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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韋訓聽到這個詞,回身握住她的腕子,珍而重之摩挲那道傷痕,問道:「這還有什麼疑問?」

  「當然有!」寶珠鄭重其事地說:「這整件案子中有個巨大漏洞。如果李氏皇族擁有真龍之血,天命所歸,則不可能被陳師古『捕殺碩鼠』的陰謀所害,導致社稷顛覆。倘若李家人只是普通凡人,那煉成人丹就不應該有救人性命的特殊藥效。這兩者本就矛盾。

  我雖覺得自己有些氣運,但血肉之軀,與布衣百姓沒什麼區別,為什麼你飲下我的血,病就痊癒了呢?再說周青陽當時強調必須用『長安的李氏皇族』入藥,那住在洛陽的李昱一家難道就不是鳳凰胎,沒有藥效?」

  二人邊走邊聊。自韋訓病癒、與寶珠複合之後,他便將陳師古的陰謀與鳳凰胎和盤托出。寶珠這才明白為何他明明拿到了治病丹方,卻仍執意不辭而別。患難與共,坦誠以待,彼時感情愈發深篤。

  韋訓皺眉道:「這件事我也琢磨過,始終沒弄明白。原以為是因為你們李家人常服用什麼特別的丹藥或者珍饈,所以血肉有藥效。可你回宮之後,我也沒見你吃過什麼特別稀奇古怪的東西。」

  寶珠道:「這也說不通。我跟元憶愛吃熱洛河之類的內臟菜餚,阿兄一點兒不碰;元憶喜歡吃奶酥和醍醐,我卻覺得膩味。我們三兄妹一母所出,飲食習慣都天差地別,更別說其他宗室了。

  但有一樣東西,我們所有人是相同的——那就是飲用水。

  從你那得知鳳凰胎的真相後,我就一直在琢磨這個疑點。但凡歷史悠久、人口稠密的大城,都有井水咸苦的問題,長安跟幽州也不例外。在幽州時,王府從附近玉泉取水使用。長安的高官富豪們但凡有點資財的,都從城外買水,不喝城內井水。

  我專門詢問過內侍省,他們說從百年前起,宮內就用駱駝從霖佑縣運水。因為路途遙遠,費工費力,只有皇室成員有資格吃用。十王宅百孫院的宗室蒙恩,也是用那裡的水。這規矩沿襲太久,連我們自家人都未必清楚。」

  韋訓驚訝地道:「所以,問題出在水上?」

  寶珠道:「等到了地方,就有答案了。」

  二人一驢一路漫步,走了近兩個時辰,終於抵達霖佑縣。爬上一座風景清幽的小山,半山腰處,一泓清泉映入眼帘。泉池不過兩間屋大小,甘洌清澈的山泉咕嘟咕嘟從地底湧出,歡快地打著旋兒,如同沸騰的熱湯,水面泛起一圈圈細密的漣漪。

  池塘邊豎著一塊古樸石碑,上書「醴泉」二字。泉眼附近設有營房,有兵卒持槍站崗。看來這就是李唐皇室專用的水源了。

  徐來遠遠望見公主騎驢而來,連忙奔過來行禮。其他人得到指示,只在遠處守著不敢過來。

  「東西呢?」寶珠問。

  「回公主,就放在池邊。」

  寶珠下了驢,和韋訓一起走到池水旁,見草地上放著一尊濕漉漉的小石像,僅有一尺半高。石像五官已被水沖得模糊了,從衣飾看,應該是地藏菩薩。

  韋訓蹲下來仔細查看:菩薩像不稀奇,但這尊石像的質地卻很奇怪,非金非玉,不知是什麼礦物煉製雕刻而成。

  寶珠說道:「這個念頭我冬天就有了,只是天寒地凍不便驗證。等到開春水暖了,我派諳熟水性的兵卒潛入醴泉深處搜索,果然在泉眼中找到了這件奇怪的東西。

  當初我們在翠微寺相識,我問你沒有公驗是怎麼進城的,你回答由永安渠水下潛入。既然你會水,那我假設你師父陳師古也會水。倘若他想在口味不同、住所分散的皇室飲食中做手腳,最方便快捷的辦法就是對水源下手。」

  韋訓打量那座地藏像半天,伸手一捏,掰下一片石頭。石頭在殘燈手下碎成粉末,映著陽光一瞧,其中有些閃爍著微光的透明顆粒。

  「我猜,陳師古從你幼時起,就持續向你投放某種慢性毒藥,造成你身患寒疾的假象。至於解藥,就是這尊地藏。他避開哨兵耳目,由溪水逆流而上潛入醴泉深處,將石像放置在泉眼中。

