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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戚感覺胸膛又可以呼吸了:「那你什麼時候有空?」

  「下午四點?」

  許戚看了眼時間,開車回去的話,大概三點左右到北京,還有富裕。「那我去接你,」許戚說,「你會用手機發定位嗎?」

  江羽很快說「會」,許戚心生敬佩:「現在這麼厲害?」

  「我會的東西可多了,」江羽不滿地說,然後加快了語速,「哎呀房主在看我了,我掛了。」

  許戚看著黑屏的手機,出神了半天,才發現倒影里的自己在笑。

  他放著舒緩的音樂開回北京。

  在小區樓下等江羽的時候,他才想起來自己沒有吃藥。許知雅的藥盒設計精良,但架不住主人忘性大,許戚沒有把當天的份帶回老家,現在也來不及回去拿了。

  他的思緒還沒有繼續深入下去,江羽就出現在視野里。腦中的疑慮不知不覺中消散了,他直起身,迎了上去。

  江羽把包放進后座,坐進副駕駛,又開始持續性地扭頭盯著他看。

  「怎麼了?」

  「你黑眼圈好嚴重,」江羽擔憂地問,「沒睡好嗎?」

  「最近比較忙,」許戚說,「沒事,晚上回去睡一覺就好了。」

  事實上,他很久沒有好好睡上一覺了。有時是因為加班,有時是因為壓力。不過,像他這樣年紀的創業者很少有睡眠充足的時候,這種生活狀態很正常。

  許戚選了一家私人電影院,有雙人小包廂,可以不受打擾地觀看電影。到了地方,許戚讓江羽等了一會兒,自己去買了一桶溢價過高的爆米花。兩個人走進3號包廂,在寬大的皮質沙發上坐下,許戚把爆米花遞給江羽。

  江羽拿過來放在面前的台子上,說:「睡吧。」

  許戚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睡一覺吧,」江羽說,「等電影結束了我叫你。」

  許戚看著他:「跟你約會的時候怎麼能睡覺呢?」

  「為什麼不行?」江羽認真地說,「反正我接下來要看電影,你睡著還是醒著,又沒有區別。」

  許戚剛想反駁,江羽就抓住他的手搖了搖:「噓,電影開始了,睡吧。」

  江羽的手長大了不少,但觸感還跟當年一樣柔軟。許戚握著他,靠在舒適的靠背上,意志和睡意掙扎了一會兒,最終落敗了。

  這是他最近難得純粹的睡眠,一覺醒來,電影已經結束很久了。

  他猛地清醒過來,看到江羽正小心地推他的肩膀。

  「剛才老闆來催了,」江羽說,「再不走要加錢。」然後又晃了晃手機,「哥哥打電話問我去哪了,他們在等我吃晚飯呢。」

  許戚看了眼時間,遺憾地站起來:「那我們走吧。」

  江羽坐在沙發上,胳膊被他的動作帶的抬起來,許戚這才意識到他們還牽著手。江羽沒有動彈,好像陷入了沉思。

  「怎麼了?」許戚問。

  江羽看起來像是在認真在研究問題:「你剛才說今天是約會。」

  許戚嘆了口氣。兩個多小時後,他終於反應過來了。

  「是啊。」許戚說。

  江羽思考了一會兒,激動地站了起來:「原來約會是這樣的!」

  許戚想向他解釋,約會不是一個人看電影、一個人睡覺的旅程,下次自己絕對不會睡著了。

  但江羽看起來很高興,使勁說著新電影有多麼好看,他甚至插不進話。

  等到坐進車裡,江羽才安靜下來。他們在晚高峰的車流里緩慢前進,看夜色一點點占領城市。

  車駛過三環的一個高架橋,江羽忽然坐直了身子。「我們的學校!」

  許戚扭過頭,看到興城中學的銘牌在路燈的映照下熠熠閃光。更遠的夜色里,教學樓聳立著。隔著柵欄,許戚隱約看到了操場、籃球架的影子,看到了人造草坪,看到遠遠蟄伏在黑暗中的活動室。

