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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寶珠思索片刻答應了,「你要價多少?」

  掌柜道:「叫個吉利數字,五十兩金。」

  寶珠此時已經學了些市井間砍價的話術,攔腰便是一刀:「二十五兩。」

  掌柜笑道:「小娘子從沒有進過藥肆吧,世人皆雲買藥不可爭價,會損傷藥性,為病人著想,一文也不能少。」

  寶珠不信,與他爭執一番,又詢問了其他顧客,聽說『口不二價』確實是醫藥行當的慣例,這才放棄砍價,拿出五兩金預定,掌柜開具單據。

  她又道:「花了那麼多錢,讓我插個隊總可以吧,讓這個長安名醫先給我的人診脈。」

  掌柜按照邱任的囑咐說:「不瞞小娘子,名醫今早吃壞了東西,腹瀉不止,想來這幾日是無法出診了。」

  韋訓在外面排隊等待,被眾人目光掃來掃去,眼神均盯著下三路,心裡覺得氣氛詭異,極不舒服。幾乎要暴起打人的時候,寶珠終於掀開門帘,從藥肆里走了出來,臉上滿是歡喜。

  隨後,掌柜跟著出來,在門口掛上「大樂散售罄」的字樣,排隊的人頓時唉聲嘆氣。更有人想:難道存貨都被這小娘子買走了?

  隊伍中衝出一個家丁模樣的壯漢,急切地對掌柜叫道:「我家主人急用,無論價款,賣與我十副!」

  掌柜深知眾人圍觀,斷不能鬆口,且已從小姑娘那裡賺取了暴利,抵得上全年利潤,無需錙銖必較,彬彬有禮地對那人道:「醫藥亦講究緣分,今日無緣,名醫已經進深山採藥去了。若無天靈地寶,又怎能助人重振雄風呢?」

  那家丁與掌柜爭執期間,邱任悄悄從藥肆後門溜走,排隊購藥的隊伍散去了。寶珠走到韋訓身邊,開心地道:「我訂了件好東西,過一兩日就能到手。即便治不了病,養生延壽也是很好。」

  韋訓頓覺不妙,後悔不該放任她揮霍,應該留下足夠的旅費,當即追問:「買了什麼?花了多少?不籌謀著開銷,等走到後半程怕是要吃糠咽菜了!」

  寶珠得意地回答:「你別管,那是一筆很值得的花銷。」頓了頓,又埋怨道:「你當時勞心費力挖進我的陵墓,為什麼不順手多拿點珠寶?害的我路上囊中羞澀,捉襟見肘。」

  韋訓奇道:「我當了這許多年的賊,倒頭一次聽事主如此要求。」

  作者有話說:

  內容參考《唐代疾病、醫療史初探》於賡哲

  關於人參的描述來自陸羽《茶經》,上黨人參又稱紫團參,據說產自上黨郡潞州太行山中,早就滅絕了,不知到底是什麼樣的好東西。

  第156章

  寶珠給了金匠加急費用,逛了大半天街,尋思著所訂之物應該鑄好了,便折返向金銀行走去。到鋪子裡問了問,果然已經做好了。她讓韋訓在外面等著,自己驗過成品的成色,稱過重量,支付了一筆加工費。

  韋訓見她從鋪子裡出來,特意往她髮髻上瞧了瞧,依然只有那支桂花。

  他狐疑地問:「你買了什麼?」

  寶珠眉梢飛揚,說道:「你伸出手來。」

  韋訓提防著她玩什麼打手背的遊戲,遲疑地伸出爪子。

  寶珠將一把沉重冰涼的東西塞到他手心裡,韋訓定睛一瞧,竟是一把金燦燦的金質開元通寶。

  「你數一數。」

  韋訓撥弄了一下手裡的金幣,正好十枚,「這是?」

  寶珠眼睛亮晶晶的,認真說:「上路時我身上入不敷出,沒有錢支付僱傭你的訂金,今日終於有點余財了。陳師古當年用十文銅錢買下了你,如今我再用十枚金幣把你贖回來。」

  她想了想,覺得這番話過於嚴肅了些,又俏皮地揶揄道:「這便是代替小魚乾的聘禮了,等我有空時,再寫一張聘狸奴的聘書給你。十金換十銅,算不得虧待你這位大高手吧?」

  韋訓握著這把金幣,呆立在街頭,只覺周圍嘈雜的車水馬龍聲全然消失了,耳中隆隆迴蕩著「我把你贖回來」這句話。

  十三郎亦是喜不自勝,因手裡拿滿了包裹,用手肘撞了撞韋訓,壓著嗓子說:「恭喜大師兄,以後你便是公主的狸奴啦!」

  韋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心中大為震撼,片刻之後回過神來,又覺得羞澀,兩個耳朵漲得通紅,五指緊握,等到意識到時,金幣已被攥得微微變形了。他連忙鬆開手,一枚一枚輕輕掰開,仔細用布帕包起來,裝進蹀躞帶上懸掛的腰包內。

  三個人高高興興地走在街上,韋訓也極想買一件什麼東西贈予她,卻捨不得動用這十枚特別的金幣。他生而有病,自幼只知道練武與尋藥,見識過無數地下的稀世珍寶,從未有過世俗物慾,此時心中卻生出將一整個寶庫偷出來給她的急切衝動。

