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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能,去歲落在東明的天災救濟一事,蕭相之責,我有證據。」

  第168章

  五月初八,常朝,卯時一刻。

  皇帝上朝之時,被河東地動一奏,輕輕一摸鼻子,又突發鼻衄之症,滿朝響駭,沸反盈天。

  不到兩刻退朝,怕是建德年間最快的一次聽朝。

  之前並不知皇帝身體情況的昨日在垂拱殿的其他大臣,總算知道為何蕭相提出冊立儲君。

  要知道,東宮已經空缺了十餘年了,在雲相坐在那位置上,加之以帝師身

  份,曾在十年前提起過,立儲乃祖宗章程,但皇帝不允,行的是拖字訣,後十餘年間,諸臣誰也不願去找皇帝的不痛快,再也不曾提起立儲之事。

  所以昨兒個蕭黨突然提出,惹得諸臣議論紛紛,另黨之人還以為他們失心瘋了,惹皇帝不喜對自己的前途有什麼好處。

  這下才全明白了。

  不是什麼費力不太好之事,而是他們聞一知二。

  ——原來是打著想攀附新君的心思。

  嗤之以鼻的官員占少數。

  更多的官員也是想參與進來,這儲君立誰?打著的旗號是若皇帝有朝一日崩殂,沒有名正言順的太子,那朝廷不就內亂了。

  皇帝膝下若干,只皇后郭氏於建德十八年病薨,皇帝於建德十九年立陳氏為後,先後所生嫡子唯一,陳後嫡子也就趙王,陳王,楚王,誰更有優勢?若是立嫡長,眾人不可避免地想起齊王,想到齊王,又是嘆息一聲。

  那又怎麼可能立齊王,他是被廢的。

  但依照祖宗之法,論嫡長之分,只要他還在,便沒有人能越過他去。

  有官員上前去打聽,打聽的結果便是昨日皇帝喚了兩位翰林密談,是起詔了還是什麼?蔡昳沒人敢堵,他明著還是蕭黨之人,蕭相下值後便立即去請他。

  戌時三刻的更鼓在蔡昳回到府上時響起,蔡昳揉了揉額角,今日陛下突發鼻衄,乃是惡兆啊。申時陛下便下指令讓翰林學士院的不必值夜,又獨獨留了個雲鶴,這實是讓人羨煞,曾幾何時自己也是暬御之臣。

  蔡昳回到府上聽見宅老對自己說蕭相有請,他推脫藉口,未上門赴約。

  及到戌時五刻,他正端坐於書房之中,煩惱該如何應對各位同僚的打探。

  聽見門房過來敲了兩聲門,他皺了皺眉,門房也知道自家官人心情不好,但來人不可不報,只遲疑硬著頭皮道:「小人已經閉門謝客,但那位官人交給小人一個腰牌,讓小人拿給官人您看。」

  腰牌?門房說完便推開門走了進來,瞧見連枝燈下蔡昳的神色陰晴不定,忙將腰牌交給他,

  蔡昳趕忙接過,驚慌說:「快去將人請進來。」

  門房摸不著頭腦,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門房走後,蔡昳去換了一身得體的灰色直裰裝束,又將幅巾束於頭上,不管自己夫人如何詢問,都不開口,囑咐她將那不爭氣的犬子看好,誰都不允許去打擾,這才快步行至客房焦灼等待。

  他謦謦兩聲,忽覺此乃上計。又謦謦兩聲,聞腳步聲逼近,忙端坐於木椅之上。

  少頃,門幅引進來一個人。

  蔡昳定睛看去,一位通身玄色以金色出芽黑紗褙子,頭戴黑紗風帽的人走了進來,門房退下後他自行去掉頭上的風帽,蔡昳看清他的真面目一時撟舌。

  正欲行大禮,那人往前走兩步,扶著蔡昳。

  蔡昳還是彎下腰去,喃喃稱道:「陳王殿下。」

  來人輕輕笑了一聲,「蔡翰林,本王與你許久不見了。」

  先前門房拿進來的那腰牌是蕭家的,竟然是虛晃一槍?

  蔡昳整日待在學士院,長目飛耳,對宮中的大小事情都悉知。

  這陳王定是未經陛下傳召,私自進京,現還深夜來訪自家,若被人知道了,他蔡昳也不用安度晚年了,流放嶺南客死他鄉就是他的歸宿。

  「本王原本在蕭家落腳,想見見翰林你,但你不來,本王只好自己不請自來,沒有打攪吧。」

  「殿下駕臨敝舍,實令敝舍蓬蓽生輝,下官失迎,還請殿下勿怪。」蔡昳又做了一揖,冷汗一下從他背上冒出,陳王瞧他那樣吃緊,輕笑出聲,自去尋了個客座坐上,蔡昳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站著,陳王食指敲著桌案小几,二人之間無語以對。

