潮濕的。

  他向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抱住了許半閒,「你慢慢想,我等你來綁我,多久都等。」

  許半閒的臉紅暈未消,耳朵像熟透的櫻桃,他在周庭知的肩頭蹭了兩下,鄭重地保證,「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周庭知笑,聲音在他的耳畔瀰漫開來,「沒關係,我就在這裡等你。」

  第35章 辯

  「我都說了, 我就在這裡等你。」周庭知耍無賴,手裡的鍋鏟敲得叮噹響。

  「你又沒說這裡就是我家。」許半閒狡辯道,「況且我也沒答應。」

  「你沒反對就是答應了。」鍋里的蛋一個飛身, 翻了個面。

  周庭知把燃氣灶關掉, 轉身看著許半閒。他指著流理台前面的地面,嬉皮笑臉道, 「用我幫你回憶下嗎?就在這裡, 我們先接吻,你後表白, 然後你抱著我說讓我等你。」

  別說諸葛孔明, 許半閒都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顛倒是非之人。

  他氣急了,也羞極了,指著他的蛋說, 「帶著你的雞蛋鴨蛋鵪鶉蛋,滾蛋。」

  「你是不是不想吃煎蛋?」周庭知一副委屈的樣子,「那我給你做番茄炒蛋?」

  「咱們不吃蛋了嗎?」許半閒問。

  上輩子周庭知一定跟蛋有仇,在這裡住了三天, 不管做什麼都要加個煎蛋。許半閒連著吃了三天的煎蛋, 蛋白質攝入嚴重超標。

  "要不咱們出去吃吧?"許半閒看了一眼窗外,雪停了, 陽光明媚,看上去很暖和。

  「好啊, 就去海鮮粥吧?」周庭知問。

  「嗯。」許半閒確實有點兒想喝海鮮粥了。

  樓下的海鮮粥每年都是除夕前一天歇業, 老闆要回家過年,正月十五才會回來。年前幾天不去,就要再等半個月才行。

  「周庭知,你什麼時候回家過年?」許半閒問。

  今天是臘月二十六, 還有三天就是除夕。許半閒昨晚聽到周庭知接電話,跟妹妹說買機票回江南過年的事情。

  「要等放假吧。」周庭知洗了手摘下圍裙,「等你回家之後我再走。」

  他拍拍許半閒的胳膊,「走吧,回來再收拾,先帶你出去吃飯。」

  許半閒剛從沙發上站起來,門鎖就響了,他臉色一變,有些慌張看向周庭知。

  知道家門密碼,而且不需要物業聯繫就能進來公寓的人,不是他爸媽,就是他哥姐。

  「小舅舅!」門口探進來一個女孩子,白色的羽絨服裹得嚴嚴實實。

  「啊?雨晴你怎麼來了!快進來!」許半閒走到玄關,給小外甥女拿拖鞋。

  雨晴進門先是打量了周庭知一眼,才開口回答許半閒的問題。

  「我媽來給你送溫暖,我就跟來啦。」雨晴說著往身後指指,然後就聽見門外傳來許芸昭的聲音,「辛苦大家,放在客廳背陰處就行,這些花嬌貴不能曬太陽。」

  這動靜聽上去,怎麼也不是送溫暖,大概是送太陽吧。

  物業的工作人員魚貫而入,每人手裡都抱著一盆花。

  他偷偷瞄了周庭知一眼,周庭知沒什麼表情在門口站著,看上去有些不自在。

  這些花,許半閒都認識,墨蘭、春蘭、寒蘭、建蘭、慧蘭,許芸昭大概是把市面上能搜集到的蘭花種類都搬過來了。

  他站在門口,直愣愣地看著他們搬花,手足無措。

  「愣著幹什麼?」許芸昭提著包進門,指揮許半閒,「後面還有兩盆大的。你去搭把手。」

  許半閒又瞄了一眼門口的人,周庭知禮貌地和許芸昭打招呼,「許總早上好。」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周庭知叫家裡每一個人都是許總。

  許芸昭生完雨晴後,脫離了公司管理。許家的職員叫她小姐,王家的員工叫她夫人,只有周庭知,每次見面都是叫許總。

  許半閒已走出門外,門裡面的聲音還能傳來,「許總,您先休息一下,我去幫小許總搬東西。」

  「別,我記得你蘭花過敏來著。還剩兩盆大的,物業和小閒搬就夠了。」許芸昭阻攔了他。

  許半閒一怔。

  「沒事的,許總,我只是花粉過敏,那些花苞沒關係的。」

  許半閒靠在牆壁上,看著物業的人從電梯裡搬出兩大盆蘭花,制止道,「稍等一下,先不用搬了。」

  他進了門,許芸昭已經和周庭知坐在沙發上聊天了。

  「那年你來家裡吃飯,就那麼一頓飯的功夫就起了滿身的紅疹子,可把我爸媽嚇壞了......」

  「沒事,許總,就是看著嚇人,其實不痛不癢的。」周庭知笑著說。

  「小閒就喜歡蘭花,家裡的蘭花都是給他養的,這邊給他送過來過幾盆,都被他養死了。」許芸昭津津樂道說著弟弟的糗事,「這麼大的人了,連個花也養不好,你看看這家裡,死氣沉沉的。」

  「對了,你們剛才是在做飯吧?」許芸昭站起來,往廚房走,邊走邊數落著,「小閒這孩子不太會做飯,讓他回家住他又不回,家裡都不怎麼開火。庭知你來的這幾天,家裡才有點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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