  長年飲用這眼泉水的皇室成員,血肉筋骨中會沉積微量解藥,煉成人丹後,能夠緩解你體內的毒。只不過藥量不足,不能根治,逼迫你不斷殺人煉丹才能續命。

  周青陽雖醫術高明,但她常年在鄉間行醫,並不了解皇室生活習慣,哪兒會知道我們飲水都是特供的。你在封龍山重傷失血,體內的毒素降到最低點,可巧服下我的血,徹底解了毒。」

  寶珠仰著頭,一臉得意地道:「如何?你服不服?」

  韋訓搓了搓手中的石粉,直截了當說:「不服。」

  「昂?」

  韋訓道:「這操作太複雜了。他為何不直接在泉水裡投毒?釋放慢性毒藥,一口氣把碩鼠全毒死,根本不需要我這個間接工具。大費周章,計劃反倒更容易失敗。」

  寶珠撇撇嘴,冷哼一聲:「真是個陰險歹毒的壞猞猁。你以為我想不到?」

  她指著山泉流動的方向,說道:「這醴泉源頭雖被皇室獨占,有專人看守,但下游的水就任人取用了。我派人去勘察過,泉水順流而下,在山腳下匯聚成潭。那附近有個村子,住著二百多戶人家,上百年都是從潭中取水吃用。如若在上游水源投毒,那山下的村民也在劫難逃。陳師古雖是個異想天開的老瘋子,看來終究還有那麼一點兒底線。

  所謂真龍血脈,不過是普普通通肉身凡胎。只要擁有頂級權勢,獨占這眼醴泉,不論張三李四王五,乃至那些站崗放哨的衛兵,人人都可以是『鳳凰胎』。」

  寶珠的這番推論終於令韋訓信服。他低頭望著那尊面目模糊的地藏菩薩,心緒十分複雜。

  祂足踏蓮花,右手持錫杖,左手持摩尼寶珠,發願「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當年陳師古把解藥雕刻成這般模樣時,究竟懷著怎樣的心思?

  終於揭開了鳳凰胎的謎團,二人原路下山,踏上返程路。

  沿途杏花盛放,如雲似霧的雪白花海中綴著點點殷紅花萼,顯得可憐可愛。寶珠一時興起,考問韋訓詠杏詩作。他背了兩首,又開始顧左右而言他,縱身躍入路邊花海中,折了一枝最嬌艷的遞給她。

  寶珠無奈地低下頭,讓他幫自己簪入髮髻中。沒想到簪花之時,他迅捷無比地輕輕偷啄了她一下。接著裝作若無其事,牽著驢繼續往前走,臉上七分靦腆,還有三分藏不住的得意。

  寶珠暗道:這傢伙武功獨步天下,如今連弩陣也奈何不了他,可偏偏在某些事上扭捏羞澀得很。近幾個月,韋訓頻頻往上仙觀跑,行蹤隱秘,就連她的貼身女官都難得見其真容。因他這般神出鬼沒,竟有傳言說公主的情人並非凡人。明明是自家的寶殿、自家的離宮,不知為何,平白添了偷情之嫌。

  回城路上行人寥寥,偶爾有幾個鄉民行商經過。他敢當眾偷香,倒是出息了。

  寶珠故意奚落:「就這?」

  韋訓東眺西望,假裝沒聽見。

  寶珠探出身子,伸手揪住他衣領,使勁拽到自己跟前。廬山公停住腳步,百無聊賴地噴個響鼻,等著她倆吃嘴打架。

  半晌之後,韋訓猛地推開寶珠,低聲喊道:「我衣服穿得薄!」說罷抓起韁繩,急匆匆悶頭趕路。

  寶珠仍意猶未盡,見他弓著背、步伐僵硬的模樣,就知道這冤家又不聽敕命擅自「起兵」了。

  她沒好氣地說:「下回我給你弄一副裙甲穿著,沒有比那更厚的衣服了。」

  「不要!累贅得很。」青衫客頭也不回,桀驁地拒絕。從後望去,兩隻耳尖燒得通紅。

  ——全文完——

  作者有話說:

  完結!八十萬字,這是我寫過最長的小說,跌跌撞撞抵達馬拉松終點,感謝大家的陪伴。

  後面大概會有一兩個番外,等我歇過來再說。

  連載中,一直有讀者詢問標題中「辟」這個多音字怎麼讀。為免劇透,我假裝沒看見。這個字可以讀bì,釋義為君主;也可以讀pì,一往無前開闢道路。算是文名的小彩蛋。

  下一個計劃是把老坑《千妖百魅》填平,新讀者可以當「已經寫了三十萬字的預收」收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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