  有小廝進來上了茶,陳王抿了一口,心中惦念著「下官」二字,微抬了一邊的眉頭,嫌棄出了聲,「翰林,這茶,」

  蔡昳連忙道:「陳王殿下,這是兩浙的顧渚茶。」

  後又苦笑一聲。

  陳王瞄了一眼蔡昳府上的裝潢,也不再說話,只是將茶盞放在一邊,恭維道:「蔡翰林是個清官啊。學士院那個地方就是難熬,但是玉堂向來是宰執貯備之地,下一任......」

  話未說盡,蔡昳自是懂得,他趕忙接話:「下官已直逼耳順,當怡然養壽,天假之年為好。」

  陳王見這話也拉攏不了他一般,直抒道:「這個時辰,蔡翰林定很好奇本王無旨意進京,又深夜造訪蔡府所為何事?」

  蔡昳心道——你來的目的已昭然若揭,但他還得裝一裝,裝傻道:「殿下還請速離東京,下官對今晚之事定會守口如瓶。」

  陳王道:「本王只是想知道,陛下身子如何?」

  明顯醉翁之意不在酒。

  蔡昳道:「今日早朝時候,陛下突發鼻衄之症,一刻鐘才止住。」聽到此,陳王一拍桌案而立,怒罵道:「太醫院的人都是廢物嗎?」蔡昳忙道:「殿下息怒。」

  「小王還需要翰林幫小王一個忙,」

  蔡昳低聲道:「下官不敢,陳王殿下有何事請儘管吩咐下官。」

  陳王道:「陛下身子如此,蕭相等想上書請求陛下冊立儲君,依蔡翰林你看,朝中誰人能入主東宮呢?」

  進入正題了,蔡昳滿頭大汗,拱手道:「殿下,下官不敢妄言。」

  陳王暗罵這廝老狐狸,是不想參與進這立儲之爭。

  「那本王換個問法,陛下昨日讓翰林隨侍左右時,是否透露了風聲?」

  陳王從蔡府中出來時,臉色依舊黑沉,外面接應他的人是蕭倚,蕭倚一看他黑著臉踏上馬車,就知道這是沒有談好了。

  來之前,知道蔡昳拒接了蕭家的書帖時,他就說,蔡昳這是要倒戈了。

  學士院清貴,那些學士是讀書人中的佼佼,習的都是聖人言,換句話說,就是誰有德,誰身位嫡長,誰坐在大位上,就忠於誰。而且學士院的人一般也沒人動得了,都是陛下的茵席之臣,有句話說的是可以惹台諫,但莫惹翰林。

  御史台與諫院上諫參人還得寫奏章,走流程,但翰林不同,像皇帝喜愛的翰林,基本能做到日夜等待皇帝傳召,冷不丁在皇帝面前參你一本,夠喝一壺的。

  面對蔡昳如此,他蕭家也拿他沒有辦法,

  如同陳王所說那樣,那翰林學士院的人自命清高,不屑與為黨派爭,蔡家之前被認為是蕭黨,純粹是那蔡昳懶得做解釋,一旦涉及到如此情狀,就看這蔡昳已另攀高枝了。

  陳王摘下風帽,冷哼了一聲,「昨日除了他,陛下也就只讓雲家那小子在旁。」

  蕭倚遞了一杯茶過去,陳王接過後,依舊悶悶,蕭倚道:「要不,從御前都知陳讀下手?」

  陳王斜眼過去,「你覺得陳讀會走漏風聲嗎?他的嘴是最嚴的,不嚴的已經去守皇陵了。」

  蕭倚被他噎了一下,也不反駁,只道:「殿下不用擔憂,今日父親已讓手下的官員上論儲奏書了,何況,除了齊王,殿下您就是嫡長,祖宗之法罷了。」

  「還請殿下安心等待,等找到那謝懷的隨侍,那齊王,區區廢太子一個,不受陛下喜愛,定是無法翻身的。」

  陳王將杯子放到小几上,冷笑道:「可能吧。」

  戌時末,宮中翰林學士院依舊亮著燈。

  有兩個小黃門端著藥湯走在去往學士院的長街上,二人壓低聲音說話,「昨天陛下突發病症,你可知道?」

  「那麼大動靜,太醫院的醫官都去了垂拱殿偏殿,你真當我眼瞎嗎?」另一個小黃門故作氣不忿兒。

  「不知陛下是怎麼了,」小黃門也不氣他話中埋怨,拿手肘去碰他,詼諧說:「聽說昨日就都知與兩位翰林在陛下身側陪著,連相公大參都沒留。」

  「我也聽說了,滿朝文武都上奏想要陛下立儲,不知道東宮會是哪位殿下入主呢,」小黃門望了望長街尾上的那點亮光,像是點綴在黑漆一般的長空中,他

  嘆息道:「會不會是齊王殿下呢?」

  另一個小黃門立即朝著他:「噓。」小黃門感覺身子緊了緊,聽他小聲道:

  「你找死,別帶上我,我還想多活兩年呢。」

  他瞬間噤聲。

  埋著頭不打算在說什麼了。

  又走了數十步,皇城司的巡邏衛隊從站在原地低眉順眼的他們身側經過。<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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