  他見路邊波斯宅邸的籬笆內伸出一支嬌艷的秋海棠,想著她頭上的桂花快脫水了,該換一支新的花兒戴上,便將包裹掛在驢鞍上,快步走過去折花。

  寶珠知曉他心意,喜滋滋地等著,忽而從背後傳來呼喝驅趕之聲,「官員巡遊,行人止步,勿要礙事!」

  她回頭一瞧,是一名穿紅衣的官員騎馬出行,看官服約莫五品上下,身邊有六名隨員。依照律例,在長安,官員非執行公務不能隨意進出市場,洛陽的規矩顯然沒那麼嚴格。此人不僅公然出入南市,還有隨員淨街驅趕行人。

  以往遇到這樣的場面,寶珠往往騎在驢上,韋訓牽著韁繩將她帶到路邊,倒也未曾發生過衝突。此時直面官威儀仗,她腦海中根本沒有閃避的念頭,別的路人都閃身迴避了,她還直愣愣地站在路中央沒回過神。

  領頭的隨員舉起馬鞭欲揮,見擋路的人是個丰姿端麗的少女,倒也不敢打她頭臉,只擦著身子抽了一下,鞭梢虛虛打在裙擺上。隨口罵了一句:

  「勿要逗留,你是聾了嗎?!」

  寶珠心中劇震,渾身僵硬,更無法退後。

  此時韋訓已趕到,從隨員手中奪過馬鞭,眼神往寶珠身上仔仔細細掃了一遍,確認她沒受傷,猿臂輕舒,抬手將馬鞭遠遠扔到路對面的酒樓頂上。

  那幾名隨員見一個青衣奴竟敢如此放肆,擼起袖子就要圍毆他。

  騎在馬上的官員見寶珠頭上插著一支新鮮桂花,「咦」了一聲,喝問道:「小姑娘,你這桂花從何處得來?!」

  「她戴什麼花兒,輪不到你問。」

  一股陰冷肅殺的寒氣襲來,人或許愚鈍,馬卻直覺敏銳,官員□□的坐騎驚跳嘶鳴,將主人甩了下去。隨員們還沒來得及施展拳腳,回頭便見主人墜馬了,登時嚇得陣腳大亂,忙上去追馬的追馬,扶人的扶人。

  韋訓拉著寶珠的手,十三郎牽著驢,一行人轉到另一條僻靜的巷子中,找了家不起眼的街頭食肆進去坐下。

  寶珠失魂落魄,一言不發,韋訓心想那一鞭並未打中她,怎麼會嚇得丟了魂?

  問道:「你認識那幾個人?」

  寶珠搖了搖頭,沒有作聲,如魂游天外般發呆。韋訓問不出什麼,只得跟店家要了一碗餛飩,讓她喝兩口熱湯安神。

  又過了一會兒,楊行簡找到了下榻之處,安頓好牛車和行李,回到南市尋人,一條街一條街地喊著「芳歇」,終於找到十三郎,被他領進巷中。見寶珠魂不守舍,眼裡蓄著淚,楊行簡心中驚疑,將韋訓叫出店門外,問了一遍事情經過。

  聽完之後,楊行簡一拍大腿:「糟了,是我疏忽。」

  韋訓疑惑地問:「怕那官員認出她嗎?」

  楊行簡搖了搖頭,懊惱地說:「我早該囑咐你,洛陽畢竟是東都,高官顯貴僅次於長安。古語說狹路相逢勇者勝,朝堂上是官大一級壓死人,遇到這種情況,你該提前引她到路邊店鋪里逛逛,不要跟對方正面發生衝突。」

  韋訓解釋說:「那一鞭並沒打中,對方也不想傷人。」

  楊行簡嘆息道:「對這些高位之人而言,地位尊卑有時甚至比性命更重要,為了爭路這種事,是能拼上前途命運的。如我這種小官兒,早早就習慣了駐馬避讓,唾面自乾,公主卻從未受過這般委屈。在宮中時,她隆寵顯耀,莫說是官員,就是親王郡王,也得在鳳輿前識相讓路,豈有被隨員僕從驅趕的經歷。從沒有挨過打,自然受不得這個罪,那一鞭雖未打中,卻等於當街被痛毆一頓。」

  韋訓怔愣片刻,回想起在長安時安化門前那場衝突,事後寶珠回到翠微寺,便有了自盡的念頭。他丟下楊行簡,連忙回身趕到她身邊,拉起手腕切脈,只覺脈象紊亂虛浮,起伏不定,當真有受了內傷之象。

  光天化日之下,有他在側陪伴保護,竟不知不覺間讓她受了內傷,韋訓怒意上涌,張口道:「你等著,我這就回去把那群人痛打一頓。」

  寶珠聽了這話,略微回神,回手抓住他袖子,低聲說:「不用了,他們其實沒有做錯什麼。這就是朝廷賜予命官的權力,君君臣臣,尊卑有序,他路遇上級,照樣要下馬迴避。我以前的隨從,也是同樣……」<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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