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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封來自仙尊布置在無雙鎮周圍的暗衛,一封來自魔尊布置在無雙鎮周圍的暗衛。

  這件事肯定會引起仙尊和魔尊的注意,都會加派人手保護「柔弱的凡人道侶」,順便調查神秘修士的來歷,查不到的話再讓這件事揭過——修煉到大乘期的修士,遇見的無頭公案比風滿樓吃過的鹽還多,不差這一樁。

  二老這些年戀愛腦發作,只要愛人無事就你好我好大家好,或許還會期待對面折騰些小小的災禍,將「柔弱的凡人道侶」嚇上一嚇,唬得對方願意去自己掌控下的江南(江北)避難,那再好不過。

  但風滿樓想的要比父親們更多。

  作為仙尊和魔尊的秉筆太監,滄瀾江南北兩岸的大事,風滿樓都能知道個囫圇,更不要說他為了給自己留好後路,早就在修真界建立起屬於自己的情報網。

  都這樣了,風滿樓還查不到神秘修士的跟腳。

  數位究竟是幾位?不知道。強者究竟是多強?不知道。性別容貌、功法門派、去往何處……通通不知道。

  問題有點大,但風滿樓並不準備馬上去追究。

  現在是風滿樓的休息時間,他經常在正邪兩道的修士中連軸轉,很累,拒絕加班。

  今夜專心赴約即可。

  ……

  無雙鎮民風淳樸,養出不少嗜酒的夜貓子,所以鎮上唯一一間酒肆的掌柜洪晨雨雖然關了店門,但並未立即歇下。

  他點著蠟燭,在昏暗的燭光里忙碌著,只為等稀客敲門時奉上一碗水酒,多賺二三個銅板聊以餬口。

  「曲造酒,櫱造醴……」

  這是《天工開物》中記載的先賢釀酒心得,洪晨雨賣酒為生的母親深諳此道,還將這吃飯的手段如數傳給自己的孩子。

  洪晨雨將母親的教誨在心中背誦無數遍,活學活用,成功地將釀酒作為自己謀生的手段,直至今日。

  「叮鈴~」

  洪晨雨正在封裝新酒,卻突然聽見燭光之外的陰影里,迸發出不算很響亮的噪音,方向大概是酒肆的大堂中間。

  洪晨雨眨眨眼睛。

  酒肆里的生物都在洪晨雨掌控中,所以祂知道噪音的製造者並非是「孩子們」。

  家中疑似有不速之客,洪晨雨卻並未出聲示威,甚至吹熄了蠟燭。

  數條手指粗細的黑蛇從青年單薄的身體裡鑽出,被衣袖遮蓋著,無聲地蟄伏在洪晨雨蒼白的指尖,蓄勢待發。

  而在大堂里,來人側對著洪晨雨坐下,他身形高大,青絲放浪地披散,不僅非常不見外地開了酒罈自斟自飲,甚至點上了蠟燭。

  洪晨雨看著被微光妝飾的側臉,有些出神。

  如此風姿的俊俏公子,莫說只是在酒鋪里點著蠟燭偷酒喝,就是做出更過分的事情,洪晨雨也會願意為這張臉原諒他。

  知道來者是客,洪晨雨臉上就流露出恰到好處的驚訝神情,「饅頭哥哥?!」

  纏繞在洪晨雨手上的黑蛇被燭光照到之前就消失了,隱晦的殺意也徹底消弭。

  風滿樓轉過頭,朝洪晨雨笑笑,嘴角左邊浮現淺淡的梨渦。

  他在燭火里舉起酒杯,邀人共飲:

