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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進名義上統領山東並大名府,數次大敗朝廷大軍,有直逼東京之勢,那方臘必是看得眼熱,想要以駙馬虛名拉攏柴進為他效力。

  思及此,鳳姐壓根不接被封為金芝公主那茬,只是接連勸酒,問一些泛泛的家鄉故舊。

  三巡酒罷,方天定已看出來這裡實際做主的是誰了,他笑道:「想不到當年總是跟在我身後的小丫頭,如今也成了落落大方的當家主母了。」

  柴進很實在地道:「其實,我們這兒的大多事情,都是令妹在做主,她可不只是當家那麼簡單!」

  「哦?」方天定笑得更加歡暢,「那我更得敬妹夫一杯,沒有你縱容她,她一個女人家哪裡這般有本事了。」

  柴進笑吟吟道:「我不如她,甘拜下風。」

  方天定豎起拇指贊道:「我這妹妹自小剛烈要強,能得你這樣包容她的賢婿,實在是她天大的福氣,回去說給父母知道,他兩位也可安心了。」

  眾人再喝一輪,方傑醉眼朦朧道:「我們在南方時,也常使人來打探姐姐的消息,聽說這裡還有位方二小姐,如何不見?」

  鳳姐心下一突,來了,她萬不知方家這般有來頭,這些年借著方家名頭做了許多事,包括將平兒認作方二小姐,將迎春認作表妹。

  她心緒急轉,正要找話支吾過去。

  卻聽方天定打斷方傑問話,淡然笑道:「兄妹相見,理當多敘離情,問來問去做什麼?」

  他舉杯再敬柴進。

  柴世安不著痕跡地看了眼鳳姐,低頭不語,他是個心細的人,早已看出母親今日有些不同。

  柴世運與方傑低聲閒聊,說起槍法棍法,一時大起相見恨晚之感,並沒有在意席上其他人的暗流涌動。

  柴進仍是一團高興地喝酒,提起當年在睦洲與方臘之間往事,感嘆唏噓不已:「誰知當年一點兒舉手之勞,岳父就給了我這般大的回報。」

  他看向鳳姐,滿是感激道:「若沒有你這姐姐,我柴進哪裡會有今日?只怕還是滄州一個庸庸碌碌的財主罷了,便是先祖們地下有知,也會大讚這般好兒媳!」

  鳳姐真心有些羞澀了,若是前世的賈璉等賈府男人,見到媳婦強過他的,除了心下不忿,恐怕還要到處找更弱的女子來展示雄風。

  比如賈璉偷娶尤二姐,未嘗沒有不滿強勢鳳姐的因素……

  可眼前這個男人,是當真欣賞她、推崇她、愛戀她。

  鳳姐扯一扯柴進的袖子,待他手垂到桌子下,輕輕握住了他的手,撓了撓他的手心。

  柴進忍不住笑了一聲:「頑皮!」

  方傑眼尖,看到他們桌下的小動作,舉杯笑道:「姐姐與姐夫天作之合,成婚二十年仍恩愛如斯,實在是我輩楷模。來,咱們同賀兩位三杯!」

  眾人皆舉杯。

  柴巧兒笑嘻嘻道:「敬天底下最恩愛的柴大官人、柴大娘子!」

  方天定見她嬌俏可愛,心思一動道:「巧兒可許人家了?我家中有位表兄,與你年紀正相仿......」

  柴巧兒做個鬼臉,躲在柴世安身後。

  柴進笑道:「我們這姑娘嬌縱得很,況且年紀還小,暫時還不想說人家。」

  方天定笑道:「金枝玉葉,理當慎重。」

  他立時換了話題,轉而問起柴世安、柴世運的武學造詣起來。

  這話題滿桌人都愛聽,大伙兒正喝得其樂融融,滄州知府遣人來請柴進,說是有公事相商。

  這位滄州知府為官還算清廉,與柴進往年也多有交情,又有朱仝在旁求情,故而攻下滄州後,鳳姐保全了他,讓他協助柴進打理政務,軍權則直接掌握在柴世安、柴世運兄弟手中。

  柴進起身告辭,前去處理公事。

  鳳姐向柴氏兄弟道:「你兩個也去吧,滄州新定,切莫掉以輕心。」

  柴世安、柴世運一起起身,向方家兩位舅舅拜別。

  方傑興致勃勃道:「大郎、二郎且等一等,我到軍中與你們演練一番槍棒。」

  鳳姐向柴世安使個眼色,笑道:「去吧,仔細刀槍無眼。」

  柴世安心領神會,只將方傑帶到演武場,並不叫他看軍防布置。

  院內唯留下方天定、鳳姐兩個。

  方天定放下酒杯,眼神恢復清明:「鳳兒,那方二小姐、方家表小姐都是怎麼回事兒?」

  鳳姐不搭話,從袖中拿出帕子,開始低頭拭淚。

  方天定最怕女人流眼淚,尤其是這個自小一處長大的妹妹,長嘆一聲道:「好好的,哭什麼?」

  鳳姐哭道:「我為何要認這兩位姐妹,難道哥哥當真不知嗎?」