  突如其來的死亡預兆擊中了他。

  他猛地一打方向盤,駛出主路,停在校園一角的樹蔭下。車還沒停穩,水流就從天窗里、車門縫隙里、座位下方洶湧而入。

  水位迅速上漲,空氣變得越來越稀薄,水從耳朵、鼻腔猛灌進來,很快讓他無法呼吸。他想從窒息的溺水中逃離,手卻抖得握不住門把。

  他肯定要死了。他馬上就……

  「許戚?」一個模糊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許戚?」

  忽然間,車門猛地拉開,水流從車裡沖向外面。大量的空氣湧進來,他大口大口地呼吸。

  「你怎麼了?」一隻手握緊他的胳膊,「你生病了嗎?」

  他緩緩轉過頭,看到熟悉的臉,熟悉的眼睛。江羽緊張地看著他,瞳孔里滿是擔憂。

  嘴唇麻痹得張不開,他試了幾次,氣流才找到合適的出口:「我忘了帶藥。」

  「你得了什麼病?」江羽看上去比他還恐慌,好像怕他真的就這麼死去。

  許戚餘光里還能看到興城中學的柵欄。他閉上了眼睛,思考著怎麼跟江羽解釋心理疾病。

  然後他感受到溫暖的靠近。副駕駛座的人解開安全帶,彆扭地隔著操縱杆,抱住了他。

  頭髮里還是有陽光的味道。

  暖意慢慢湧上來,在逐漸恢復的心跳中,他睜開眼睛。遠遠地,興城中學的銘牌閃閃發光。

  「我會一個一個把他們找出來。」他說。

  毀掉他童年的人,毀掉江羽童年的人,還有站在他們身後的漠然的學校。

  「一個都不能放過。」

  第66章 弟弟番外(四)

  診室明亮且安靜,許戚坐在圓凳上,望著周圍熟悉的陳設。

  不發作的時候,他看上去就像一個正常的年輕男人——當然了,瀕死只是他腦中的幻想,他的各項身體機能都很正常。因為身高體型的關係,甚至比同齡人還健壯一些。

  「所以,最近發作的間隔變長了。」

  許戚的目光從思緒中拉回,轉向面前的醫生:「是,除了停藥之外,基本就沒有發作過。」

  「時長呢?」

  「一般十分鐘左右,」許戚停頓了一下,「特殊情況下兩三分鐘。」

  醫生停止了記錄,抬頭望著他:「特殊情況?」

  許戚沉默了一會兒,說:「安全閥。」

  醫生點點頭,像之前無數次一樣,用溫柔平和的眼神等待他的解釋。

  「有一個人,」他補充道,「他在身邊的時候,就好像多了個安全閥。我知道他會在水淹沒的時候,打開一個缺口。」

  然後他就可以呼吸了。

  醫生說:「他讓你感覺到絕對安全,絕對信任。」

  「是。」

  「他跟你發作頻率減少也有關係嗎?」

  「也許吧。」

  「有情緒支持的社交關係確實可以作為一種保護措施,降低壓力對你的負面影響,」醫生說,「不過,就像藥物一樣,它們都是外在的支持。騎車的時候,在後面加兩個輔助的輪子,會讓你走得更穩。但如果有一天,這個輔助輪拆掉了……」

  如果有一天,這個安全閥消失了……

  結果會是什麼樣?

  他不知道。可能從一開始,他患上這個病,就是因為江羽的離開。

  車子負荷過重,沒有輔助輪,騎起來跌跌撞撞,最終重重地把他摔在地上。

  他拎著新開的藥,慢慢踱進門診樓的大廳。人潮湧動的分診台前,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似乎是有心靈感應,他走進大廳的同時,江羽就轉過身,朝他揮手:「看完了嗎?結果怎麼樣?」

  「挺好的,」他說,「只要按時吃藥就行了。」

  江羽長出了一口氣。那天在興城中學的門外,江羽被他嚇了個半死,一定要陪他去看醫生。他說最近實在抽不出時間,還說他已經看過很多次了,知道是怎麼回事,江羽還是不放心,許戚拗不過他,只得答應他去一趟醫院。

  雖然是看病,也勉強算一次約會吧。

  江羽一向是別人說什麼信什麼,許戚說沒事,他就不多想:「那太好啦。」

  許戚剛要開口,電話就響了起來,他一手拿著藥,一手握著手機。掛斷之後,他抱歉地看著江羽:「公司有點事,我要去一趟。」

  江羽點點頭,問:「藥什麼時候吃?」

  許戚一時沒反應過來。

  「這個,」江羽指著他手裡的塑膠袋,「一天吃幾次?什麼時候吃?」

  許戚低頭看了看處方,告訴他。

  江羽開始默念這幾個數字。「我會提醒你的,」江羽說,「這樣你就不會忘了。」

  許戚不知道一個記性不好的人怎麼提醒別人,只想著每天聽到他的聲音有多好。

  「我估計下午可以處理完,」許戚問,「晚上一起吃飯?」

  「好啊!」江羽答應得很快。

  許戚笑了笑:「不太確定是幾點,我下班之後先回趟家,放一下藥,到時候給你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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