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岳冬最後被保安架出了大門口,他的耳邊還縈繞著那個HR的話。他想沖回去反駁他,這個病毒又不是他們自願感染的,他也曾拼命反抗過,奈何運氣差了那麼一些就變成了喪屍,他們R類人不過是運氣好些而已,有什麼可驕傲的。但是他回頭看了一眼,還是沒有這樣做。

  他又回到了積著二十幾厘米厚雪的大街上,大概所有的人口都在排隊了,街道空無一人。他憑著記憶遊蕩,想回去自己工作過的實驗室看看。

  路過以前最繁華的第五大街,不知從哪裡竄出來一隻野狗把他嚇了一大跳,他那還未完全熟練的四肢只能帶著他癱坐在雪地上。

  他一直都很討厭狗這個物種,咋咋呼呼的,在他小時候經常咬他。

  他趁著沒人看見連忙爬了起來,遠處一個流浪漢顫顫巍巍地走過來,「岳冬?」那個流浪漢驚喜地叫了他一聲。

  岳冬定睛看了他一眼:「嚴敏華?」

  那個叫嚴敏華的男人伸手將他拉起,這個人曾經是他的同期,和他一起被招進天樞空間站的實驗室,後來因為升職被調走。

  嚴敏華可算是他們那屆的室草,可是現在他也窮困潦倒的,看不出一點帥氣的痕跡,他的左邊肩膀潰爛發膿,應該是那裡被咬傷後變成了喪屍。他拍著岳冬的肩:「看你的樣子,這是剛出地牢啊?」

  「是啊,這世界變化太大,我都來不及適應自己的身份。」嚴敏華是岳冬出來後第一個碰見的老友,沉默寡言的他也難免多幾句嘴,「你這是也變成Z類人了?」

  「可不是嗎,你說好笑不好笑,我變回人類都有段時間了。」嚴敏華拉著他在路邊坐下,「你我以前可都是天之驕子,操心操勞半生,前半輩子的風華都沒了,最後變成了最低等的人,誰都可以過來吐一口唾沫。」

  岳冬不置可否地乾笑了一聲,以後的生活若真都是這樣看人臉色,不如早點死的好。突然遠處傳來轟鳴聲,無數架軍用太空飛行器從他們頭頂飛過,這些都是他們曾經接觸過的最高等設備。岳冬看呆了一會,指著它們:「太畸形了,不該是這樣的。」

  也不知道他想罵些人還是事。

  嚴敏華把他拽了起來:「走吧兄弟,帶你去個地方。」

  他走進第五大街,左拐右拐就到了曾經森城的商業中心,曾經被人們戲稱為「大內褲」的地標建築被廢棄了很久,嚴敏華卻直接從大門走了進去。

  商場裡面雜亂無章,還保留著全球大衰變時期的沒落。電梯旁邊的店面竟然還有一塊紫色的燈牌亮著最後一點微弱的光,上面的字是「正宗D省雜糧煎餅」。

  岳冬:「帶我來這兒幹嘛?」

  「我們去負二層。」嚴敏華踩著滿地的淤泥,他小心翼翼地扶著把手走下樓梯,負二層是個停車場,裡面停滿了各式各樣的車,但是每輛車裡……似乎都住著人。

  最近一輛車的女人發現了他,上下打量著朝他走過來,她打了一聲招呼,隨後越來越多的人下車,岳冬瞪大眼睛看著這些人:「這是?」

  「歡迎來到Z類人自救中心。」嚴敏華說。

  「Z類人自救中心……這是什麼?」

  「顧名思義,就是Z類人自發團結起來救助彼此的組織。」嚴敏華回答,「如果不是這裡的施捨,我怕是早就餓死在臭水溝里了。」

  第一個下車的女人朝岳冬揮了揮手,岳冬仔細一看覺得有些面熟,想起來她是曾經華國一個服裝大品牌富商的千金,而這個富商叫吳岩,作為天樞空間站的無償捐贈者也和岳冬打過交道。嚴敏華指著她說:「這是我們中心的組織者兼負責人,吳夢暢。」

  吳夢暢大概和他差不多的歲數,三十歲出頭,撿著幹練的短髮,眉眼之間是自信和堅韌。她朝岳冬伸出了手:「你好,岳老師,以前聽我父親常常提起你,誇你是天樞空間站研究中心最有潛力的研究者。」

  「過獎了,你父親才是我一直崇拜的人。」岳冬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裡還有些泥土,摸上去粗糙不堪,應該是剛做完農活。

  「別看吳夢暢看上去是個千金大小姐被保護地很好。」嚴敏華介紹道,「她曾經也是W大的副教授,主要負責研究方向是社會行為與人類群體。」

  吳夢暢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老嚴,現在就別這麼介紹我了吧,誰還不是一樣,我不過也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個罷了。」