  方天定見她哭得真實,心下也柔軟了三分,道:「難道是你在柴家受了委屈?」

  鳳姐哭得梨花帶雨:「我一個孤身女子,遠嫁在這人事不熟的地界,進門就有位諸事刁難的婆婆,丈夫房中還有兩房得寵的姬妾,剛來的日子過得當真生不如死。」

  「幸而在街上解救了一位賣藝女子,名喚平兒。我見她本事超群,容色出眾,便假託她是家中失散多年的胞妹,帶回柴家,與我做個臂膀。」

  「後來,林教頭被刺配滄州,為了拉攏他,我認他妻子做了表妹。」

  她大哭道:「你們口口聲聲如何疼我想我,可我嫁來這麼多年,一個來滄州看我的人也沒有。如今哥哥好不容易來了,說不了三句話就開始興師問罪,讓人好不寒心。」

  方天定拋出平兒、迎春的身份問題,本就是想要先發制人,以這個把柄拿捏這個遠嫁的妹妹。

  誰知被鳳姐反將一軍,他一時手足無措,也覺得家裡人這麼多年不管不問實在無情,忙勸道:「你嫁到滄州不久,父親就受人陷害,全家人東躲西藏。」

  「後來方家舉家起事,我們更是擔心連累了你,不敢派人來找尋。」

  「前一陣子聽說妹婿也反了,占據山東與朝廷對峙,父親擔心你們年輕,故而特遣我和方傑前來。」

  鳳姐擦了眼淚,淡淡道:「我們都是年近不惑的人了,還如何年輕呢?你那兩個外甥如今也獨當一面了,再者我們還有一眾姐妹與梁山好漢相助,如今經營得山東固若金湯,撐持五年、十年全無問題。」

  方天定本要將話題引到柴氏歸附方家上,又被鳳姐不軟不硬地頂了回去。

  他只得開門見山,直接道:「父親在南方已經稱帝,妹婿若能歸心,封王封侯是絕沒有問題的。」

  鳳姐道:「我夫君是大周嫡系子孫,若沒有趙匡胤陳橋兵變,他現在也是皇帝,做王侯有什麼稀罕的。」

  她起身為方天定倒了杯茶,語氣柔軟,話鋒卻尖利:「哥哥沒讀過三國故事嗎?袁術最先稱帝,卻只能淪為眾矢之的。」

  嘭!

  方天定一掌拍在桌案上:「你作為女兒,豈能如此詛咒父親?」

  鳳姐坐下,將茶杯塞進方天定手裡,笑意不減道:「哥哥息怒,這並非詛咒,而是事實。」

  「我聽說父親在清源洞建立皇宮,納三宮六院,設文武大臣,奢侈程度比當年的袁術有過之而無不及。」

  「妹妹我為父親擔心得日夜不能安睡,好容易見到哥哥,自然要忠言逆耳幾句,話雖難聽,卻皆是一片拳拳孝敬之心啊。」

  方天定冷笑道:「我看你還是先擔心自己吧,山東距東京如此相近,仔細哪天被那趙佶圍剿了。」

  鳳姐道:「唉,我與哥哥各有擔憂之事,何不互補優劣,互為奧援,讓趙宋朝廷不敢輕易動兵?」

  方天定冷哼一聲,道:「自古天無二日,國無二君,柴進若也有稱帝野心,只怕即便至親骨肉,也無法並存。」

  鳳姐道:「哥哥既讀過三國故事,當知劉備之所以能夠稱帝,全賴孫劉聯盟牢不可破。」

  方天定道:「你們願意做東吳孫氏麼?」

  鳳姐笑道:「孫劉當年立下賭約,先拿下曹操者為主,哥哥若做得主,妹妹也願與你立約賭誓。」

  方天定道:「大名府如今在宋江手中,東昌府、青州、高唐州分別在花榮夫妻、林沖手中,妹妹立得了約麼?」

  鳳姐笑眯眯道:「哥哥做得,我也做得!」

  方天定站起身,道:「你們離東京更近,若以東京為目標,對方家不公。」

  鳳姐站在他對面,昂然抬頭:「那便以趙宋的半壁江山為賭注,哪個先得了,哪個便為天下之主!」

  方氏如今已占據八州二十五縣,方天定心下盤算,以南攻北固然很難,但若想占據南方半壁江山,倒是比柴進他們攻下北方要容易得多。

  畢竟,趙宋朝廷中心還在北方,軍隊精銳也在北方。

  方家一旦統一南方,便能同時收納柴進的北方勢力,天下頃刻盡在執掌,這可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很好!」他心下熱血沸騰,仿佛統一天下已在眼前:「就這麼辦!」

  鳳姐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哥哥可能說服父親,築台盟誓昭告天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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