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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驟不及防中,方向盤一歪,原本行駛在小道上的轎車立刻向河邊的灘地偏去。

  「你信不信我殺了你?」錢國偉大叫。

  郁春明沉了口氣,抬肘向後一擊,正正好打在了錢國偉的額頭上。

  這人一聲痛呼,摔到了座位底下。

  一個小時前,郁春明剛和那位可憐的女駐防員一起,把被勒暈了的錢國偉捆在車座上,兩人約好,郁春明帶著人繼續往東開,找最近的邊防哨所尋求幫助,女駐防員則往南跑,去十公里外的另一駐防點報信。

  臨行前,郁春明說:「不用擔心我,走不了多久,我們的後面就會跟上一個尾巴。」

  女駐防員不懂。

  郁春明也不解釋,他看了一眼鐘錶,就著駐防點的熱水,吞下了幾顆止疼片,然後繼續說道:「你報信之後,記得告訴我同事,先去五公里外,寧聶里齊河在邊境線上的那座平橋,橋墩子的底下……有人中槍。」

  女駐防員一口應了下來,她看著郁春明發動了車子,隨即,便頭也不回地往南邊跑去。

  而現在,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

  「你,你這個婊子養的……」錢國偉上氣不接下氣地罵道。

  郁春明重新擺正了方向盤,他再次抬眼看向倒視鏡,而後一笑:「除了這句話,你還會罵啥?錢國偉,我是不是婊子養的不好說,但你肯定是個畜生。」

  「我操你……」

  嘭!突然,後面一聲巨響,車體跟著大震,郁春明被這股勁兒推得一頭栽在了方向盤上,他悶哼一聲,帶著車一起跌進了黑水河的河道上。

  冰面很滑,郁春明得死死地抓著方向盤,才能勉強重新開回灘地。

  錢國偉掙扎著回頭去看那輛黑車,他大叫道:「你把條子引來了!」

  郁春明不知被磕到了哪裡,他眼下臉色已變得煞白,但神情仍是一副鎮定的模樣,甚至還能騰出空來回答錢國偉的話。

  他說:「那不是條子。」

  不是條子?

  被撞得七葷八素的錢國偉已無力深究來的這輛黑車裡到底坐著誰,他先是打算撲上前奪走方向盤,卻被一個肘擊打了回去,而後又打算跳車,但無奈發現這車老舊到後門鎖扣失靈。

  「我操,我操!」錢國偉絕望地吼道。

  這時,頂著滿頭血的郁春明終於吐出了一口憋了很久的氣,他笑了一下,然後說道:「你放心,來的不是條子。」

  「你……」

  「今天中午,在你出現之後,我給那個從早上開始,就一直聯繫江敏的陌生號碼發去了一條簡訊,把你的位置告訴了那邊的人。」郁春明抬了抬嘴角,他饒有興趣道,「你猜,那邊的人是誰?」

  這話一出,錢國偉登時臉色大變,他抓著駕駛座的椅背,想要支起上身。

  但與此同時,方才被郁春明甩開的那輛黑車再次撞了上來。

  第104章

  嘭!嘭嘭——

  這輛行將報廢的小轎車從灘地滾下,在空中足足打了三個翻兒,才「咚」的一響,車頂衝下,砸在了黑水河的冰面上。

  足足有兩米之厚的冰蓋為此裂開了一條巨縫,一陣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從河底傳來,進而將這條巨縫送向對岸。

  「咳咳……」郁春明艱難地解開了安全帶。

  方才那幾下劇烈的衝擊令他眼前時不時發黑,耳邊也跟著傳來數聲尖銳的嗡鳴,沒多久,就有血液順著耳道湧出,淌進了他的眼睛。

  隔著這層血霧,郁春明看到,有一個人走下了那輛停在河灘上的黑車,這人的手中拎著一桿槍,他步伐穩健、不緊不慢,似乎料定了車中兩人的命將殞於他手。

  「操,我操……」這時,后座傳來了錢國偉虛弱的謾罵,他試圖從玻璃碎了一半的左側車窗爬到冰面上,但緊接著卻發現自己的右腳卡在了副駕駛下。

  「江心!」錢國偉叫道,「救我,快救我!」

  郁春明的腦袋昏昏沉沉,只能隱約聽到一些不甚清楚的呼喚,他茫茫然地睜開了眼睛,旋即又沉入了昏迷。

  「我操!」錢國偉咬牙切齒,他偏過頭,順著右側那道被壓扁的車窗小縫看到了緩步走來的人。

  「李光來……」錢國偉心下一沉。

  沒錯,來的正是李光來。

  和警方的無數側寫描繪如出一轍,他是一個身材高壯、面容陰鬱的中年男子。

  因多日不修邊幅,李光來的下巴上長滿了短髭,帶著棉帽的額頭下,露著一雙黑沉沉的眼睛。他一點也不著急,甚至還有幾分從容,並在看到掙扎著的錢國偉時,嘴角浮起了一抹微笑。