  「夜安,小雨兒。」

  家住無雙鎮上,風滿樓日常生活中少不了與鄰居們相處,洪晨雨是與他關係最好的一位。

  對方是寡婦的兒子,在母親去世後子承母業,獨支著酒肆當壚賣酒。

  喝洪晨雨的酒要給錢,無雙鎮民風淳樸,沒有人賴帳。

  所以洪晨雨很自然地提醒風滿樓,「記得給錢。」

  風滿樓支著腦袋,在曖曖的光里拋了個媚眼,「哎,咱們是什麼關係,不可以換個方式支付嗎?」

  「從前你是個子比我高、力氣比我大。」洪晨雨擰眉,「可現在我也長大了,酒肆里的活計可以自己做完,不需要你幫忙。」

  風滿樓坐在凳子上,雙手一攤,十分無賴,「那挺不湊巧,我真現在得沒有錢。」

  洪晨雨站在風滿樓身前,雙手撐在桌子上,身體前傾,「你親我一口就算抵債。」

  風滿樓沒再貧嘴。

  他忽然扯住洪晨雨,熟捻地帶對方坐到自己的腿上,又隨手掐滅蠟燭。

  水聲乍起,而後是重物墜地的聲音。

  擁抱、接吻……是人與人之間無言的告白,是風滿樓和洪晨雨之間約定俗成的等價交換物,於十五年前開始,只在彼此之間流通。

  那時的風滿樓五歲,剛開始修煉不久,體內靈氣和魔氣夜以繼日地打架,鑽心刻骨的疼。

  疼得風滿樓幾次想自殺卻又不敢,離了雙親的視線就開始到處瘋跑,試圖用運動轉移自己對痛苦的注意力。

  他很可憐,卻在看見洪晨雨獨自在酒肆里幹活時,覺得這個死了寡母的小啞巴更可憐,就咬緊牙關,開始幫洪晨雨幹活。

  ……

  第6章

  某日,風滿樓結束勞作後,如同往常一般忍住五臟六腑里刀絞般的苦楚,用自認為很帥的動作擦汗,準備與洪晨雨來個酷酷的告別時。

  卻冷不防被洪晨雨拉住:

  「饅頭哥哥,母親說過找人幹活要給工錢,但是我現在很窮,可以抱抱你,抵扣工錢嗎?」

  風滿樓才知道小啞巴會說話,但這不是重點。

  洪晨雨要給風滿樓擁抱,這件事落在旁人眼裡沒什麼:就是兩個兩小無猜的孩子,年歲只差幾個月,摟摟抱抱,無傷大雅。

  但風滿樓覺得不行!

  自己表面上是幼崽,但把兩輩子的心理年紀加起來就是大人,不能占另一隻幼崽的便宜。

  儘管風滿樓上輩子意外早夭,死前甚至是未成年,但作為(曾經的)十佳少先隊員,風滿樓穿越後依舊保持著自己的底線。

  可以玩陰謀陽謀,可以殺人放火,不能當突破底線的變.態。

  但看見洪晨雨眼裡蓄著淚,委屈到快哭出來的模樣,風滿樓心就軟了。

  於是他們擁抱。

  風滿樓猜測,洪寡婦大概沒有擁抱過她的孩子,因為洪晨雨不懂擁抱。

  洪晨雨用力過猛,門牙嗑在風滿樓的臉上,不僅留了印,還糊得風滿樓一臉口水。

  風滿樓險些以為他要被吃掉。

  這次擁抱的經歷不算美好,但洪晨雨還是把風滿樓啃得迷迷糊糊,睡前險些忘記洗臉,第二天晨起,甚至產生了身體似乎沒那麼疼的錯覺。

  風滿樓長大後才知道,那時的他因為同時修煉正道功法和魔修功法,產生嚴重的反噬,已經快要死了。

  與洪晨雨擁抱,疼痛被暫時緩解,很有可能是天可憐見,許他在生命最後的時光,擁有一段純真美好的回憶。

  風滿樓作為當世兩大至尊的親子,體質和根骨自然都是極好,但自從他學會引氣入體,就開始生病。

  因為風滿樓不僅要和申屠修仙,還要和風眠修魔,兩股水火不容的力量就這樣在他的體內日夜鏖戰,留下暗傷無數。

  古往今來,大多數修士妄想仙魔同修的下場,都是爆體而亡。

  但是小小的風滿樓不知道。

  這孩子嘴嚴,始終記得不暴露正道的身份就要在風眠面前壓制靈氣偽裝成魔修,也記得不能暴露魔修的身份就要在申屠面前壓制魔氣偽裝成正道。

  事後,再獨自承受加倍的反噬。

  修真界很多年沒有同時修行兩大道統的修士了,所以申屠和風眠都找不到風滿樓身上究竟出了什麼問題,只知道兒子入道後總是生病,更不知道為什麼他們越傳功給風滿樓調理,風滿樓就病得越厲害。

  直到風滿樓病得快死了,申屠實在沒辦法,要送風滿樓去一處據說十死無生的秘境歷練。

  風滿樓拜別親人長輩,最後去見的洪晨雨。

  剛見面眼淚就掉了下來。

  「我去治病,不一定能回來,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你……保重。」

  那時候,小小的風滿樓還會恐懼死亡。

  洪晨雨安靜地看風滿樓哭,沉默地給風滿樓擦眼淚。

  然後,祂擁抱他:

  「饅頭哥哥不會死的,你,不會死的……」

  洪晨雨不是啞巴,但那時的洪晨雨不擅長饅頭的語言,只知道把「不死」兩個字顛來倒去地說。

  於是風滿樓真得沒有死。

  他活著從那座秘境離開,體內的靈氣和魔氣安分許多,丹田筋脈里的沉疴痊癒一半。

  雖然沒有完全恢復健康的身體,風滿樓還是很開心,回家後樂得忘乎所以,第一次抱著風眠喊「娘」。

  風眠清雋的容顏被氣到扭曲,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申屠卻笑得差點錘碎桌子。

  顧忌在丈夫心中的形象,風眠沒有當著申屠的面打孩子。

  風眠拎起風滿樓的後頸皮,點了啞穴斷絕逆子呼救的可能,神情卻變得慈愛,「申哥,我要醫治一位病人,出遠門幾天,順便帶饅頭去見見世面。」

  申屠不再笑,正襟危坐,「什麼時候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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