  岳冬看著吳夢暢的側臉,不知道誰在這個昏暗的地下室點了手電筒,一束強光照射在她的臉上,他一下子就傾心於此,他有點慶幸自己還有感受愛人的能力。

  岳冬就在Z類人自救中心住了下來,他白天繼續跟著大家出門找工作,想要從政府那裡獲得一份工作或者是一點物質上的支持,但是屢戰屢敗。雖然臨時政府已經明確發布文件表明:任何招工場所不得歧視Z類人,要確保所有人種的平等,但是幾乎沒有人會聽。

  且不說倖存者本來就對喪屍有敏感性,絕大多數人都從喪屍嘴下拼命逃生過,而且現在的臨時政府並沒有什麼震懾力,經過兩年多無政府主義的生活,大家並不怎麼買帳。

  所以岳冬每天到處碰壁,走在大街上還要蒙受屈辱,他們R類人稱呼Z類人為賤種,見到就會吐幾口唾沫,上來拳打腳踢都是常事,邊踢還會邊讓岳冬拿命把他們死去的親戚換回來。旁邊舉著槍的守衛對這些視而不見,總是靠著牆在大雪天裡聊天抽菸,只要不出人命,他們是不會出手勸阻的。

  岳冬晚上會拖著滿身是血的身體,在以前從來不會接觸的小巷裡面穿梭,尋找一些吃食,以此來生活。他找過在雪地里凍死的野鳥,運氣好的話能獲得野兔,這些肉都硬邦邦的,烤熱了也不好吃。但這些都不夠,於是他甚至抓過一隻老鼠,帶回地下車庫,被看見的吳夢暢放了生。

  吳夢暢嘆了口氣,抓住他的手,往他手心放了一顆蘋果:「你別自己討生活了,既然加入了我們,大家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吃兩家飯。」

  吳夢暢雖然研究社會學,但是一段時間接觸下來,岳冬發現她的思想總不願意去接觸那些黑暗的東西。

  比如歧視,比如各方面展現出來的不公,她總是認為這些都是可以化解的,只要他們繼續努力表現出Z類人也是可以恢復社會化成為正常的人,那一切都會變好的。

  岳冬對此嗤之以鼻。

  雖然他們思想觀點上總是爭執不斷,但時常忍不住被對方的才華吸引。

  於是在第二個春天裡的滿月,岳冬用老土的上個世紀的告白方式對吳夢暢說「跟我結婚吧」,那時候吳夢暢還蹲在他們種植的一顆桃樹底下,在筆記本上記錄些什麼,聽到後差點把手裡的鋼筆給整個摁斷。

  吳夢暢還是冷靜的那個人,她說他們現在只是朋友都能日常產生觀念上的矛盾,那結婚了豈不是天天吵架。她笑著對岳冬說:「等我什麼時候能說服你,我自然會反過來向你求一次婚。」

  第114章 番外2-凜冬之後(二)

  但吳夢暢後來一直都不能說服岳冬,因為歧視的現象愈演愈烈,華國多地已經出現了Z類人暴屍街頭的事件。

  「我們除了你和宋靈,便再也沒有人獲得過一份體面的工作吧?」岳冬看著吳夢暢將幾顆桃樹的種子撒在挖地坑中,再用水壺給土地澆水,「你看看現在市政廳都是些什麼人,王笑笑,陳呈,都是曾經在官職上遠遠低於我們之下的人,現在都可以踩在我們頭上拉屎了!」

  「岳冬。」吳夢暢終於起身回答了他,「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岳冬慷慨激昂地抒發自己的想法,「我們Z類人自救中心太局限了,如果只靠我們自己拯救自己,那根本無濟於事,外部的歧視和打壓依舊會像刀子雨一樣落在我們身上。你想用滿腔熱情挽回Z類人在民間的聲譽,可是沒有人聽,也沒有人在乎,更沒有R類任何一個人會幫你發聲。」

  「所以我想,那這樣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如果是這樣的生活,甚至不如我們還是喪屍的時候,至少那時候什麼都看不見也什麼都不知道。」岳冬握住吳夢暢的手,「夢暢,如果倖存者將我們放在對立面,那麼我們就和他們徹底對立好了。」

  吳夢暢抽出了自己的手,她搖了搖頭:「岳冬,你的想法逐漸偏激了。」

  「夢暢,捫心自問,重回人間這短短的一趟,你真的能感覺到快樂和滿足嗎?」岳冬說,「沒有人來問我們變成喪屍到底是什麼感受,到底經歷了什麼,所有人一上來就對著我們指控說:好了,你重生了,但你現在是最下等的人,就因為在你毫無操控意識的時候你殺了一些人。」

  「可是這太可笑了。」岳冬乾笑了兩聲,「難道他們沒有殺人嗎?這些倖存者們,當他們把刀槍對準喪屍的時候,不也是在剝奪它們變回人類的希望嗎?」

  「岳冬,我並沒有只是在局限的自救。」吳夢暢說,「我也在其他地方幹了些行動,你記得時穗嗎?」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