  「操……」錢國偉絕望道。

  他和這個人糾纏了太久,或許從三十三年前就開始了他們之間那盤根錯節的孽緣,李光來恨他,他也恨李光來,可生生死死那麼久,兩人誰也沒能殺死彼此。

  或許今日,這場持續了數十年的追逐就將迎來尾聲了。

  到底誰會死掉?錢國偉不知道。

  咚!遠處的黑車裡傳來一聲悶響,好像是有什麼人被李光來鎖在了後備箱中,這人奮力掙扎著,企圖用自己的一雙手,扣開那道嚴絲合縫的門。

  李光來沒有回頭,他正死死地盯著錢國偉,並握緊了手中的槍。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錢國偉大叫道。

  這歇斯底里的哀求散在了風裡,和曠野山林之中的悲號一起,成為了讓仇者快的笑話。

  李光來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這人隨之淡淡一笑:「你害怕了?」

  錢國偉滿臉血淚,他不知嗚咽了一句什麼,似乎是在給自己壯膽,又似乎是在求饒。

  李光來直起身,給手裡的獵槍上了膛,他輕聲道:「我尋思過很多次該咋殺了你,尋思過像殺徐文一樣,給你一塊塊卸了,丟到水池裡邊餵魚,還尋思過賞你個痛快,直接一槍拉倒。但是不管咋樣,我的心裡總是憋了一口氣,我發現,你就算是死了,這口氣也出不來。所以,我決定……」

  錢國偉張了張嘴,渾身如墜冰窖,他就聽李光來繼續道:「所以,我決定,讓你和『小梨花』一樣,嘗嘗火烤的滋味兒。」

  沒錯,李勝男是被大火燒死的。

  李英的女兒,《我的故鄉金阿林》中的少女李紅歌,這個天真又安靜的女孩,是被錢國偉、徐文以及艾華,用一把火活活燒死的。

  那年,她還不到十八歲,正是青春靚麗的年華,可卻因捲入了一場骯髒的陰謀,而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她悄無聲息地死了,直到三十三年後的今天,才終於發出一聲屬於自己的悲鳴。

  「不,不是……」錢國偉撕心裂肺地爭辯道,「不是我殺了她!」

  「不是你是誰?」李光來忽然爆出一聲怒喝,他把槍抵在了錢國偉的額頭上,憤恨道,「不是你是誰?就是你給張長嶺出的主意,讓那個老畜生想辦法殺了勝男,好一勞永逸,斬草除根!」

  錢國偉一陣瑟縮,他有些冷,也有些熱,似乎是什麼地方開始變得滾燙了。

  李光來猛抽了一口氣,他不慌不忙,好整以暇,重新恢復了方才那副漠然的樣子,看著錢國偉,這人冷笑道:「9月23號,你和徐文、艾華禍害完江敏,就尋思著拿江敏當誘餌,騙勝男在白樺林里見面,錢國偉,你敢說,出主意的人不是你?」

  「是我又咋樣?」錢國偉咬定不鬆口,「動手的是徐文那癟犢子,我已經和你一起把徐文給收拾了,甚至還瞞下了當年你跟李英合夥殺張南的事兒!李光來,你這死出兒,不要翻臉不認人!當年我們燒起的火明明已經滅了,是你和李英為了掩蓋罪證,把整個木業二廠都燒乾淨了,你才是最該死的人!」

  李光來咧開了嘴,他掃了一眼駕駛座上的郁春明,幽幽說道:「現在再糾結是誰動的手,已經不重要了,反正你跟你兒子馬上就要死了,錢國偉,這就是命。」

  說完,李光來扣動扳機,一槍射向了這輛轎車的油箱,隨後又一槍,落在了滴滴答答的油圈兒上。

  「騰」的一下,火燒了起來。

  「啥動靜?」坐在關堯身邊的小警員忽然緊張了起來,他說,「是風聲?」

  「是槍聲。」關堯面沉似水,神色鎮靜。

  「槍聲……」

  「還有火光,那邊的河面上有火光!」小警員叫道。

  關堯目光如炬,一眼看去,正好對上了那躥騰而起的火苗。他將油門踩到底,一轉方向盤,直衝河面而去。

  遠遠地,他看到,有一個人正拎著槍站在黑水河的冰蓋上,這人身高體壯,宛如一座小山,凝望著面前那輛著了火的轎車。

  很快,這人收起了槍,準備離開。

  「把手舉起來!」忽然,一道嚴厲的聲音在岸邊響起。

  李光來腳步一剎,抬起了頭。

  「槍放下,把手舉起來。」關堯用胳膊肘闔上了身後的車門,隨後,他緩步向前,將食指頂在了扳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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